第16章 红线牵
这还得说，冯固虽然出身普通，但靠着一身过硬的本事，在京城的道上也是一号响当当的人物，颇攒下不菲家财。
要娶高门贵女那是痴心妄想，但要娶个小官的庶女还是够得着的。这也使得他的婚事成了老大难。
效劳的主家没有适龄的姑娘，周边邻里家的丫头她娘又看不上，一门心思的眼睛往上看，在她心里，他家儿子就是天仙也配得的。
可真找个小官的庶女，能谈得拢的，家里都有一堆糟心事；家里清净门风好的，又嫌弃冯固年纪大，又有个风流名声，怕委屈了自家姑娘。
而且冯固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也怕娶个女娇娘回来，会被他泼辣的老娘欺负死，所以事情便一直僵持下来。
小芸听了他的说道不免也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揶揄他：“这么说，冯镖头确实为难？”
冯固扒拉着衣袖子掩面假泣，“快难为死了我都！”
小芸从食盒里也摸出个果子放进嘴里，边咬着果子边笑眯眯道：“既然这样的话，那冯大镖头不如付我点儿看事儿银子，让我今儿个开个张，我帮你斟酌一个如何？”
冯固闻到满面惊讶，“你帮我斟酌一个？咱俩这关系你帮我斟酌一个，我怎么听着这么瘆得慌呢！”
小芸不由笑他少见多怪，“那又如何，拿人钱财□□，只要冯大镖头手笔大，别说咱俩是姘头，就是咱俩是夫妻我也保准给您办得漂漂亮亮、妥妥当当的。”
冯固听了不由笑骂：“你这张嘴呀，真是让人爱得紧，恨得紧！”
“哎，不过我说真的，芸娘你是真的不考虑跟我凑合凑合？”笑过之后，冯固还是说出了心中潜藏已久的问题。
一番话惹得小芸直呼不敢，“哎呦冯爷！我还想多活两年呢！您家老太太，是这个！小芸说着，竖了竖大拇指。我这小身板儿可抗不住，这结姻缘是结两姓之好，可不是活腻歪了挑战不可能啊！”
冯固心想果然如此，挠挠头道：“啧！我这不得问问么，要是没问过，这心里头，总是别别扭扭地，感觉对你不住！”
小芸听了此言，心口也有些发酸，伸出手握了握冯固的手，眼圈发了红，“是我没这个福分！冯爷，这些年来，多谢您关照了!”
冯固见此，脸左看看右看看不敢面对小芸，“那啥玩意儿，你说这个干嘛？你不我相好么！这不、这不都应该的么！都应该的！”
“快别说这个了，你说，这我要是成婚了，咱俩是不是，是不是就得断了？”
小芸听了，破泣为笑，打趣道：“聊天是还可以，过夜就不成了。”
冯固不由也跟着笑，“你说的是，过夜那是不成了，是不成了，这成家了，就要收收心了！”
说完，嘿笑了一声，觉得心里真有些不是滋味，抿了抿嘴，不知说些什么，又嘿笑了一声低下头去。
过了须臾，才重新抬头，手伸进怀里，从里面掏出一个小布袋子，“成吧，那冯爷今天就出一回血，照顾你一回生意！”
说着，冯固将袋子打开，拉过小芸的手，朝她手心里倒了倒，倒出一小把宝石蛋来。
他指指其中一颗最为悦目的鸽血红说：“这一粒给你镶戒面，剩下的留给小祖赏玩。”
小芸见状眼睛一亮，将其他宝石放下，单独将这颗鸽血红拿到眼前细看。
这可真红啊，红的好像是新嫁娘眉间的花钿，里面似有火焰燃烧，闪烁得好似她的心火也在烧。
小芸看着看着不禁觉得刺目，将它扣握在了掌心，“那就多谢冯爷了！既然拿了冯爷的重礼，那我定帮您好好看看！”
说着，煞有其事地伸手掐了几下指，耳朵又似听着什么动静似的微动了几下，然后一脸有了的样子，抬眼看着冯固问道：“冯爷您觉得，秋官如何？”
“秋官？！那裴恺的大丫头？！你怎么会想到她？她可比寻常小吏嫡出的大姑娘都称头，人家能看上我？她就是不给裴恺做个姨娘，在府里挑个管事的，做个管事娘子，不也比我强么？！”
“再说了，她主子和你，你跟我，我跟她，这不都乱套了么？！”冯固听着直摇头，直说不可能。
小芸看着冯固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缓缓回道：“话虽如些，但姻缘一事，有时本就有些不可思议！”
“我就不说你与她命盘多么相合这些不可捉摸的了，单说可能性，这你就有所不知……”
小芸说到此，觉得有些口干，抿口茶水，润了润嗓子接着道：“秋官在裴府，虽然深得主子信赖，内外都颇有脸面，可我这么多年看下来，她是并没有给主子做小的志向。但她毕竟贴身服侍裴恺起居多年，虽你我皆知他二人清清白白，裴府的人却都不免觉得她就是裴恺的房里人。”
“虽说她如果想议亲，大家看在裴恺的面子上，并不耽误什么，但有此印象在前，日后相处起来终究不美。倒不如跳出来，脱出裴府掣肘，自己来做主家娘子。无论将来嫁谁，看在裴府的面子，必然不会欺了她去！”
冯固听到此不觉点头，“这倒是真的，在裴府，她是小公子身前的侍婢，出了裴府，她就是在裴府得脸的金娃娃！”
“正是如此，您家老太太，现在可挑花了眼，非这样的金娃娃难入她的法眼啊！”小芸说着，不由调侃道。
“从出身上，秋官虽不是大家闺秀，却是裴恺母子的亲信，容貌教养分毫不差，伯娘必定挑不出什么来。就算挑得出，她也必不肯放弃这个亲近裴府的机会，为了你，说不得还要着力拢落她！”
“况且，秋官乃是武婢，必不会跟那些大家闺秀一样，性情内敛，心思让你难猜。跟你也算有得聊，在你那些兄弟面前，也压得住场子！。”
冯固一听小芸的话，脑子不由活泛起来，“过去倒从不曾想过，只是让你这么一说，感觉有点儿意思！我想想，我得好好想想。此事果真有门？”
“我既然开了口，秋官那边自然由我去做说客，端看你想是不想了！”小芸拍着胸脯道。“此事你也需跟伯母通个气，看她心里是何想法。”
“这是自然！”冯固不由点头应是。
冯固下午归家，将此事跟老娘一说，她娘不由拍腿，“还有这种好事儿？这可是够都够不着的缘份哪！“
“还别说，那王小芸，跟你还是有感情，什么好事儿都想着你。要不是她整天抛头露面的，配你也不亏。”老太太一直知道冯固性情风流，却跟王小芸好了这么多年，还真怕儿子昏了头，娶了个的看事儿婆回家！要不是看在她救过儿子的份上，老早就搅和黄了。
“娘，你可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人家一听要给你做儿媳妇，吓得脑袋都要摇掉了，生怕您老使出当年手段，折了她那小身子骨。”冯固自是知道，自家这老太太年轻时可不是省油的灯，要不他们孤儿寡母的也不会在京城站稳脚跟儿。
老太太听冯固贫嘴，拍他后背拍得他嗷嗷叫，“净瞎胡说，这外人和家里人能一样么，这给我做儿媳妇，我自是只有搂在怀里疼的。不过话说回来，那秋官在裴小公子面前是头一份，就没有更进一步的想头？“
听到老娘果然提到此事，冯固赶忙道：“没那回事儿！我这双眼睛您还不知道，那是历尽千帆，什么没见过！我认识他们主仆这么多年，那是瞧的真儿真儿的，保管什么事儿都没有，纯粹的良主忠仆之情！”
“那挺好！那挺好！”老太太听了心里舒坦了！“这我心里可是去了一块心病！这你三十啷当岁一直成不上家，我这当娘的心了里急啊！没想到在这儿等着呢！我儿有运道，有运道！”
虽然提的人选有点出人意料，小芸为冯固保得这桩媒进行得还是颇为顺利。
冯固这边不用说，跟老太太一商量都觉得是门好亲事。就说秋官那，小芸是与其早有默契，私下透了口风后，也很快达成了共识。
既如此，小芸便将裴恺约出来谈秋官身契的事情。
自从回京，二人也是有日子没聚，见面自有一番温存。待得收拾停当，小芸便跟裴恺谈起了这个事情。
“你如今身体已经大好，也无需秋官这样气力非常的婢女在身边侍候。她跟着你这么多年，是既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已耗到这个年岁。她一腔忠心，不思它事，你这边再不主动点放人，岂非要让她孤独终老熬成老妈子不成？！”
裴恺听了，有些恍然，随即牵起小芸的手拍拍自己的额头，懊恼的道：“多亏芸娘提醒我，此事是我疏忽了，应该早点为她做打算才是，竟耽误了她这么多年！”
小芸顺势揪了揪他的耳垂，将他拉到身前，“你是男人家心粗，习惯了她便想不到改变。夫人到是能想到，可夫人大概是觉得她跟你有这么多年的情份，你又不能成亲，收她做个房里人也是善缘一场，不失为一个好归处。”
裴小公子登时瞪圆了眼睛，正欲开口，被芸娘拿手指掩住，“只我看秋官不是有那志向的，如今这桩亲事，对她也是个机会，嫁到外面去做个正头娘子，当家做主，她也能松快松快不是？！”
裴恺拿下小芸掩在唇上的手指，兀自攥在手中握紧，有些难言道：“我自是希望她能嫁个好归处，只是，只是与这冯镖头，是不是有点不妥？”裴恺说完，小心翼翼得抬头看了小芸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