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下一场戏要等一会。
晋云景戏服外面裹着羽绒服，走到师牧白身边坐下，“是不是觉得很无聊？”
师牧白，“没有。不会。”
米籽提着保温杯过来，用一次性纸杯，给两人分别倒了一杯热茶。
师牧白喝一口茶，看了看米籽，“听景老师说，米助理家是做烘培的，”
话题突然就落到自己这小跟班身上，米籽受宠若惊，“对啊。”
师牧白唇边浮起优雅的淡笑，“我说的不是问句，而且我话还没说完”，却又不说下去，又喝了一口茶。
米籽脑袋上方飞来一只无形的小陀螺，一边自转一边绕着米籽的脑袋公转，“……？”
师牧白不紧不慢地道，“接上句，然后我就抽时间去打了个卡。”
晋云景，“……”，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真的？”，米籽惊喜地掩嘴笑，“我家的烘培小屋在大学城那边，师医生去过？”
师牧白点点头，“买了一盒什锦曲奇，十来种口味，每种口味都很好吃。”
晋云景，“……”，果然。
“哈哈”，米籽笑出声，“师医生骗人，我家只有蔓越莓和抹茶两种口味的曲奇。”
师牧白弯起眉眼，“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识破了”，停了停，“下次有时间再去。”
去是真的去了，但并没有买到什锦曲奇，所以说被“识破”了。
“下次再去”有两个意思，可以理解成“以前没去过，以后会去”，也可以是，“这次去了，下次再去”的意思。
说话的艺术。
说完，师牧白看了看晋云景。
晋云景坐直身子，咳嗽了一声。
米籽手机响，走到角落里讲电话去了。
晋云景，“师医生拐弯抹角说了半天，到底想表达什么？”
那天她端出什锦曲奇后，虽然说了“我的助理米籽，家里开了一间烘培小屋”，不过也只说了这个，又没说什锦曲奇是烘培小屋买来的，有什么问题？
师牧白，“想说景老师烤的曲奇饼干很好吃。”
晋云景，……
就这么直接地把窗户纸捅破了……留着不好吗？
“是么”，晋云景抬了抬下巴，挺了挺胸，甩了甩头发，高冷三连，但下一秒便端不下去，笑着坦白，“我怕说是我烤的，师医生就算没有胃口也不敢不吃，不好吃也要说好吃，说是外面买的，师医生就可以随意。”
师牧白会心地笑，“其实不会。”
“主要是我对自己的手艺没信心”，与师牧白似水泛波的双眸对视着，晋云景不由自主把自己卖了，回过神，美目微微眯了眯，“师医生怎么突然想起来拿这个奚落我？”
师牧白笑着纠正，“是拿出来夸一夸。”
凝视着师牧白的眼睛，知道师牧白说的是真的，晋云景声线恢复柔和，“夸就不必了，师医生送了我一袋香草治好了我的失眠，我总要有所表示，那时候我又正好有时间。”
师牧白唇角的笑意深了些，“说到重点了。”
晋云景，“……？”
师牧白，“昨晚我又送了一袋，景老师打算怎么表示？”
晋云景，“……”
原来在这里等她呢。
晋云景手肘支在腿上，托起半面腮，仰首看着摄影棚高高的屋顶，“这个我得想一想。”
师牧白看着晋云景精致的侧颜，等答案。
晋云景忽然一笑，转移话题，“我发现师医生跟小妹妹聊天很有一手？”
小妹妹指米籽。米籽二十一，比师牧白小三岁。
师牧白笑，“米助理跑前跑后很辛苦，调节一下气氛。”
晋云景，“你还说你不无聊。”
师牧白，“……”
“晋云老师！”江远城喊。
晋云景说，“我过去了。”
师牧白点点头，“去吧。”
米籽讲完电话也跟了过去。
师牧白低头发信息。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过来发盒饭，“江导特地嘱咐我给你发一份。”
师牧白这才注意到时间已经快到十二点，接过盒饭和一次性筷子，“谢谢。”
发盒饭的人道，“没关系，盒饭都是按多了订的。”
晋云景拍完，和米籽一起走过来，晋云景坐师牧白旁边，米籽坐两人对面，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小景姐！”，周媛亲热地喊了一声，走过来，“你们够不够吃？我这里两盒也给你们吧”，停了停，“昨天我也就受了点皮外伤，我那位今天非要安排人给我开小灶补一补，其实我哪有这么娇贵。”
晋云景牵动唇角笑了笑，“不用了，谢谢。”
“客气什么，放椅子上了哈”，周媛放下盒饭，和助理朝摄影棚外走去，把一款水蛇腰扭的风骚万千。
米籽气成河豚，“人贱自有天收。”
师牧白，“是，我相信，自会有人给她教训。”
米籽小孩性子，晋云景不觉得什么，师牧白也这么说，晋云景不由笑了，心间刚刚罩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看到师牧白很没有风度地为自己抱不平，原来是这么快乐的事。
下午，《潜龙》制片人覃可赢驾临片场。
这姐是富n代，出了名的纨绔，家里给了她一间风投公司，叫她自己找项目做，亏了家里加倍补偿，赚钱进自己腰包，稳赚不赔。
当初江远城拿着《潜龙》剧本到处找投资，没人理会，求到覃可赢，覃可赢以高位截瘫的姿势躺在沙发上，随便翻了翻剧本，扔回给江远城。
江远城以为没戏，准备夹着尾巴走人，结果覃大小姐说了句，“江导，我看好你”，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甩甩头，宣布投资《潜龙》。江远城拿到了《潜龙》第一笔投资，也是最大一笔投资。
……
虽然顶着《潜龙》制片人头衔，但覃可赢根本什么都不管，甚至连开机仪式都没参加，《潜龙》制片组一直由江远城实际负责。
“覃总，这、这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江远城见了覃可赢，小心翼翼地躬身陪笑，就差跪地请安了。
覃可赢没理会江远城，径直走到明朱面前，掀开墨镜，“明老师，我是您十年的铁粉。”
明朱素知覃可赢大名，但见到本尊还是第一次，受到追捧，心情很好地幽了一默，“谢谢。还好没说是看着我的戏长大的。”
覃可赢搬了把椅子坐到明朱身边，对江远城挥手，“我来偶遇女神，江导继续。”
若说是来工作的，江远城打死也不信，但说来看明朱的，江远城倒没有怀疑，叫工作人员端茶送水好生伺候，他这边继续工作。
此时正在拍的，是晋云景、李泽俊、周媛的一场戏。
李泽俊饰演的清城王在庭中练剑，晋云景饰演的陈潜玉立一旁作伴。
清城王练到兴起处，自剑架上抽出一把剑扔给陈潜，陈潜单手稳稳接住，彼此会心一笑，各自亮出起手式，一攻势凌厉，一身形飘逸，两剑相击，发出铮铮剑鸣。
周媛饰演的千影躲在廊柱后偷看，被陈潜察觉，指间弹出一枚暗器，千影惨叫倒地。
周媛的演技一如继往地是灾难现场，中了暗器，“哎哟”一声尾音悠长的尖叫，直接把覃可赢雷的“砰！”一声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江远城，……
众，……
江远城本来准备喊ng的，这时也顾不上了，连忙走过去关切，“覃总您没事吧？”
覃可赢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坐回椅子上，“别停，继续。”
周媛一路尬演到底。
覃可赢摘下墨镜，激泠泠打了个冷战，对身旁的明朱道，“抱歉，女神，虽然我是来看你的，但现在有人硬是跟你抢风头，把我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我现在得去办点事。”
明朱，“……”
导演江远城和副导演余雪被覃可赢叫进了小黑屋。
拍摄暂停。
晋云景裹着羽绒服，走到休息区，在师牧白身边坐下。
米籽一边为二人奉上热茶，一边竖着耳朵听着小黑屋那边的动静。
一些人挤到小黑屋门口听，米籽也想学样，被师牧白拉住，“米助理不渴吗？”
米籽看了看晋云景，晋云景道，“看我做什么，连我都听师医生的。”
态度鲜明。
米籽也加入了喝茶队伍。
覃可赢的高嗓门，即便在休息区也听的一清二楚——
“那个叫什么那个演员，那演技，闪的我眼睛都瞎了！那么多优秀演员不用，找了这么个人来，你们这根本就是在祸祸投资人的钱！”
两位导演不知道说了什么，覃可赢要求看剧本。
小黑屋陷入沉寂。
小黑屋外的演员和工作人员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方面在屏气凝神听着里面的动静，另一主面头头都被训这惨，谁还敢讲话。
覃可赢看完剧本，“千影做为清城王妃的侍女，这么多戏份根本没有必要，应该让清城王妃和陈潜有更多的直接冲突，我刚刚上网看了一下，网友现在最想看我女神和晋云景飙戏。”
说这段话时语气还算温和，但两位导演不知道说了什么，刺激到了覃可赢，覃可赢气的拍桌子，“我现在要求删除这个演员后面所有戏份，给我女神加戏份，考虑到你们说的人物形象立体化的问题，再给清城王妃的父兄加点戏！就这么办，不商量，没有余地！”
副导演余雪顶不住小黑屋里面的高气压，逃了出来，拿起一瓶纯净水，“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半瓶。江远城还在里面和覃可赢争论。
覃可赢，“你说我不懂电影？不懂编剧？知名作家、编剧、影视制作人白楚是我祖母！遗传天赋就不说了，从小在祖母身边长大，那更是耳濡目染！再说你当初拿着《潜龙》剧本找钱无门，我是第一个对剧本青眼有加的人，这能不能说明问题？你不是这个意思？没说我不懂？那行，剧本就这么改！”
江远城依然不肯献出膝盖，“覃总，我觉得，千影这条人物线不能断……”。
到底底气没有覃可赢足，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坐在休息区的米籽，竖起耳朵也听不到。
覃可赢的大小姐脾气被彻底激起来，“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你给我出去！我现在要亲自改剧本！”
……
最终江远城向资本跪低，覃可赢上演了一场制片人版现场飞页，之前中断的晋云景、李泽俊、周媛的戏，覃可赢改编后，变成——
清城王、陈潜练剑，千影偷看被发现，陈潜弹出一枚暗器，千影一声未吭倒地，直接挂了。
戏份才刚开始，就炮灰了。
周媛直到演完尸体都是懵的，就像正常地走着路，突然被高层抛物砸到脑袋的感觉。
经纪公司知道消息后不仅没有要为她维权的意思，还要求她配合剧组演好最后一场戏；给权夕慕发信息，权夕慕没有回复，打电话无人接听；而明朱，自始自终没有为她说过一句话。
周媛怎么也没想到，这次改剧本，整个剧组，唯一一个出来发声的竟然是晋云景——
晋云景虽然不喜欢周媛，但也看不惯覃可赢的盛气凌人，不过最初也没准备反对就是了。
覃可赢的背后是赫赫有名的白帝财团，白帝和安德鲁斯财富榜排名前50的bd家族本是一枝，bd家族和西班牙的long氏家族、德国的swhite家族有姻亲关系。
这么强大的背景，晋云景也懂明哲保身。
但覃可赢的一个做法让晋云景没能控制住体内的洪荒之力——
周媛的戏结束之后，江远城便给片场工作人员放工，把主要演员晋云景、李泽俊、明朱等七人留下来，以片场为会场，就剧本的改动以及牵涉到的一些问题做出解释和说明。
其实在拍周媛炮灰的戏之前，江远城已经分别和七人做了沟通，虽然存在一些疑问，但基本上没有太大的问题，江远城觉得再开个会，让覃可赢亲自和演员沟通一下，这个事就算解决了。
结果会议开始后，江远城没说几句话，覃可赢便哈欠连天，紧接着没有任何预兆，这姐张牙舞爪地朝休息区的心理医生跑去，“小姐姐考虑出道不，包红的那种？”
师牧白，“……”
覃可赢追着师牧白上下齐手，师牧白躲来躲去，最后还是被壁咚。
“抱歉，江导，我过去一下”，和江远城打了招呼后，晋云景径直走过去，抓住覃可赢的衣领，用力将覃可赢从师牧白身前推开。
覃可赢，“……？”
覃可赢看了看自己被抓皱的衣领，“我需要一个合理解释。”
晋云景听到自己的声音说，“我认为剧本改动违反合同，对覃总很不满。”
覃可赢，“……”
师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