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助理米籽见晋云景接了电话后匆匆出去，陷入天人交战——
跟去还是不跟去呢？跟去，晋云景又没有明确的旨意给她，不跟去，身为小跟班不就应该走哪跟哪吗？而且万一出了啥事，晴姐肯定要骂死她。
及至晋云景领师牧白回到房间，米籽瞬间就不纠结了。
倒不是她纠结的事已经没有意义，而是心里一声惊叹，这清雅出尘的小姐姐长的可真好看！有个成语叫什么来着，对，珠玉在侧，有小姐姐在，她女神都不那么显了……看的入了神。
晋云景伸手在米籽面前挥了挥，米籽眨眨眼，灵魂归位。
晋云景介绍，“这位是师牧白师医生。”
米籽，……
是医生？她刚才脑补的是娱乐圈新秀，还预言必定会红……
师牧白在网上看过米籽的照片，“米助理好。”
米籽受宠若惊，连忙道，“师医生好。”
对，想起来了，晴姐说过，晋云景的私人心理医生，叫师牧白。
今天片场发生的事，米籽好气，那个周媛真是太作了，连她都要气出内伤，更不要说晋云景了。
江远城在开机仪式上说了，他不是不差钱的导演，他很穷很差钱，每笔投资都来的不容易，所以他耗不起，多一天都耗不起，当天任务尽量当天完成，完不成就加班，加玩完不成就通宵，通宵完不成就连着通宵，总之一定要在三个月的时间内完成《潜龙》的拍摄。
晋云景今天状态不好，江远城网开一面，但也说了明天要加班，明天要是调整不过来，江远城估计要在片场口吐芬芳了，再说拍摄前期压的太多，到了后期加班和通宵肯定是家常便饭，就更难熬了。
米籽嘴巴笨，不知怎么劝，现在心理医生来了，深深松了一口气。
米籽，“那、那我回避一下。”
回房间的路上，晋云景就给生活制片发信息，问酒店是不是有空房间，生活制片说，有是有，但要自己出钱，晋云景说没关系，生活制片便给开了一间。
晋云景将房间号告诉米籽，“今天晚上你就住那边。”
米籽简单收拾了一下，对师牧白道，“晋云老师就拜托师医生了。”
师牧白点点头。
米籽离开后，晋云景道，“师医生，坐。”
师牧白在沙发上坐下。
剧组给晋云景安排的房间是一室一厅，客厅加了张床给米籽，晋云景觉得房间很乱，动手收拾。
师牧白看着。
晋云景知道师牧白在等她开口。一边收拾，一边在心里组织语言。
“没想到师医生会来的这么快，以为最快也要到明天早上”，收拾的满意了，晋云景在师牧白身旁坐下，“所以事先也没有准备。”
师牧白，“因为不知道景老师出了什么事，很担心，所以……给景老师添麻烦了。”
晋云景，“没有麻烦，只是怕招待不周”，停了停，“师医是开车过来的？”
师牧白点点头，“我计算了几种出行方式，还是自驾最快，山夏高速公路是不限速的。”
晋云景光是听着就心惊肉跳，“师医生是有几条命，还好平安，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好。”
师牧白笑，“其实还可以更快，但我并没有那么做，因为我知道安全第一。”
晋云景，“其实我这边也没什么事。”
师牧白，“……”
晋云景，“是不是没有什么事，就不能见师医生？”
“当然不是”，师牧白一脸温润地笑，“景老师没事，对我来说是个好消息。”
晋云景也笑了。
真的就陪着说说话就好。
所以师牧白其实不必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不说片场发生的事，一时间也想不出要说什么。
师牧白主动找话题，“坦白说，我压力很大，山城白领的平均月薪也就1w多一点，而我每天早上一睁眼，什么都没做，便有5w多进账”，
顿了顿，接着道，“很怕表现不好，被景老师炒鱿鱼，仅凭我在ht心理咨询中心上班的工资，连绿地国际每个月的房租都不够，更不要说收藏喜欢的美术作品了。”
晋云景相信师牧白说的是真的。
临床经验丰富、资历高的心理医生收入非常可观，但刚踏入职业门坎的新人时薪其实很低，而且来访的病人很少，不说专业方面如何，单就年轻这一点，就很难取得来访者的信任。
“师医生不必有压力”，后面“我要求不高，而且很好相处”略去了没说，觉得不适合表达出来，晋云景比较关注的是，“师医生说的美术作品，具体指的是？”
“美术”是个很泛的概念，包括绘画、雕塑、建筑、设计，甚至书法和摄影也可以算在里面。
师牧白，“我主要是对绘画比较感兴趣，以前在画展上看到喜欢的作品，也就是驻足多看几眼，现在我会去问一下价格，看能不能买下来。目前已经收藏了几幅，都是托景老师的福。”
这么烧钱的爱好，很难有积蓄。
晋云景觉得放心。
师牧白缺钱，只会让彼此的契约关系更稳固。
晋云景弯起唇角，“难怪师医生衣品这样好。”
确实有一定联系，比如颜色搭配、层次感。
师牧白，“景老师过奖。”
聊了一会，师牧白抬腕看了看表，已经九点多了，“景老师是不是应该洗漱，早点休息？”
晋云景，“好。”
师牧白去浴室看了一下，有浴缸，从包里取出一小袋香草。
晋云景见了，眼睛亮了亮，“是不是上次你给我泡澡用的那种？”
师牧白，“是”，递给晋云景。
虽然晋云景说没什么事，但师牧白知道并不是这么简单。晋云景不肯开口，她总要做点什么。
上次失眠严重，泡了香草浴，后面半个月都睡的很香。
虽然并不一定全是香草的功劳，但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就像师牧白说的，没有副作用。
晋云景笑纳。
本来和师牧白聊了会天，心情就好了不少，泡完澡出来，神清气爽，片场发生的事，好似已经过去十年，淡到快要记不起。
晋云景让师牧白去洗漱。
她把米籽打发走，就是要让师牧白留宿的意思。师牧白当时也没说什么，晋云景想，师牧白是默认了会住下来。
却听师牧白道，“不必了。”
晋云景，“……师医生有洁癖，介意共用一个浴室，还是？”
师牧白坦白道，“洁癖是有一点，不过不是这个原因。”
晋云景，“那是？”
师牧白解释，“当时接到景老师电话，以为景老师出了什么事，跟领导请了两天假，现在知道景老师没事，我想……”
晋云景知道师牧白想说什么——准备连夜赶回去，明天上班，不休假了。
晋云景，……
你说你假都请了，还回去上班，要不要这么上进？
有君子协定在，你怕什么，我是洪水猛兽？
权夕慕来探班，全剧组没有不知道的，你这么快就走，知情人只有导演、前台、米籽，最多再加一位生活制片，也太不轰动了。
我让米籽去住别的房间，你当时也没说什么，虽然理解成“暂时需要独处空间，所以提供场所供米籽回避”也不是说不通，但是你不表态，很容易让人误会知道吗？
……
0000001秒的时间，脑电波发出了n条吐槽弹幕。
但表情毫无波澜。
毕竟二十八岁，已经是善于伪装的年龄。
而且还是职业演员，虽然演技存在争议，但国内和国际都曾封后，说明认可她的大有人在。
然后用语言表达出来是这样的——
“这么晚了，路上会不会不安全？”，声音温和，说到一半，垂下眼帘，“其实，我也不是真的没事。”
师牧白改口，“我也可以不回去……”
晋云景，“你先去洗漱，一会再说。”
师牧白简单洗漱了一下，没有洗澡，她确实不习惯跟别人共用浴室。
晋云景倒也不觉得意外。
说了片场的事。
师牧白，“我在网上看到一份《潜龙》剧组名单，饰演千影的是一位姓程的演员，具体叫什么名字不记得了，不过我可以确定不是周媛。”
晋云景道，“程演员是骊冰带进组的，骊冰辞演后，程演员的角色由周媛顶替”，停了停，“明朱来找过我，说周媛是她推荐的。”
等于把明朱“欺负”她的事一起说了。
说完，晋云景笑了，“师医生说要回去，是不是在套路我？”
师牧白否认，“没有，一方面我不想给景老师添麻烦，另一方面我也确实觉得住在这里不方便。所以。”
晋云景，“那我就再相信你一回。”
记得上次她吃不下东西，师牧白去看她，说自己没吃晚饭，在她面前表演吃播，“骗”她吃三明治，也是像今天一样，不肯承认是套路。
随后将话题切回，“周媛怎么样，明朱怎么样，其他人怎么样，我都不在乎，但夕慕姐……从十四岁到二十六岁，无微不至地呵护了我十二年，我怎么可能会去伤害她喜欢的人，我想她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可是……
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师牧白，“我想问景老师一个问题——景老师觉得周媛为什么要这么做？”
晋云景没有回答。
师牧白接着道，“景老师这样，不是正中周媛下怀？”
晋云景，“这个道理我也不是不懂，但是……我不是因为周媛，我是因为夕慕姐……”
师牧白，“权女士呵护景老师十二年，景老师给权女士带来丰厚的经济回报，景老师并不欠权女士什么……”
“有一点我想说明一下”，晋云景打断师牧白，“十二年里，夕慕姐最想要的东西我没能给。”
“……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师牧白试探地道，“虽然圈里圈上都传的沸沸扬扬，但其实景老师从来没有爱过权女士？”
晋云景，“夕慕姐也是这么理解的。”
师牧白，“……呃，景老师的意思……”
“我的意思，时间不早了”，晋云景一边说一边向卧室走，“师医生晚安。”
师牧白，“……晚安。”
卧室的门关上，又打开。
晋云景探出头，“师医生要不要进来睡？我的意思，师医生睡卧室，我睡客厅。”
师牧白还站在原地出神，见问，反应了有半秒时间，“没关系，我睡客厅就好。”
卧室门再次关上。约莫两分钟后，再次打开。
师牧白在这个时间里位移为零。
晋云景走出来，“让师医生睡客厅，不是待客之道。”
确实是有差别的，别的不说，单从功能性上讲，卧室的环境无疑更益于睡眠。
师牧白，“……真的没关系。”
晋云景坚持，“进去吧，我刚收拾过，不乱的。”
师牧白，“……”
晋云景，“师医生，我话说在前面——不听甲方的话，后果可是很严重的”，语气很严肃，眼睛里却盈着温和的笑意。
师牧白笑，“恭敬不如从命。”
第二天，吃完早饭，师牧白和米籽一起陪晋云景去片场。
导演还没来，明朱和李泽俊已经到了。
见到晋云景，李泽俊恍了恍神，明朱的厌世脸也崩了足足两秒才恢复，“晋云老师今天真是容光焕发，昨天还是二十八岁，今天变十八岁了，啧啧。”
米籽也这么觉得——起床洗漱后去找晋云景，一开门，晋云景闪闪发光地立在面前，五官还是那个五官，但就好像磨皮嫩白又加了美颜滤镜般，美的变了个人，尤其是皮肤状态，说年轻了十岁一点都不夸张。
晋云景笑，“比不过明老师，每天都是十八岁。”
明朱挑挑眉，视线落到师牧白身上，“这位是？”
晋云景，“我的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喔~~~”，明朱点点头，拟声词尾音拉的很长，抑扬顿挫，唇边勾出的一抹笑，同样的意味深长。
“小景姐！”，周媛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掬着满脸的笑走过来，“昨天我动作没把握好，自己把自己摔伤了，耽误了拍摄进度，后来导演说要去看设备，剧组提前放工，也没来得及跟小景姐说上话，小景姐不会怪我吧？”
抬手不打笑脸人，晋云景回之以笑，“年轻人，别想多了，好好拍戏”，在周媛肩膀上拍了拍，领着师牧白往休息区走去。
在休息区的椅子上坐下，看到导演江远城、副导演等一行人也都到了，师牧白道，“景老师去忙吧。”
晋云景嘱咐，“有什么事跟米籽说。”
师牧白点点头，“好。”
第一场拍的是昨天因周媛受伤耽误掉的那一场。
“action！”
千影欺身上前，门外报清城王驾到，陈潜推开千影，千影后退两步，坐在地上，抓乱发髻，伏地而哭……
江远城喊了ng。
周媛还是干哭没有眼泪。没进入角色是一方面，演技也是个问题。
江远城让晋云景和李泽俊去旁边休息，只拍周媛哭的镜头。
周围一堆工作人员看着，周媛一紧张，更哭不出来了。
江远城喊在旁边等戏的明朱，“明老师来给小周讲讲怎么哭！”
周媛是明朱推荐的人。
明朱其实也不知道周媛是这么个情况，推荐的事，是周媛主动找的她，知道周媛和权夕慕的关系后，明朱出于一些想法，才答应帮忙。
明朱，“该说的江导都说了，我没什么要说的，我看，也别折腾了，用眼药水得了。”
明朱这么说并不是开玩笑。
演员拍哭戏哭不出来是常事，眼药水是剧组必备用品。
但因效果看起来不够自然，所以也是能不用就不用。
江远城点点头，“行吧，既然明老师都这么说了，那就上眼药水吧。”
心里其实有点堵。
开机一个多月，周媛的表现一直不好，因为前期镜头不多，江远城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年轻人嘛，应该多给她点时间进入状态，到后期戏份重的时候，表现好就行。
可周媛一直不见长进。昨天吧，又弄了一出幺蛾子，影响到了晋云景。以后还不知道会整出什么花样。
有心给点颜色看看，一方面时间耗不起，另一方面周媛背后有权夕慕在，不好得罪。
所以明朱开口后，他也就顺着台阶往下走了。
用了眼药水，哭戏终于过了。
周媛拍着胸口，呼出一口气，小碎步跑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助理又是送水，又是按摩，周媛喝了几口水，支开助理，走到没有人的角落给权夕慕打电话，“慕，你不知道人家拍了多少次才过，快被折腾死了……”
墙角的另一边站着师牧白。
晋云景本来在休息区和师牧白坐在一起，周媛的戏过了之后，导演喊晋云景，晋云景便过去了，师牧白坐的腿有些麻，便站起来活动，然后就这样了。
师牧白再向前走一步或者周媛再向前走一步，两人便会撞到头，这么近的距离。
既然有地利之便，师牧白并不介意听一听周媛的电话内容，毕竟对其人品存疑。
周媛一边跟权夕慕诉苦，一边讲“故事”——
“早上到片场后，晋云景来找我，让我以后不要再搞小动作，一开始我不明白晋云景说什么，后来才反应过来，晋云景是说我昨天摔倒是故意的，明明是她故意把我推倒的，却反咬一口，我真是醉了，慕，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师牧白，……
这是人格分裂吧？
……
直到导演喊，周媛才挂了电话。
周媛走后，师牧白自墙角走出来，坐回了休息区的椅子上。
晋云景这边拍完，那边就用视线寻找师牧白，没看到人，心里不由空空落落的。
正准备给师牧白打电话，纤秀的身影映入眸中，晋云景松了一口气，远远地对师牧白笑了笑。
师牧白回之以笑。
隔着摄影棚内来回穿梭的工作人员和师牧白对望着，晋云景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当初签合同的时候，压根没准备让彼此的关系见光，眼前的一幕就好像没有经过任何过程突然出现的一般，又好像是对发生在很久以前的一幕的回忆，是大脑制造出来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