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订婚解除
烛光下，女人的眉眼轮廓隐绰不清。精描过的细眉如一弯浅淡的月，悬在带着细纹的双眼之上，如同塔罗牌中的“月亮”，阴郁的表情中似乎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施若光看着那双眼睛，缓缓道。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林珍将头转向镜面，看着镜中女人的苍白脸庞。香炉烟雾升腾，模糊了那双眼，也模糊了女人颈间的细纹。
施若光没再继续接她的话。
“我想见那个法师，”他直视着林珍，“做转运仪式的那个。”
“你找他做什么？”林珍淡淡地瞥来一眼，“事情都已经做完了。”
“我有疑问。”
林珍转过头：“你不需要问，只要做就行了。”
“那你知道，他所谓的‘转运’，其实是将灾祸嫁于他人身上的‘替命’吗？”
话音落时，房间里传来了短暂的沉默。施若光以为女人没听懂“替命”，正欲拿出手机跟她解释，却听见一句轻飘飘的回答。
“知道。”
“……你教了我很多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有。”
林珍终于转过头看着他，表情却依旧没什么变化：“你没有害人之心。你不知情。”
“我现在知情了。”施若光说，“我想解除替命契约。”
林珍看了他一眼，转身从椅子上缓缓捞起一件绒毛坎肩，缓缓披在身上。
“下楼吧，你爸差不多该回来了。”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施若光没有动。青年站在原地，表情露出了罕见的执拗。林珍看着有些稀奇，但依旧不动声色，径直从他身旁走过，推开门，兀自出去了。
昏暗的房间中，徒留下青年一人。明灭的烛光在穿堂风中摇晃了几下，最终渐弱熄灭。余光中，映出一双紧抿的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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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家是s市底蕴相对较深的老牌地产大户，因此不像某些新晋暴发户般过分讲究排场，反而更注重简约雅致。
因此，施家并没在家宴上多什么陈设，只是比平时多了几道菜，再多几双筷子几只碗。
五点二十五，桐木雕花的大门再次被推开，施父拎着公文包缓缓走了进来。
施若光的父亲名叫施霆。和许多中年发福的男人不同，尽管已经五十小几，施霆仍保持着健康匀称的体型。他有坚持运动的习惯，不管再怎么忙碌，总会抽时间去健身房或游泳馆锻炼一番。他戴着眼镜，长相偏斯文，下巴上留着浅浅的胡茬，十分英挺。
施璇和施霆长得像，但施若光和林珍长得更像。
施璇是跟着施霆一起回来的。两人边从门外往里走，边讨论着什么。
施若光刚从楼上下来，就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气，几乎下意识地瞟向餐桌，果然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菜。
——松鼠桂鱼。杭帮名菜，取鲔鱼肚皮，去骨，拖蛋黄炸黄，作松鼠式，再用油、酱油烧制。其成色鲜艳，金黄酥脆的表皮上淋着番茄色的酱汁，酸甜可口，外酥里嫩，令人回味无穷。
这是出身南方城市的周妈最拿手的一道菜。
也是施若光从小就一直爱吃的菜。
抬起头时，刚好迎上周妈微笑的眼神，施若光愣了愣，向她点了点头。
施霆和施璇刚进家门几步，萧家人的车就开进了后院。
萧曦月先下了车，随后走下的是萧曦月的哥哥，萧家大少爷萧闵。萧父萧母后下了车，却走在前面。
四人走进家门，两家一通寒暄，而后坐在桌前。
周妈曾在s市的大饭店里学过厨，自己也捉摸厨艺多年，做的很多菜几乎可与饭店媲美。
萧曦月上次来施家吃饭，还是她跟施若光上初中那会儿。因为两人同岁，两家也时不时有联络，奈何俩人性格实在太不对付，尤其是萧曦月，每次来施家玩，都会被施若光呛到失语。所以，在一次矛盾后，萧曦月再也不愿意去施家，于是一直到现在才来。
不过，虽然她讨厌施若光，但对周妈做的饭倒是相当馋。席间，就她一人吃的最起劲儿，筷子一个劲儿地往那道松鼠桂鱼上伸，每次都抢在施若光伸筷之前，精准地抢掉施若光的目标。
施若光：“……”
他索性放弃这场幼稚的争抢游戏，在萧曦月挑衅的眼神中，不再对那盘菜动筷。
萧曦月看他放弃，心中满溢着获胜的喜悦，又是一筷子夹了上去。
——嗯，真香！
在萧曦月动筷之时，萧父终于开口：“……哎，这几天，我和家珍想了很久，还是觉得。孩子们的事儿，该由他们自己做主。”
这句话的暗示意味毫不掩饰，施若光心头一动，眼神不由向着坐上席的施霆和林珍望去。
在这句之前，他们的话题一直都在无关紧要的政事和家常上来回徘徊。
施霆闻言停了筷，笑道：“确实，他们和我们这辈儿不一样，想法多得很。不过……”
他转过头，抛给施若光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若是因为误会起了嫌隙，有时也需要长辈来开导开导。”
萧父听了，双唇抿着，尚在斟酌词句。萧曦月却憋不住了，率先开了口。
“施伯伯，我觉得我跟施若光不合适。”
她倒不在乎什么面不面子，反正上次是直接带着男友来的施家，该捅破的窗户纸早就捅破了，今天这一来，就是为了快刀斩乱麻。
“……小月，长辈说话，不要随便插嘴。”一直沉默的萧母开口轻斥道。
“妈，我倒觉得，小月这话说的不错。”长子萧闵也随之开口，出来装红脸，“爸爸和施叔叔的意思，都是让小月和小施自己做决定。小月先前也跟我说，要是他俩能成，应该早就在情窦初开的年纪成了。”
“对啊，施伯伯，您也是清楚的。我和施若光一起长大，小时候别的不说，架是没少干。要是跟他在一起，怕是不出三天，我就会愁白头发！”萧曦月故作夸张，委委屈屈。
“哎呀……”萧父看了两眼小辈，摸了摸后脑勺，然后叹了口气，转向施霆，“既然小辈都这么说了，那咱们也确实不能强求啊。要不……上次说的订婚那事儿，就算了吧。”
萧父说话时，施若光特别往林珍那儿看了一眼。女人的面上虽然端着微笑，手却紧握着高脚杯的杯柄，攥得死紧。
施霆看着萧家这出“你方唱罢我登场”的表演，末了缓缓笑道：“行啊，毕竟还是得看他们自己的意愿。小光，你觉得呢？”
几双眼睛一时都落在施若光身上。黑发青年抬起头，缓缓启唇道：“我没意见。”
“那就这么定了。”萧父笑道，举起酒杯站起来，往施若光的方向抬了抬，“这回是我们小月的不是，这孩子太任性，倒是委屈你了。是我做父亲没管教好，代她来敬你一杯。”
长辈抬手，哪有小辈坐着等敬的理由。施若光也随即站起身，恭敬礼貌地搭话，同时主动凑去碰杯，将杯沿置于对方的杯沿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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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完订婚问题后，家宴的聚餐氛围一下轻松了许多。众人仿佛都忘记了先前若隐若现的一点不快，开始看似其乐融融的闲聊模式。扯着扯着，话题牵到了施璇身上，也就聊起了刚刚结束决赛、尚未公布获奖情况的“银蝉杯”。
“啊……决赛结果，明天就会出了。”施璇摇着杯子轻抿了一口红酒，道。
“我看过那些获奖选手的文章，倒也真是蛮有才的，年纪轻轻，也不知怎么就能写出这样的东西。”萧母笑道。
林珍顺口应道：“是啊，搞文艺的都是有天赋的。”
“真羡慕你们家小璇，”萧母说，“不像我们家那个，成天就想着些有的没的，都沉不下心去读几本书。”
萧曦月明显感觉有被冒犯到：“……妈！”
她嘟着嘴看向萧母，却没发现自己唇边还有刚刚吃鱼时不慎沾上的酱汁。她一说话，一桌人都向她望去，看到这一幕，纷纷忍不住笑出声。
萧曦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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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萧家人后，施璇就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由于明天要公布“银蝉杯”的最终名单，赛委会打算晚上再开个线上会议，因此，顾不上和家人联络几句感情，她的身影就匆匆消失在了房门后。
周妈收拾了桌上残局，正在厨房洗盘子。一时间，桌上只有施霆、林珍和施若光三人。
“妈，我需要那个法师的联系方式。”施若光开口。
大厅上的水晶吊灯熠熠闪光，客厅陈设算是华丽，却显得过于空旷。窗外已入黑夜，别墅周围本就人烟稀少，此时更是一片安静。
林珍没料到施若光会直接开口，皱了皱眉：“……不行。”
“那是在害人。”
“不那么做，受伤的就是你自己。”林珍看着他。
她不敢去看主位上施霆的表情。施霆对此毫不知情，但若知情，恐怕……
“什么害人？”施霆插进了这场对话，探寻的眼神望向林珍。
“……你们母子，什么时候也会打起我不知道的哑谜来了？”
施霆笑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