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寒山墨兰
“小桃！”
“小桃！”
常嬷嬷还没到遥山院，就高声喊着小桃的名字，阿莲主仆二人以为常嬷嬷又送了什么东西来，两人一起走到院前迎她。
常嬷嬷一路疾走，气都没喘匀，刚站到遥山院前就厉声质问道：“小桃，上回你去花房搬兰花是不是搬走了将军的一盆寒山墨兰？”
小桃一愣，什么寒山墨兰？她初来乍到自然是不敢动那些她没见过的，便迟疑着应道：“我没有啊，我只搬了几盆寻常兰花，如今都在院儿里摆着呢，嬷嬷您进来看。”
常嬷嬷一手叉腰喘气，一手不耐烦摆了摆说道：“不是你搬的还能是谁搬的？我今日特地问过了花房嬷嬷，这几日就你去过花房，难不成那寒山墨兰还能自己长了腿跑了？！”
“没有，我真的没有”，小桃一脸着急看向阿莲，她上前伸手想替常嬷嬷顺气，还没得接近，常嬷嬷便灵巧一避，阿莲一愣，常嬷嬷为何这般反常？
她来不及多想，忙开口解释道：“嬷嬷一路上来辛苦了，不如先进院子喝杯茶，等您缓缓咱们再好好回想一下，是不是哪里出了岔子，若是遗失或是损坏了，阿莲负责替嬷嬷找回来。”
谁料常嬷嬷手一甩，大声叫嚷道：“找？你上哪儿找去？这寒山墨兰是太守大人历尽千辛万苦从凝霜山上得来的，价值千金！你们也不好生掂量掂量，值不值得起这个钱！”
从将军寝院离开不过两个时辰，常嬷嬷竟然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一改之前的殷勤。阿莲立在一旁沉默，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为何常嬷嬷的态度会这般恶劣？！
“姑娘，我真的没有拿。”小桃可怜兮兮拉着她的手，她当然相信小桃没有拿，这事的反常之处便是常嬷嬷的态度，而以她对常嬷嬷的了解绝不会平白无故找她们麻烦，怕是将军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她先按下了心中的疑虑，出言宽慰道：“常嬷嬷先别动怒，既然这寒山墨兰稀有，那花房嬷嬷必定是会好生看管，说不定只是换了位置没想起来都有可能。不如阿莲陪着您再去花房看一眼如何？”
“哼”，常嬷嬷冷哼一声，“好，现在就去，要是没见着那寒山墨兰，仔细想想该怎么赔吧！”
常嬷嬷将袖子用力一甩，便迈着步子朝花房走去，小桃躲在她身后，她轻拍着小桃的手，“别怕。”
花房的管事嬷嬷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婆子，脸上沟壑明显，发丝黑白参半。一见常嬷嬷带着阿莲主仆二人前来，便面露苦色哀声道：“嬷嬷，都是老奴看管不严，才叫这寒山墨兰不翼而飞。”
常嬷嬷看也不看她，径直进了花房，嘴里还不忘责怪道：“你的帐，我待会儿再来和你慢慢算！”
这花房在整个将军府的西南角上，院中遮盖不多，阳光格外充足。
应季的木槿和秋海棠并排放了两列，火红火红的十分耀眼。院中央还未完全开放的各色菊花娇嫩鲜艳，右侧那盆绿菊尤为显眼，将军府在这各类花卉上的培育丝毫不含糊。
常嬷嬷一路领着她们走到花房的最深处，一排山茶花树下依次摆放着各类兰花，除去小桃搬走的那几盆素心兰，一棵白山茶树下显得格外空荡，那花盆长时间摆放在地上，一不见了，地上便留下了深色的印记。
常嬷嬷指着那印记质问道：“你来时，难道就没有看到这寒山墨兰？”
小桃当时并未留意庭中兰花究竟是什么品种，那花房嬷嬷只让她看着点搬，别摔了，至于什么位置摆放着什么兰花，她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她向阿莲投去求助的目光，阿莲知道这兰花多半是摔了或者死了，常嬷嬷不过是寻个由头为难她们罢了，她也不想过多纠缠，便道：“嬷嬷别急，不如嬷嬷将这兰花长什么样告知于我，阿莲自会想办法将这兰花寻回。”
常嬷嬷斜眼看着她嗤笑道：“怎么？想去求将军开恩？哼哼，我可告诉你，这寒山墨兰是将军打算送给太子殿下的！我劝你们可千万别让将军知道这寒山墨兰不见了，否则以将军的性子，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阿莲不以为意，淡然一笑应道：“阿莲自然不会告知将军。”
常嬷嬷上下打量着她，一脸的轻蔑，“好，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三日之内寻不到这寒山墨兰，以后这花房的洒扫就归你们主仆二人了！”
小桃有些气不过，这寒山墨兰如此珍贵，竟然只给三日的时间！这分明就是故意为难！她刚想开口辩解，阿莲一手将她按了下来。
“嬷嬷放心，一定将寒山墨兰寻回。”
小桃一听她这么说瞪着个大眼睛看着她，一脸的愤慨。常嬷嬷见她这神色没好气瞪了她一眼，摇着步子趾高气昂出了花房。
待得常嬷嬷走远，小桃才焦急道：“姑娘，我们这人生地不熟的该上哪里去找？这么大个花房，都快顶上两个遥山院了！这常嬷嬷分明就是故意为难我们！”
阿莲转过头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笑道：“你既然知道常嬷嬷是故意为难我们，还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姑娘！”小桃不理解，为什么被为难了不辩解，就这么顺从她的安排？
“好啦，快开始想办法吧，你且去院中将那桃花酥取来。”
“姑娘！”小桃既着急又生气，她根本做不到像姑娘那样随和，随和到最后就是任人欺负。
“快去吧。”阿莲轻声催促。
小桃无奈，她心急如焚却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不情不愿朝遥山院走去。
阿莲在那花盆印记旁蹲了下来，仔细看着那周围沉积的泥土。花盆印记外的地砖湿润，印记内却十分干燥，只有盆中长时间无水才会出现这般迹象。
这寒山墨兰，怕是早就枯死了。
她缓缓起身朝花房外走去，那花房嬷嬷正在门口整理着今日刚送来的月季，她刚搬起那盆朝云月季，忽地身子一闪，“诶哟！”
阿莲赶紧上前抬住了那花盆底，“嬷嬷慢些。”
她抱着这月季平稳放在了地上，那花房嬷嬷才后知后觉捂着腰痛呼起来，“诶哟，这老腰，真是不行了。”
阿莲贴心上前将她扶到门前的木凳上坐下，轻声道：“嬷嬷先歇着吧，我帮您搬进去。”
那花房嬷嬷一边忍着腰痛一边不忘嘱咐道：“姑娘可得小心些，这朝云是月季珍品，可摔不得。”
阿莲无奈笑笑，应道：“知道了，嬷嬷。”
小桃一来花房就看到姑娘在费力搬着地上的花盆，她赶紧跑上前去帮忙，“姑娘，您放着吧，我来。”
“无妨。”
阿莲替那朝云找了个好位置放下，才领着小桃一同去找花房嬷嬷。
她扶着腰斜靠在门边上，她忙唤过小桃将纪濂的令牌放到了她手中，吩咐道：“领着花房嬷嬷去齐安堂一趟。”
小桃看向她：“姑娘你呢？”又环视了一下这周围放着的十来盆月季，姑娘一人搬，这得搬到什么时候去。
阿莲浅浅一笑：“无碍，你们先去吧，我自会想办法。”
这朝云瞧着的确是花中珍品，花朵硕大，金黄的花瓣边缘微微泛着红晕，宛若天边朝霞绚烂夺目，枝条舒展，每一株姿态各异，却都优美典雅，丝毫不输牡丹的雍容华贵。
她从这十来盆月季中挑了一盆还未完全绽放的搬了起来，虽有些吃力但还是迈开步子朝东院走了过去。
她刚走至正厅，就看到周冀从游廊上走来，他左手挎着剑，脚下步伐轻快，却在看到阿莲的瞬间停了下来。
“姑娘，您这是要往东院去吗？”他一身劲装，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脸上时刻挂着笑，整齐洁白的牙齿在麦色肌肤的衬托下格外显眼。
“小将军认得我？”她停在廊前回望。
周冀大步迈了上去，自然从她手中接过了那盆朝云，“都说将军领回个天仙儿似的姑娘，这府中除了您，还有谁长得像天仙儿呢？”
阿莲微微垂眸，嘴角勾起浅笑，“小将军真会说话。”
周冀一笑，“姑娘不必客气，叫我周冀就好。”
两人一同朝东院走去，阿莲不禁开口问道：“小将军今日前来，可是将军有事吩咐？”
周冀又是咧嘴一笑答道：“不是什么大事，估计又是让我跑腿来着。”
“哦？”阿莲又试探着问道：“看小将军这身装扮，也是刚从外头回来不久吧？”
周冀微微转头看了一眼阿莲，见她笑容干净清甜，想也没想就应道：“连夜去了趟灵州，替将军买了块丹香。”
“丹香？这是什么？”阿莲偏着头看他，周冀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答道：“是一种名贵的熏香，据说有静心安神的功效，也不知是不是将军最近睡得不好，竟连夜命我赶至灵州。”
阿莲听得好奇又问道：“那看起来这丹香的效果的确是非同凡响，不知这丹香是什么样子，小将军可否方便给阿莲瞧一瞧？”
周冀闻言，有些为难道：“这就有些为难周冀了，这丹香巳时就送到了将军手里，姑娘若是想看估计得问将军要了。”
巳时？阿莲问到这里，大概已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搞了个清楚。
她不由得心头一暖，没想到这冷心冷面的将军还有这样一面。她垂眸轻笑，想着他听到自己说那番话的情形，想必又是一番狂风暴雨吧。
正想着，两人便一同到了东院。纪濂的书房门开着，门内似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周冀将那朝云放在了地上，上前轻叩房门：“将军。”
“进来。”
周冀刚走进屋，还未开口提阿莲姑娘，就听得纪濂吩咐道：“再去趟灵州买些丹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