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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梦中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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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濂重新回到院中时,差不多已是子时了,月亮升得老高,他院中的灯火还亮着。

    行至门前他忽然顿住了脚步,他不确定推开门那丫头还在不在,但他的心里存了一分期待。

    屋内的烛火随着他开门的动作闪动了一下,阿莲双手交叠着趴在桌上,似乎已经睡了过去。那堆凌乱的画纸被她收拾得整整齐齐堆放在书案的一角,桌上洒下的水也一一擦净。

    他轻手轻脚朝她走近,竟然没醒。他站在阿莲身侧微微俯身观察她恬静的睡颜。

    她那小嘴儿因为脸部的挤压微微张着,嘴角似有晶莹的液体缓缓流下,在衣袖上均匀画下了个小圆。

    乌黑的长发垂下优美的弧度,挡住了她的侧脸,他伸手将那调皮的发丝别在了耳后,嘴里喃喃念道:“傻丫头。”

    声音轻柔、语调宠溺,是他从未在人前展露过的一面。

    纪濂展臂将她抱起,突然的姿势变换让她微皱着眉头,纪濂担心她醒过来,连呼吸都放缓了很多。

    他缓步朝床榻走去,轻轻掀开被子将她放在了床上,月白的绣鞋小巧,差不多是他一掌的长度,他轻褪去绣鞋,将她在床上的姿势摆了摆正,仔细盖好了被子才准备起身离开。

    睡梦中的阿莲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忽然抓住他的手喃喃道:“冷,冷”

    纪濂坐回了床边,又将被子紧了紧,将她的小手捂在掌心,低声问道:“还冷吗?”

    阿莲眉间颤动,喉间微微发出声响,像低声的哭泣,很是不安。

    “呜将军。”

    纪濂突然听到她在喊自己,忙俯下身子轻拍着她的手臂应道:“我在呢。”

    可她依旧是极度不安的神情,身体小幅度颤抖着,嘴里不停发出嘤咛,眉头紧皱,内心似乎正在承受着极大的煎熬。

    “将军。”

    “将军,救我!”

    她忽地大喊一声,把纪濂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阿莲突然抓着他的手臂坐了起来,一把将他抱住。

    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扰乱了纪濂的心,伏在他胸前的姑娘还在低声呜咽着,他想也没想就收紧了怀抱,柔声安慰道:“别怕,我在呢。”

    纪濂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指腹轻揉着她的发丝,柔软的青丝像是蜿蜒的藤蔓将他的手紧紧缠绕,腰间的那只手轻轻一环阿莲整个人便陷在了他的怀抱里,他身上熟悉的清香让阿莲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做了什么?!而将军又在做什么?!

    纪濂的怀抱像厚重的枷锁,她根本没法立刻抽身,她懊悔地闭上了眼睛,大脑飞速转动着,一会儿该怎么解释

    做噩梦了?做噩梦又为什么会叫他?一回想方才的情形,她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而在她头顶的纪濂却是欣然一笑,原来这丫头的梦里会有自己。

    作为将军,他会被很多人需要,这种需要往往会让他压力倍增,甚至疲惫不堪,可偏偏听到这丫头的需要,他好想满足。

    两颗心以不同的节奏跳动着,直到纪濂感觉怀中人儿情绪稍缓,才轻轻将她放开。

    屋内只点着一盏灯,他的宽肩将烛火遮了个严实,阿莲低着头躲在阴影里,纪濂看不真切她的神情。

    “梦见什么了?”

    阿莲用手转着锦被上微微凸起的花纹,缓缓答道:“河水,冰冷的河水,和好多刺客。”

    不知怎得,纪濂的心头像是被谁打了一拳,要是那夜他没有及时赶到

    不,没有如果。

    “那群刺客,我已派人追查,你不必忧心,放心睡吧。”

    阿莲惊讶着抬头看他,他却已然起身朝桌案走了过去。他那高大宽厚的肩背,无端让她想起了儿时的夏夜。

    青遥山上的树林常年青绿,每到夏时,白日鸣蝉,星夜萤火。她每夜都要趴在祖父的背上,由他背着散步纳凉,才肯安稳睡去。

    而今这副肩背,比祖父宽厚,也比祖父坚实,却不知,是否如祖父可靠。

    她重新在床上躺了下来,身子微微蜷缩在一起,纪濂似乎端过了烛火,正坐在桌案边写着什么。

    她缓缓闭上双眼,静静听着纪濂的笔尖在纸上摩擦留下轻微的沙沙声。良久,她才沉沉睡着。

    第二日天亮时,是小桃轻声将她叫醒,屋内早已没了纪濂的身影。常嬷嬷知道昨夜她歇在纪濂房中,一大早就和小桃一同进了纪濂寝院。

    纪濂似乎并不喜欢府中有太多人,她来到将军府满打满算也有半个月了,能贴身伺候纪濂的只有常嬷嬷一人。

    府中也基本没有年轻女使,粗使婆子们一般都在外院整理庭院,烧火打杂。要进纪濂的院子洒扫也得有常嬷嬷陪同才行。

    今日也不知这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升起,她难得见到纪濂的寝院同时来了七八个婆子,各个手上都捧着礼盒。

    她才刚从床上慵懒起身,常嬷嬷就喜笑颜开凑了上来,“姑娘,这一晃就要到中秋了,将军吩咐老奴给您送来了些安神的补品,还有些零食点心,哦,还有几匹蜀锦。”她朝其中一个婆子招了招手,那婆子她之前见过,刚搬去遥山院时,她来替她收拾过院子,依稀记得是姓陈。

    陈婆子手中的托盘上层叠放着五六种花色的蜀锦,常嬷嬷递到她跟前,笑道:“姑娘您看看喜不喜欢,若是瞧着合适,今日老奴便将裁缝叫来,替您量量身。”

    她睡眼惺忪,还未彻底清醒,只下意识应道:“都听嬷嬷安排。”

    “来,小桃,快替姑娘梳妆打扮。”常嬷嬷朝小桃招手吩咐道。

    阿莲有些摸不着头脑,“嬷嬷,今日是有什么特别的吗?为何这般兴师动众?”

    常嬷嬷转头吩咐婆子们将东西放下,才回过神来回答:“嗐,瞧您说的,难道非得是特别的日子将军才能给您送礼物吗?”

    礼物?阿莲有些懵了。这送礼物的方式是不是有点太不走心了?不过这平白无故的,将军为什么要给自己送礼物?难道是因为自己撞破了他的鼻子,还是打翻了茶杯?

    阿莲是怎么想都想不通,不过面对常嬷嬷她依旧是甜甜一笑应道:“嬷嬷说的是,阿莲多谢将军。”

    小桃替她收拾完,在众人的簇拥下用完了早膳,又将那些礼物一一收回遥山院后,才总算得了个空闲拉着小桃在院中散步。

    遥山院经过小桃的一番整理看上去精致了许多,院中的木芙蓉开得正盛,粉红的花瓣簇拥在一起,连绵整片繁荣。

    院中搭建的小凉亭梁上缠绕着粉白的蔷薇,梁下挂上了柔白的纱幔,远远一瞧,如梦如幻。

    小桃知道她喜兰,特地去花房搬了几盆形色各异的兰花摆在了院中,有风一吹,便有阵阵兰香袭人。

    她俯下身子伸手点了点那花瓣,还有点点晨露残留,小桃站在一旁忽地开口问道:“姑娘,您喜欢将军吗?”

    阿莲一愣,险些将那兰花折了下来。她转头盯着小桃,不知道这小丫头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难道是因为自己昨夜歇在了将军房中?可是她是买来的,哪有资格谈喜不喜欢?

    况且,她也不明白这喜欢究竟是个什么感觉,她思来想去只好摇了摇头道:“我对将军,应该就像你对将军一样,只有尊敬。”

    “啊?那怎么能一样呢?小桃都不敢正眼瞧将军,姑娘您都”小桃睨了她一眼,言下之意便是您都和将军同床共枕了怎么还能只有尊敬呢?

    阿莲知道小桃的意思,可她在将军房中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这两日将军也格外反常,她根本没法去揣测他的心思。

    她缓缓行至凉亭中,抬手抚着梁上垂下的蔷薇,自顾自说道:“将军位高权重受万人敬仰,断不是你家姑娘能肖想的。自我进入楚康坊的那日起,心中就不可能再存有私情,况且将军阴晴不定,与其费心劳神周旋,不如坚守本心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也省得日后离开了将军府还耿耿于怀。”

    “离开将军府?”小桃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问道:“姑娘要离开将军府?”

    阿莲淡然一笑,“迟早的事,不是吗?”

    小桃无言,她知道姑娘说的对。

    好一个迟早的事,纪濂捏紧了手中的丹香,阴沉着脸立在遥山院外。

    这是他托人连夜从隔壁灵州送来的,灵州盛产香料,这丹香有静心安神的功效。昨夜的梦魇他瞧着十分揪心,他不想让她长久被梦魇折磨,一拿到这丹香便火急火燎赶回府中,没想到竟听到了这样一番话。

    他一想起她在止水湖畔说过的话就觉得十分可笑,一面义正言辞要留在自己身边伺候,一面又暗中盘算着怎么离开将军府。

    他险些就被她柔弱的外表蒙骗了!什么梦魇!什么呓语!都是她利用自己追查凶手的手段!

    好一个阿莲,干得漂亮!

    纪濂愤愤从遥山院走了下来,还未穿过正厅,就看到常嬷嬷领着裁缝往遥山院赶,常嬷嬷远远看着纪濂就笑着上前见礼:“将军万安。”

    “去哪里?”纪濂手中的丹香几乎被捏碎,常嬷嬷一听他语气不对,忙答道:“老奴今日给阿莲姑娘送了几匹蜀锦,这不,正带着裁缝过去给姑娘量身呢。”

    “平白无故给她蜀锦作甚?”纪濂明显质问的口气让常嬷嬷为之一愣。

    将军今日一早吩咐她备下些安神的补品给阿莲姑娘送去,她便以为将军昨夜与那丫头圆了房,还特地从外头买来了不少点心,连同那几匹蜀锦一起送了过去。

    可如今听着这不寻常的口气,怕是自己好心办坏了事,她慌忙跪在纪濂身前解释道:“将军,老奴以为您和阿莲姑娘已经行了房,便想着送些东西过去,以表将军府的礼数,老奴绝没有别的心思啊。”

    跟着常嬷嬷进府的两名裁缝此时也慌忙跪在一旁瑟瑟发抖,这般情形她们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能遇见,两人瑟缩着身子,生怕这将军的怒火牵连到自己身上。

    纪濂冷哼一声,将手中的丹香摔到了地上,常嬷嬷一惊,赶紧朝着他磕头:“将军息怒。”

    “她不过一个奴婢,竟要我鸣威将军府上赶着讨好她?常嬷嬷怕是老糊涂了!分不清尊卑,辩不明贵贱,不如去乡下庄子住上两个月,好好反省反省!”

    一身劲装的纪濂本就不怒自威,如今发起火来直叫人胆战心惊。

    常嬷嬷连害怕都来不及,直跪在地上不住地磕着头认错:“将军息怒,将军息怒啊!都是老奴的错!老奴老眼昏花,有眼无珠,将军大人大量千万别让老奴去乡下啊”

    纪濂望着眼前这惶恐不安的三人,忽地深吸了口气,喉间冷哼,生硬挤出了四个字“自作聪明”,便匆匆回了东院。

    听见纪濂的脚步远去,常嬷嬷才艰难从地上爬起来,她抬头望着那遥山院,心中的怨气蹭蹭便往外冒,她也不管不顾这俩裁缝,怒气冲冲就朝遥山院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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