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宁予安没有再坐轿,而是一起和屠知府走在队伍最前面,一开始吓得屠知府恨不得跪着回去。
宁予安却亲自扶起她:“好了,这些繁文缛节以后就别再在意了,我看这里景色不错,这桉子果林真是枝繁叶茂,您能给我讲讲这里是怎样变成眼前景色的吗?”
就这样,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驿站走去,屠礼可没有因为宁予安的好说话而放弃她那标志的礼仪。
屠礼可看了看她身后的同知,同知没有任何反应,她才开口道:
“殿下有所不知,在十多年前,我们这里也是种庄稼的,如今开始种桉子果,收益可是比以前多多了啊,这一点,相信殿下从我州交的税就可看出。”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江家主,她是土生土长的痕州人,少年起就怀有大志,博览群书,日夜不休。在十七岁后,她忽然觉得人不该只读万卷书,还应行万里路。”
“于是她延迟了科举,踏上了阅读大地的道路,十年,整整十年,她登上了无数的大山,趟过了无数的大河,等她再次回到家乡时,已经是一个饱经沧桑的学者了,因为学识的增长,她的眼睛中放射着对未来充满信心的光。”
“她回来后,继承了江家家主的位置,就开始教痕州百姓种植桉子果。江姑娘出生在富贵人家,从小就不缺银子使,所以在家的时候也没太关注痕州百姓到底生活的怎么样。也许是十年的漂泊终于让她感受到了民间疾苦,她完全放弃科举,打算用另一种方式来拯救她敬爱的乡亲们。”
“她自己亲自下田,手把手的指导农户,一开始的时候收成不好,桉子果这作物又极其难种,所以很多人都埋怨她,但她什么都没有说,就算是被堵着”往头上扔烂菜烂叶,她也忍了下来,后来,终于看到了希望,她就这样一步一步陪我们走到了今天,可惜……唉!天妒英才啊!”
宁予安安静的听着,也流露出对于江家主的敬佩和怀念来。
“出事的那天是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一早上江家主没有出现在果庄,农户们觉得她可能是累了,想在家休息休息,但她一连三天都没有人影,账房才想着去江府看看,谁知一推开门……唉!”
“一家老小共十几条命啊,无一人生还,那叫一个血流成河啊,唉!太惨了……仵作说看尸体,死亡有三四天了,唉!可怜江家主一生为民,连夫都未曾娶……”屠知府说着要垂下泪来。
“知府节哀,像江家主这样的人,定会去西方极乐世界。”
“当然!当然!江氏被灭门后,我们当地百姓自觉捐款,给江家主做法事,希望她早登极乐,下辈子投胎到个好人家……”
后面的官员及百姓也都红了眼眶,他们都在难过失去了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家人,同知大人悲痛的不能自己。
“屠知府放心,定会如此,我这次也带来了国师断玉的徒弟,他得到了国师的真传,也会在为江家主祈福。”
“国师的徒弟是指……”屠知府及身后的人都露出了疑惑但兴奋的眼神。不约而同的看向远处的轿子。
谁不知道那个狐媚子呢?
谁没有想过看一眼他的脸呢?
那么他……就在后面那个轿子里吗?
“自然是沈公子。”宁予安也不卖关子,好像在说今天是个大晴天。
“此话当真?哦……下官……的意思是——真想不到。”
“当然了,本公主这次带了两千御林军,个个身手不凡,连洪将军都跟着来了,若是只有我一人,母皇也不会如此手笔,说不定就派两三个歪瓜裂枣打发我,沈公子……”宁予安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轿帘,“可是我北宁的国宝啊!本公主可要毫发无伤的把他带回去,否则母皇生气了,我和痕州,都不好交代。”
屠知府听明白了两件事:
第一:任何人都千万不要打沈鹤卿的主意。
第二:他的性命和整个痕州连在一起。
“殿下安心,下官定会部署好一切,配合殿下,将沈公子无虞送出痕州。咳咳……”
她给几个还在试图透过轿帘看美人的家伙暗示,几个人立即反应过来,通红了脸,虽然她们心里在想:“该死!今天怎么一丝风也没有!”
“那就有劳知府了。”
由于暮色已经开始四合,赶了十天路的人马也实在没有了力气,宁予安便下令第二日再着手查案。
官员们将宁予安送到了驿站,又尽心尽力的行礼后才告退,他们走后,沈鹤卿终于能从轿中出来了。
“哟!这不是母皇给本公主派来的小价吗?怎么到了痕州之后就不露面、不出声了?难道你要躲在轿中帮本公主查案?还是——知道自己见不了人啊?”
“你……谁是你的小价!你才不是我的主人!”
“出家人四大皆空普度众生,沈公子戾气这么重,可真是苦了国师了,难怪出家这么久,还在用俗姓俗名,连个法号都没有。”
沈鹤卿给她一个白眼后不再理她,直接问驿站侍者:“我的房间在哪里?”
侍者早就被沈鹤卿迷得七荤八素,反应了半天才道:“沈……沈公子请随我来。”
“洪将军。”
“臣在。”
“你也觉得沈公子好看吗?”
“啊?”
洪晨当然觉得沈鹤卿好看,可是她对于这方面实在是没有什么兴趣,所以无法理解那么多人为了他要死要活,她只知道一件事:陛下说什么,那就是什么。现在陛下要她保护照非公主,那她一定为殿下赴汤蹈火。
看着洪晨为难的表情,宁予安放弃:“好了,不拿你寻开心了,若世上的人都如将军般单纯,那将会是一个怎样的地狱啊!”
洪晨:……
“回殿下,臣并不单纯,臣十五岁上阵杀敌,第一次就斩杀五十余人,多少次在腥风血雨中死里逃生过来的。所以殿下有何吩咐,只管告诉臣,臣定为殿下做到。”
“好!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我们千里迢迢来到痕州,就为了查一件案子,这是母皇第一次信任我,我不希望让母皇失望,你明白吗?”
“臣懂。”
“虽说屠知府说会加强戒备,但这到底是不是皇城,难免百密一疏,所以你和你的御林军才是本公主唯一可以依仗的,本公主将身家性命交给你,你可能担此大任?”
洪晨跪下:“臣领命。”
宁予安扶起她,笑着说:“谢谢你,洪将军。”
当夜,洪晨亲自排了每夜值班的人,她自己更是眼观四方,随时注意着一切。
宁予安说的没错,若天下都是洪晨这样的人,也许会出现书中描绘的桃花源,会老有所依,少有所养,但更可能的,是很多事情都会停滞不前,是面对外来侵略无法自保。而对于一个君主来说,这样的国家,这样的国民,绝对达不成统一天下的目标。
也许是因为痕州是个盆地且地势平坦,所以这里的星星似乎离地上的人们更远,夜也显得更黑。
屠礼可明显是太过于谦虚了,驿站并不是向她说的那样配不上宁予安,相反的,这里非常豪华,简直可以和宫中不怎么有存在感的嫔妃的住所相媲美。
明显是为了迎接贵客而特意修缮的,看得出,痕州是真的有钱啊!
宁予安常年失眠,换了地方后更是如此,她也没打算在床上思索未来,在她看来,所有一切躺在床上的雄心壮志都是垃圾,这几乎是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因为这样的人,第二天起床后还是会重复自己前一天的无所事事和碌碌无为。
与其这样,不如将这些无用的思想化作行动来的实际。
过了子时,她还在研究江姑娘的著作《桉子果要术》。
直到,她感觉到外面有人。
“进来吧,沈公子。”
门被推开,沈鹤卿那张绝色的脸上带着幽怨,宁予安见过这种表情,那些常年被冷落但还是一心想争宠的妃子脸上就经常有这种表情。
“你怎么知道是我?”
“洪将军派了那么多人在外面看着,要是其他人鬼鬼祟祟的,早就被拿下了。”
沈鹤卿心虚:“谁鬼鬼祟祟的?”
“你是来兴师问罪的?还是来为我诊治的?”
“就你那身子,有什么可诊治的,再怎么治,也是个短命鬼,说不定都活不到回宫的时候。”
宁予安的表情没有变,也没有说话,只是平常的望着他。
沈鹤卿话刚说完就后悔了,他摸摸鼻子:“对……对不起,我只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没有生气,你不用解释,而且你说的也没错。”
“不是的,我只是觉得你这几天对我很过分,所以我才……你不要多想。”
他急红了脸的样子还真是可爱。
“你要么进来,要么出去,总之把门关上,风吹着怪冷的。”
“哦。”
沈鹤卿乖巧的走进屋内,轻轻的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