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到底什么事?”
“殿下还打算继续这么对待我吗?”
“什么?”
“我知道殿下一路上那么嘴欠是想要赶我走,但是我都跟着你到了痕州了,你就没有必要再装了吧?让温润如玉的照非公主伪装成一个毒舌的女子,为难你了吧?”
他的眼睛里闪着光。
宁予安:……
“你怎么……”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装出来的,你已经装了这么久,而我也最大程度的配合了你,这出戏也该散场了吧?”
“我知道你是因为上次的事情尴尬,也知道你觉得很羞愧,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这又不是你我的错,为何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呢?”
“我还知道你是想要离开宫中一段时间,想要在一个新环境里想清楚一些事,你想保护璟墨,也想保护李大人。”
“对不起,我实在是太过于弱小,”他两只手轻握住她的左手,“帮不上你太多,但我会尽量的保护好我自己,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你的所有伤痛,我都看得懂,所以,让我来为你疗伤吧。”
他的样子看起来无比真诚,若不是宁予安已经经历过太多,她都忍不住想将他拥入怀中了。
“你和母皇,到底是什么关系?她让你跟着我,是让你来监视我吗?”
“什么?殿下你怎么会这么想?”
“对不起,”宁予安抽出手,“如果我猜错了,那我向你道歉,可是这一切都太巧合了,我不得不做这样的假设。”
“我很感激陛下!”宁予安的话显然让他很震惊,他大声讲出这句话。
“我知道,你以前说过了。”
“不是!现在的感激和以前的感激不一样,我现在感激陛下让我陪在你身边,殿下,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感情!”
他的眼泪滴落在宁予安的手背上,很烫。
若说宁予安的心里没有一点波动,那绝对是自欺欺人。
“你只是同情我,或者,是因为你和我处境同样艰难,所以同病相怜罢了。”
“你这么想?那朝中那么多处境艰难的大臣,我怎么不心悦于她们?那天下那么多苦命人,我怎么不同情他们?那陛下对我那般好,我怎么不喜欢她呢?”
宁予安做出不耐烦的样子:“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沈鹤卿,你一边说不会给我添麻烦,一边声泪俱下的向我告白,你可知让别人知道了,我要被腰斩多少次?凌迟多少刀?”
“虽然你进了八苦宫,可明眼人都知道,这只是为战争结束寻找一个理由,等哪一天国力昌盛了,南萧对你没兴趣了,你还是母皇的男人!”
“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意思就是你是我的庶父,你也看到了,我和林皇贵妃走的近一些,母皇有多么的生气,我要是再和你有染,那么我想要的一切,永远都不会的到了!”
“你想要什么!”
“我……”
沈鹤卿问住了她,是啊,她到底想要什么呢?
权倾朝野?至君尧舜?
还是……
她没有再想下去,站起来背过身去,调整了呼吸道:“夜深了,沈公子请回吧,今夜的话,我就当没有听过。”
宁予安笑了一声,道:“你害怕了?是怕我,还是怕你自己的想法?你说要为君为国,却对你的君产生了怀疑,你说要辅佐三殿下,却从心里嫉妒她。”
“我没有!”宁予安转身吼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终于决堤了吗?
这才是真正的你吧?
“你有,你嫉妒三殿下的嫡出身份,你嫉妒她有强大的势力支持,你还嫉妒她立了功就有赏!而你为质多年,却只落得个不祥的名声,你的每一次鞠躬尽瘁,都只换得更大的冷遇。”
“你住口!”宁予安红着眼嘶吼道。
但沈鹤卿不会就这样罢休:“你靠着你的修养压着自己的真实想法,却在发现自己中毒和璟墨受伤之后,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所以你逃了,你从宫里逃出来,美其名曰是为陛下分忧,实际上就是不想被你的欲望左右,你怕你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来!”
“我说让你别再说了!”她一把将他从凳子上抓起来,抵在桌子沿边,“你要是再敢多说一句,本公主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在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绝对不是表面上这个样子,那个时候我很想让你生气,但是你却一直都是云淡风轻的模样,现在,终于露出真面目了吗?”
“你……”
“殿下,你可以压抑自己,你若是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那你就不是宁予安了。”沈鹤卿的声音慢慢柔软下来,“可是,你不能每件事上都这样对自己,我,能不能成为那个例外呢?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不是吗?”
泪水划过他的脸颊,他们的脸里的那么近,近到让宁予安想起在东街时自己在他怀中时的感觉,她的怒火顿时烟消云散全世界只剩下这张近在咫尺的脸。
“殿下。”他主动的靠近她,慢慢的吻上宁安冰冷的唇。
他的唇很软很温暖,也许就是因为太软太温暖,让宁予安放弃了思考,她闭上了眼睛,陷在一片软香酥吻中。
她什么都不想想,渐渐的变被动为主动,吻也变得有进攻性,将他彻底圈进自己怀中,自己也彻底放空,完全遵从了本能……
一个绵长的吻过后,宁予安推开了他,背身整理自己被他攥的发皱的衣物。
“殿下?”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先回去休息吧。”
沈鹤卿从后面抱住她,委屈道:“殿下不会要反悔吧?不会又要我忘记今晚的一切吧?”
宁予安知道事已至此,她不可能再假装清高继续拒绝,虽然她心里知道自己将来一定会后悔。
她覆上他的手:“不会。”
“真的吗?”
“嗯。”
“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啊?”
宁予安吐出一口气:“对不起沈公子,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我一向自诩是个恪守礼法的人,却……”
她转身温柔的看着他:“所以你来决定吧,你想我们是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如果你想和我亲近,那么我自然甘之如饴,可如果你想让我离你远一点,那我也会退避三舍,决定权在你,开始和结束的时间,也在于你。”
“那……”沈鹤卿狡黠的一笑:“我现在是你的人了。”
“好。”
沈鹤卿笑着扑进她的怀中,宁予安轻轻的摸着他的青丝。
抱着他,宁予安的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
是的,她是喜欢沈鹤卿,但还没喜欢到为他冒这样大的险。
他看到了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内心,若他将这些事说出去,那她自己不说,师傅、璟墨都不会有好下场,再加上他的美貌确实可以帮到自己,所以,自己必须先稳住他。
至于以后,绝不能留着他。
“对不起,沈公子,对你,我终究是要做个卑鄙的人了。”这样想着,她抱紧了沈鹤卿。
“你……现在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你明天是不是该戴上斗笠?那些官员们隔着轿子看你眼睛都直了。”
“好,那回宫之前,我只让你看我的脸。”
“好。”
到了后半夜,街上变得空荡荡的,按说这个时候大街上应该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但是今夜,在痕州的街头,却与往常不同。
淡黄色的月光均匀的洒在大地上,整个世界都被浸在这浪漫的温柔中,仿佛这个天地,真的是个温情的世界。
但只要以穷人的身份,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一天,哪怕只是一天,你就会知道,这是个绝对残酷的世界,而这浪漫月光,也不过是对穷人的嘲弄。
比如现在正在月光中沐浴的这几个,看起来很像人形的、裹着看起来很像衣物的、会说话的生物:
“我们要将这些桉子果带去哪儿?”一个瘦骨嶙峋的人问,他们每个人都背着一个大麻袋,麻袋里装着桉子果。
“当然是拿去卖掉了,要不我们几个用来吃吗?”这个人的体格稍微健壮一点,但明显也能看出身体不好,一只眼睛还蒙着破旧的布条。
“啊!这不太好吧?要是被发现了,我们会被打死的。”一听到这个“卖”字,有人吓得瑟瑟发抖。
“对啊,趁没人发现,我们还是回去吧,要不我们一家老小都死定了。”
“看看你们这没出息的样子,说的好像你回去就能活下去一样!今天小篮子死了,你们还看不出来吗?早晚,咱们都一样!”
“可是我们都这么走了,我相公怎么办啊,他还在家等着我拿钱给他治病呢?”
“治个屁!还治病,你数数你上次见到能花出去的钱是什么时候!我们都活不下去了,你还有功夫管你那个病秧子相公,行了我也懒得和你们废话,你们要不走我走了,这日子哪个人能过下去?”
说完,她提了提背上的袋子走了。
“我觉得白大姐说得对,那些人不拿我们当人看,动辄打骂也就算了,竟然还想奴役我们一辈子,连孩子都不放过。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我们留下也是死,逃走还有一线生机。”
“那个……圣上不是把照非公主派到痕州来了吗?要不我们想办法见见她,说不定照非殿下能替我们做主呢?”
“我呸!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你还指望人家替你做主,她不和那些人同流合污我就跟你姓,那照非公主走到哪儿哪儿没好事,是个不祥之人,你还指望她!我走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留下的几个犹豫了一阵,还是一咬牙跟了上去。
“这大晚上的,几位这是要去哪儿啊?”一个厚厚的声音划破了她们自以为的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