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今夜是中秋佳节,母皇在太极殿夜宴群臣,沈公子定会陪驾,此刻夜宴已散,想必沈公子饮了不少佳酿,夜深露重,更该在白鹿台好生休息才是,怎会出现在这里呢?”
“殿下有所不知,陛下今夜多饮了几杯,提早离场,陛下说要去林皇贵妃那里,我便回了白鹿台,昏昏沉沉的,一回去就就寝了,没想到半夜又醒了过来,却再也睡不着了,于是……”
“于是起来吹吹风,没想到却走到朝月宫?”
“正是。”
宁予安温和的笑了,一点也没有怪罪他的意思:“沈公子冰雪聪明又正蒙圣宠,总该知道朝月宫不是什么好地方,趁还没有人发现,赶快离开才是上策,今夜你我相见之事,我定会守口如瓶,也请沈公子,三缄其口。”
虽然说着让对方离开的话,可她自己却纹丝未动,由于头痛欲裂,她使劲的按了按太阳穴以保持清醒。
这一举动被沈鹤卿尽收眼底。
“在下误闯朝月宫,实在是过意不去,斗胆,想为殿下做些什么赎罪,还望殿下应允。”
“哦?不知公子想如何赔罪呢?”
“鹤卿在南萧时,跟随舅母学习医术,虽不算精通,可也略知一二,殿下脸色不太好,鹤卿为您诊治一番吧?”
“诊治一番?”
宁予宁没忍住笑了,也不知道是笑他的天真还是笑他的大胆:“宫中名医无数,她们个个束手无策,你一个只看过几本医书的少年,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话?”
“殿下……”
“行了,地上凉,你先站起来吧,你若是病了,我罪过就大了。”
沈鹤卿也早就忘记自己还跪着了,他优雅的站起来,忽然大胆起来:
“殿下是怕鹤卿生病,陛下怪罪于您吗?”
宁予安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朝月宫的人不会再自己面前提起母皇,就连师傅都只是在必要的时候提起,看来这个少年,真的是被捧在手心里太久了,所以觉得所有人都会宠着他。
“如果是这样,那么我觉得殿下多虑了,鹤卿自幼身体不错,没那么容易生病,况陛下明察秋毫,今夜之事,都是我的错,陛下不会迁怒于殿下的。”
“予安身体不好,长居朝月宫,不能时时伴在母皇左右,自然没有沈公子了解母皇。”
宁予安看得出来,这个少年想激怒她,可就算她再难受,也不至于为这点挑衅生气。
“在下不敢这么想,只是鹤卿实在是不想因为自己,伤了陛下与殿下的和气。”
“沈公子才是多虑了,母皇日理万机,没有功夫管一个体弱多病的照非公主,太医说母皇平时睡得浅,一有动静就会醒来,还有不到两个时辰天就亮了,母皇想必快要醒了,沈公子还是快些回去伴驾吧。”
从头到尾,她都得体的笑着,那是货真价实的天潢贵胄才会有的笑容,说完,宁予安打算离开。
“殿下搬出照非公主的名号,是想告诉在下您生气了吗?”沈鹤卿笑的很天真,那双酒窝仿佛真的能酿出酒,若是其他人见了这笑容,定会心甘情愿醉倒在地,不管地上是一袭红毯,还是荆棘丛生。
可惜,他眼前的人是宁予安。
宁予安轻笑一声,不欲与他过多纠缠。
“在陛下的众公主中,只有您有封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您自然是比其他公主金贵,可惜……”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宁予安一眼后继续道:“我眼下确实只是一个没有名分的公子,可殿下怎么就能断定,我此生,都是一个公子呢?”
“你说的对,那么公子是想做贵妃呢?还是想做皇夫呢?”宁予安突然想陪他玩玩。
“贵妃有什么好的?皇夫又有什么好的?这些名分上坐的是谁都可以,皇夫可以姓明,可以姓高,可以姓李姓赵姓任何姓氏,我想做的,是某个人的唯一。”
“那予安就在此,祝公子得偿所愿,希望有朝一日,母皇心中只有你一人,不过沈公子,你我萍水相逢,不如我劝你一句,以色侍人,不是长久之计。”
宁予安愈发觉得身体撑不住,顿时有些后悔独自一人出来,要是璟墨在这就好了,她现在连站稳都有些困难了。
眼见宁予安下一刻就要晕过去,沈鹤卿眼疾手快的想去扶她,却被宁予安一把推开。
“公子身为男子,还是自重为上,要是传了出去,男子的清白,可不是开玩笑的,母皇不喜不干净的男子,这点,你比我清楚。”
其实,宁向阳从未碰过他,但这话,他是决计说不出口的。
“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殿下不要误会。”
“我误不误会都不要紧,予安告退。”
宁予安尽力支撑着自己,她不喜欢在别人面前倒下,更何况是在一个只见了一面的轻薄男子面前。
沈鹤卿也不再纠缠,看着她离开后,也快速离开了朝月宫。
杨总管正在伺候宁向阳洗漱,宁向阳接过帕子,问道:
“沈鹤卿去朝月宫了?”
“回陛下,公子应该是误闯的,眼下已经回白鹿台了。”
“他见到照非了吗?”
“这……”
“朕不是让你派个手脚轻点的跟着他吗?怎么连这点事都不知道?”
“陛下吩咐的,奴才自然不敢不放在心上,沈公子确实是见到了照非公主,两人说了几句话,而且,沈公子似乎……有些惹得殿下不快,不过,也有可能是跟过去的人看错了。”
宁向阳微微笑了笑,将帕子递回去:“也是难得啊,朕还以为那孩子没有情绪波动呢,杨子啊,下个月祭天,让照非也去吧。”
“是。”
杨总管的心本来已经放下,现在又重新提了起来,陛下这是要惩罚殿下,还是惩罚殿下,还是惩罚殿下呢?
若是以前,惩罚了也没有什么,可是现在,李玉处处维护照非公主,再惩罚公主,只怕会惹得君臣不和。
自那日与沈鹤卿见面后,宁予安又病了一场,后来想起此事,她有些后悔,自己本该心如止水,怎么会和一个毛头小子扯那么多?
在接到前去泰山祭天的圣旨时,宁予安想起了那晚的事:莫不是沈鹤卿给母皇吹了枕边风,那这风,是福是祸呢?
朝月宫。
“师傅的意思,是让予安……”
李玉也没想到女皇会让宁予安去祭天,细细思索后来到朝月宫:“这是你第一次参加祭天大典,这些年来,你公主的名分一直都名不正言不顺,陛下让你去祭天,也说明她在昭告天下,你就是大宁的公主。”
“母皇对予安的用心,予安明白。”
“君心难测,你以为你明白,可陛下到底在想什么,谁又真正的明白呢?不管怎么说,此次你前往泰山,只需记得两个字。”
“请师傅赐教。”
“忠心。”
宁予安静静的聆听。
“虽说君王都看重忠心,可我们的陛下,对忠心二字的执着,简直到了骨子里,看看那些投降南萧的人,哪一个不是株连九族,你要让陛下看到你的忠心,但也要记住,不要太出风头,你眼下的处境,还是举步维艰。”
“弟子谨遵师傅教诲。”
“那个沈鹤卿,你怎么看?”
“师傅,弟子听说此人精通医术,现在母皇每日都要靠他按摩才可入睡,弟子与此人虽只有一面之缘,但还是可以感觉到,他的心思并不单纯,是敌是友尚不清楚,还是敬而远之较好。”
“五殿下对待此人也是一样的态度,陛下册封沈鹤卿是迟早的事,如若可以,为师还是想让你争取到他,枕边香风的威力,绝对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
听到这句话,宁予安并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你觉得为师所说不妥?”
“弟子不敢,只是以弟子拙见,母皇并不是那种会沉溺于温柔乡的帝王,而且弟子以为,沈鹤卿不会被册封为嫔妃。”
“哦?”
“因为他,北宁南萧开战,若母皇册封了沈鹤卿,只会惹得萧皇更为恼火,对我国的进攻会更为猛烈,再者,皇夫丞相也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绝不可能让他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嗯——”李玉欣赏的看着宁予安。
“师傅放心,我定会对母皇忠心,总有一天,会让母皇敞开心扉接受我,待将来,护安继位,我也会尽心辅佐,建立一番功业。”
李玉看着宁予安憧憬的样子,道:“没那么容易。”
祭天的日子转眼就到,文武百官都拿出了十二分的精神气,礼部更是使出浑身解数,就怕怠慢了哪位神明,御林军把泰山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其首领洪晨意气风发,明亮的铠甲配上趁手的宝剑,保护女皇,绝无任何妥协可言。
八苦宫不参与政事,只有在这个时候是最重要的,国师断玉那张国泰民安的脸让人看了就安心,安心到人们忘了,现在正在打仗。
此次来祭天的公主只有宁予安与宁护安,她们跟在女皇与皇夫后面,四人锦衣华服,看上去确实母慈女孝,一片祥和。
祭天仪式繁琐又耗时,但过程还算顺利,只是在快要结束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
八苦宫的一个小道士忽然从袖中掏出一把短剑,径直刺向沈鹤卿!
先反应过来的是宁护安,她利落的抽出剑,将小道士的短剑一砍两断,并一脚将此人踢翻在地,小道士不肯罢休,朝天大喊一声:“动手!”
顿时,众多黑衣人如黑雨般从天空扑下来,不少内应也从奴才、道士们出来,他们每人都握着明晃晃的刀,晃得人眼睛疼。
御林军也都亮出兵器,与黑衣人打了起来,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宁予安看着这些黑衣人,他们不像只是个个身强力壮,应该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与御林军相比,都几乎可以以一挡二。
皇夫吓的花容失色,百官面如土色,都颤抖着喊:“护驾!护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