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小太阳幼儿园15
何昼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对手突然转换了攻击对象，暗骂了一声三心二意便拔腿追在人偶群后，一面仗着这些人偶此时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搞偷袭，一面不断拉近和文奕之间的距离。
小太阳幼儿园不算大，可供文奕发挥的就那么一小块儿地方，他兜着一帮子人偶没跑几步就无路可逃。
“把人给我！”何昼隔着文奕三四米远喊了一声。
文奕百忙之中回头看了眼，估摸了一下距离，二话不说直接就将怀中陈然向着何昼抛了出去。
何昼一个大跨步上前稳稳将人接住，他没做停留，脚尖一转便朝另一个方向跑了。
原本乌泱泱一群追着文奕跑的人偶们动作一顿，很快锁定了新的追踪目标，朝着何昼扑去。
人偶的身体始终是不如真正的人体灵活的，在集体转身过程中，不少人偶误伤到自己的同伴，脚绊脚的朝地上栽去，一栽就是一片。
这样一来多少是减轻了何昼身上的压力，不过只是摔倒并不能让人偶失灵，等到人偶爬起后一样可以继续参与追捕行动。
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
文奕不远不近地追在何昼身后，随时准备接应的同时大脑也在飞快的转动。
其实解决办法也很简单。他们如今已经确定了凶器和凶手，对凶手的作案动机也多少有所猜测，想要靠通关任务来摆脱危险处境不过是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情，可文奕不愿意就这样放弃。
他对线索有着很强的收集欲望，如果陈然一直不出现倒也没什么，但如今陈然出现了，这么大一个活生生的人证摆在他面前，他不想一点儿东西都没问出来就匆匆离开。
可是陈然如今一直在痛苦地抱头大叫，想要让这种状态下的她说点什么恐怕不容易。
思及此处文奕不由小小的埋怨了何昼一下。
都怪这家伙说话大大咧咧的把人给吓着了。
而此时，被文奕埋怨着的何某人仍然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一边抱着陈然在园内的水区、种植区等地方绕着圈子跑，一边不停的跟陈然碎碎念。
文奕一开始还以为何昼是在跟自己说话，可距离太远了他听不清楚，便加快了速度冲到何昼身边，结果就听这人满嘴的“小祖宗你别哭了，我给你买洋娃娃好不好？小熊饼干也行？或者你喜欢什么你跟我说，有缘一定给你带到”云云。
真是……
文奕不由笑出了声。
何昼脚步一顿，歪头问文奕说：“你是不是笑了？”
“没有。”文奕面无表情的推了何昼肩膀一把示意他赶紧跑别停下。
何昼依言跑了，但他刚才的这一停顿还是把之前好不容易跟人偶们拉开的距离给停没了。
“想想办法。”文奕催促何昼。他知道这人的脑子一直都比自己好使。
何昼啊了一声，说：“我这不是正在安慰这小朋友嘛，她情绪稳定下来应该就没事儿了。”
说罢何昼又搬出了那一套好像可以把全世界都给陈然买下来的说辞。
文奕觉得何昼这种行为压根儿没用。
事情也如他所料那般没有任何的好转。
文奕打断了何昼的碎碎念，尝试同陈然说理：“陈然你冷静一点，我们知道周老师死了你很伤心，但哭不能解决问题，你得告诉我们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样我们才能抓住杀掉周老师的凶手给她报仇。你不想看到坏人受惩罚吗？”
其实这番话对一个三岁的小孩子来说是有些难以理解的，但文奕还是说了，说完他还复盘着想自己刚才那番话里有哪些地方需要作出改动，让它更贴合小孩子的理解范围。
陈然痛苦地尖叫戛然而止。
文奕瞥了陈然一眼，恍惚中看到个什么亮亮的东西在自陈然领口处一闪而逝。
文奕以为自己看错了，没有多想，满是担忧的目光对上了陈然含有泪光的双眸。
“坏人真的会受到惩罚吗？”小小的女孩儿轻声发问。
何昼停了下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身后追着他们的人偶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会的。”文奕也停了下来，点点头。
“骗人。”女孩儿撇了撇嘴。
何昼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下意识就要接着跑，但预料之中应该重新出现的人偶并未出现，他们目前的处境仍旧安全。
“坏人一定会受到应有的惩罚。”文奕语气坚定。
陈然窝在何昼怀中，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文奕看了很久，最后终于妥协了一般，说：“那天放学以后我爸爸没有接我回家，他把我带到了沙坑里玩，没玩多久周老师就过来了。”
两个大人此时都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爸爸撕开了周老师的衣服，他欺负周老师，周老师想要反抗，但是爸爸力气很大，他一直在打周老师，周老师一开始还会动的，但是之后就不动了。”陈然说完便闭上了嘴巴。
文奕看着陈然。陈然也看着他。
文奕嘴唇动了动，声音仿若叹息一般，说：“小孩子不可以骗人的。”
陈然没有说话，只是抿了抿唇。
“事情不是那样的，对吗？”文奕温声问她。
陈然还是没有说话。
文奕还想说什么，何昼却打断他说：“她不会说出真相的。”
文奕看向何昼。
何昼说：“杀人犯的量刑可比防卫过当或正当防卫来的重。”
何昼这话来得莫名，文奕却似乎听懂了。
同样听懂的还有陈然。
陈然终于肯抬眼正视这个抱着自己说要给自己买洋娃娃的男人，问他：“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问我？你们为什么非要我想起这一切？”话语中充满了怨怼。
这话可一点儿都不像是个三岁小孩儿能说出来的。
何昼对小孩儿没太多了解，他只是觉得陈然的话语跟她这小小的躯壳不太匹配，让人有种错位的滑稽感。
他看了眼文奕，话却是对陈然说的：“因为我们想知道一些细节，以满足某个比你大一点儿的小朋友的好奇心。”
文奕愣住了。
何昼的话像是一棒子砸在了他的头顶，让他从对事件细节的好奇中醒过了神来。
是啊，明明他们都已经猜到了真相，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直接提交答案离开不行吗？为什么非要去深挖细节？为什么一定要求一个圆满呢？
“当然，我也有很强的好奇心。”何昼的目光重新又落回陈然的脸上，说：“我的好奇心可比那个小朋友重多了。”
这是实话，同时也是一种犯了错后的找补。
何昼这会儿是有些懊恼的，他一开始会那么说只是为了嘴上占占文奕的便宜，小朋友什么的叫起来比较亲切，但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这话对文奕而言不是什么好话，就好像是陈然先前经历的痛苦都是文奕引起的一般。
那哪里是文奕引起的？那分明就是他一手促成的。小一班的门是他敲开的，人是他叫出来的，头疼也是被他折腾出来的。这些都跟文奕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让你嘴欠！何昼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几句，眼睛不太敢再朝文奕那边看。
文奕不知道何昼心里的这么些弯弯绕，他也不怪何昼那么说。虽然陈然的本体不是他发现的，陈然的怒火也不是他激出来的，但他和何昼想要的结果是一样的。
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而结果就是他想要一个孩子重回噩梦。
陈然看不透这俩人的心思，她很生气，但她也很累了，她分明一次又一次的想要忘记这一切，可她还是会一次又一次的重新想起来。
为什么总是要她想起这些呢？
陈然看向何昼和文奕的目光中带上了些怨气，可受她操控的人偶们并未再度出现。
她开口了，对这两人完完整整的说出了自己所知的真相。
陈然的母亲在陈然有记忆以前就离世了，陈然从小被父亲带大，对父亲很是依恋。
她是那么的相信并深爱着她的父亲，她的父亲也始终对他很好。直到有一天她印象中那个温柔的父亲醉醺醺的回到家中，粗暴的撕掉了正在玩人偶娃娃的她的衣裳。
她只是一个孩子而已，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爸爸这是怎么了，又在对自己做什么，她只是有些害怕。
她知道爸爸在亲自己的隐私部位，这些部位周老师上课的时候跟他们讲过，是不可以给陌生人看和摸的，也不能被亲亲。
可爸爸不是陌生人。爸爸对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可以的还是不可以的呢？
陈然想不通。
事后，她被爸爸洗干净放到了床上，她那个温柔的爸爸好像又回来了，对她千般万般的好，跟她说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他们父女俩的秘密，让她不要把这个秘密告诉别人。
陈然很乖，她没有跟任何人说，包括周老师。
可是在午睡脱衣服的时候，周老师还是发现了她身上的那些痕迹。
她不喜欢骗人，所以周老师问什么，她就说什么，她没有保管好跟爸爸之间的秘密，她害怕爸爸又变成那副不温柔的样子，所以就没有跟爸爸说自己泄露秘密的事情。
日子就这样过去了几天，在那几天里，陈然觉得周老师对自己更加的好了。陈然不知道妈妈是什么样子的，但是她觉得周老师一定跟妈妈的样子很像。因为他爸爸就经常问她说想不想要周老师当自己的妈妈。
她当然是想的。
那天家长会结束以后，陈然发现爸爸并没有带自己回家，而是把自己带到了沙池里。
爸爸告诉她，今天以后周老师就是她的妈妈了。
她很高兴，她一直乖乖的等待周老师来，可是周老师来了以后却被爸爸粗暴的压在了墙上。
向来温柔的周老师突然大声质问了爸爸一句什么，爸爸放在周老师裤腰上的手停了下来。
两人激烈的大吵了一架，陈然听不懂他们在吵些什么，但她看到周老师动手打了自己的爸爸，而爸爸也打了周老师。
陈然不知道事情为什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她想要阻止这一切，可她实在是太小了，她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阻止不了。
周老师永远的消失在了她的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