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篱落之死
黄昏后,趁着篱落去膳房准备宵夜,燕隐悄悄溜出了朝云殿,辞涣的住所叫慕雪楼。
她白天有注意到辞涣离开的大致方位,凭着记忆一路摸到了慕雪楼外。
整个洛神宫已铺满落雪,她穿着单薄的月白衣,衬在雪中也瞧不出来。
她顺着石狮子爬上了房顶,辞涣的主殿墙边高处都开了琉璃窗。屋中没见辞涣身影,燕隐便快步一跃,从琉璃窗外跳了进去。
主殿内没有烧炭,屋里与外面的温度乎没什么分别。墙上悬着一幅画像,画上的女子身穿红裙,在漫天飞雪中翩然起舞。
腰身嫚妙,弱柳扶风,翩若惊鸿,不露自媚。
燕隐感觉身前的光暗了几分,一双手环上她的腰肢将她抱住:“小美人儿~”
燕隐吓了个机灵,两手将其手按住,右手肘往后一顶,从中持脱出来。转过身来,才看清楚来人是赵括。
赵括面色绯红,定是喝醉了酒。
“害,是你这个臭婆娘。怎么,老子逛个青楼你也要管?!”
燕隐向后退了几步:“你来错地方了,这里是慕雪楼!”
“辞涣的地儿?呸,他算个屁。也不知宫主看上他什么了,才入宫五年便坐到了长老的位置,你同他是何关系?”
赵括看向燕隐,打扮起来还算那么回事。他勾起一抹□□:“辞涣不在正好,你来陪爷玩玩!”
说完,他伸手解开腰带,松了松衣襟,向燕隐走过来。
燕隐如今伤势未愈,兵器也被人拿了去,如今完全不是赵括对手。
“你不怕简清裴罚你?”
赵括笑了起来:“你能活到见他再说吧!”
“赵括……”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简清裴负手从殿门外走了进来,穿着绛红色金织长袍,腰间的血滴子泛着光。
“宫…宫主。”赵括忙捡起腰带跪在地上。
简清裴一脚踢中其心口,赵括应声倒地。
简清裴回首看了眼燕隐,气息沉重,转身在赵括面前的椅子上坐下:“第六戒谓何?”
赵括抬头瞟了一眼简清裴腰间的血滴子,吞咽口水,不敢再往上看:“宫中…禁…禁酒。”
“我是否说过,贪杯误事。”
“属下知错。”
“滚回碧落宫,一个月,我不希望听到你离开寝宫的消息。
“是…”赵括连滚带爬从地上站了起来,冲出门去。
简清裴从怀中拿出长鞭放在桌上,背对着燕隐说:“这东西,物归原主。”
燕隐不解,但还是上前从桌上拿回了长鞭。
“但是,我说过让你不要乱走,你没有听进去。”简清裴起身对她说:“在这里,任何人做错了事,都要受罚。”
燕隐将东西收好:“简宫主但说无妨。”
“不过,已经有人替你受刑了……”
燕隐迟疑片刻,突然想到了一个人:篱落
她看向裴清简,眼中充满了恐惧。
“不错,你现在回去,还能再见上一面。”
燕隐发疯似地往回跑,每一步都嵌入了雪地中,浸湿了鞋袜。
她心中无比寒凉……
朝云殿外围满了人,又开始落雪了。围着的人渐渐离去,渐疏的人群中只露出一个立着的“人”。
燕隐看不清,她感觉胃部抽痛,朝着那个“人”挪动步子。
木架上挂着一个人,甚至不能完全是人。
因为,她被活生生地剥了皮。
瘦小的身体挂在木架上,血顺着身体留向地面,将雪地染成了红色。
一双曾昔灵动的眼睛被生生剜掉,只留下一双骨洞,但依旧能看出其生前的不甘。
燕隐身子不住地发颤,耳边轰鸣,回响起篱落的声音。
“你有亲人吗?”
“我阿兄是洛神宫的影卫,等到我成年了,阿兄便会带我离开。”
“到哪儿去?”
“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回西洲,阿兄说家在那里。有数不尽的牛羊,一眼望不到边的草原,那是岂临山没有的风景。”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滴落在殷红的雪地,融了进去。经过的每一寸肌肤都如临刀绞,刺痒难忍。
“她是因你而死,别想着再逃。不然,以后这种情况只会更多。”辞漠从燕隐身后走出,从袖中拿出一只火折子。
燕隐抓住他的手:“你做什么?!!”
“这岂临山可不比别处,闻着味儿过来的毒物可不少。一把火下去,干净。”
燕隐松手,火折子落入干草垛中,燃起了星火。
小篱落的尸身便淹在了火海中,如同燃烧的红玫,就像她的一生。
燕隐抬头,落雪盈霜落入眼睑,化作凝珠滑落。
鞋子不知何时跑掉了,她赤足踏在冬雪上,看向面前的红光:“为什么是她?这不公平。”
“宫规如此,燕姑娘还是早日习惯的好。”
“我想见一见她的兄长。”
“你想见栖梧?少影司可是空见的地盘。”
“那便将篱落的骨灰带给他吧……”
辞涣冷笑:“一个下人罢了,凭什么……你!!”
白玉海棠簪划破她纤白的玉颈,簪头直抵命脉,血顺着玉簪流到了袖口,在月白衣上渲染了一朵红花。
“呵,”惊诧之余,辞涣眉眼泛起狠厉的笑:“以死相逼?这是我见过最蠢的招数,你以为我会管你死活吗?”
“既然简清裴一日没杀我,我就对洛神宫有用。”
“你倒是算的清楚,”辞涣沉默片刻,转身离开:“明日我来取骨灰。”
见人背影远去,燕隐才放下抵在颈部的玉簪,暗自松了口气。
那双红色泪眼垂眸,在月色皎洁下多了分隐秘,雪花落在长睫上,又被滚落的眼泪融化。
燕隐血手捏紧了簪子,侧头看向火光:篱落,我会下一盘棋,为你魂归故土的梦,也为了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