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九十一章：斩尽噬魂
城西一处地方，地上铺满了暗绿色的藤蔓根茎，不时响动着窸窸窣窣的摩擦声音。
两个隆起的根团很是显眼，有根茎在其上跳动，还有爬来的藤蔓重新缠绕上去。根团越裹越大，幽暗的光影中，也显得愈发可怖。
四周的屋子几乎都在方才的打斗时倒塌了，像是变成了黑沉的乱石堆。白夜在一块巨石上坐定，一错不错地看着其中一团隆起。
“魔尊……不过如此吧……”
指尖微动，仙界之境在从魔尊的魂中展现在他眼底，那三个年幼的仙童出现在百花宫中，奔着一株鲜红的芍花而去。
那芬芳的华美端地艳丽无双，然而三人一时顽劣，竟是碰倒了它的玉盆，砸坏了它的根茎。红花霎时萎靡许多，三人面面相觑后，回禀了天后。
天后将此花移入了百花宫深处，此后三人便再也未见过这花了。
“……”
白夜眸中猛然清亮，带着一丝试探看着眼前的隆起。
对不上……他的记忆，和药儿的对不上……
到底是谁的记忆出错了？
隆起的植被中猛然一动，像是里面的人在挣扎着。
白夜敛起杂思，抬手伸出食指，微微向下勾动——
纵使答应了药儿不要他的命，也要让他在痛苦的记忆中沉沦一刻。
眼前的植被立时沉静，远处的那个隆起却是猛然一动。
白夜探眼看去，眉头微动——那个小子，怎么没被噬魂藤缠住心灵？
食指移向那里，微微曲下——
噬魂藤应着他的指使，再次缠紧了当中的那人，藤尖悄悄地、从他的胸口探进……
大手猛地截下藤蔓，用力将它扯了出来。手心间，一股强大的灵气流出，噬魂藤瞬间枯萎。
这个人？！
白夜瞳中一动，隆起的藤下一阵涌动，淡黄的光芒从缝隙中露出。不消片刻，藤蔓便随着一声猛响破碎开去！溅了满地！
百里云昭收回沙包般的拳头，微微动了动脖子，一脚踏在破碎的藤蔓上，看着它们迅速黑化枯萎。
“混蛋，这是什么鬼东西。”摸了摸心口，百里云昭一阵呲牙咧嘴。这鬼藤蔓居然能轻易穿过皮肤，还好他发现地早。
抬眼看了看，那个满头红鳞的男人坐在高处，前方是魔尊被缠住的地方。百里云昭捏捏拳，准备上前干掉那些藤蔓，将魔尊“解救”出来。
白夜脚下一踢，径直落在了百里云昭跟前。
少年也不多嘴，抡起拳头便挥了过去。
拳风上的灵气确实不凡，白夜亦不敢轻易正面接触。藤蔓飞起，落入手中便成了铁一般的坚硬，抵在他的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百里云昭气势勃勃，然而脚下总是有藤蔓不停地缠绕过来，让他总是错过最好的攻击时刻。不过这人也是奇怪，只是一味的避让，并不反攻。
这是看不起自己么？少年双眼一瞪，淡黄的瞳色乍现！
白夜一愣，竟是一手挥前挡住了拳风！
烈拳将藤蔓击得粉碎，猛然撞在了右手上。拳势不停，将右手也一同破碎了去！
白屑四落，仿若无骨。
百里云昭忆起那藤蔓伪装出的魂魔，不由一咬牙，索性更加用力了些。
手臂一路碎去了肩膀，白夜脚下一动，跃后几步与他拉开了距离。眼中光影讳莫，打量着少年丰毅的面孔——噬魂藤对他无效！
他没有魂魄……不，怎么会，他分明就是人族……
可是……为什么……
探不到他的魂魄……
百里云昭收回拳，仔细地看了看魂魔的断臂之处。虽然那人并未表现出疼痛之意，但他仍旧觉得，眼前这个身体，应该就是魂魔的本体了。
这般想着，立时便摩拳擦掌了起来。
只要打倒了他，这些恼人的藤蔓，就会消失了罢！
战意升腾，一抬眼却见魂魔的手臂，以飞快速度重新生长了出来！
白夜微微动了动胳膊，手中一闪，寒凉的大刀猛然出现。百里云昭一声低啸，猛然挥拳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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层层叠叠的藤蔓之中，轩辕傲离双眸紧闭，臂上与周身满是纠缠的藤蔓。
两根藤蔓如蛇一般滑到了脸颊，分出细细的根茎，瞬间埋进了眼角。
轩辕傲离眉头一紧，似是痛苦地低吟了一声。
藤蔓蠕动，向他的眼底蔓延了去……
有光在眼前出现……轩辕傲离睁开眼，发现自己缩在了墙角里。
眼前的女人披散着头发，一步步朝着他走来。华衣凌乱，血溅满身，手中的长剑低垂，鲜血由着光滑的剑身滴落。
这是……娘……
轩辕傲离抬眼看去，明明心境平和，却依旧感受到了这副身子中的巨大恐怖——是了……那原本就是他的恐惧，是他已经遗忘了许久的恐惧。
女人走近了，遮住了她身后的东西。
但他却是记得清楚，那是一具具刚刚失去生命的尸体，洒落堆叠在各处，如果算上他自己的话，一共将有三百零七具。
冰凉的剑被高高举起，女人瞪着入了魔的眼紧紧地看来，手腕急下！
轩辕傲离静静看着，温热的鲜血洒满了全身。
长剑落地，女人倒在了他的跟前，一行清泪滑落。沾满鲜血的手向着他缓缓伸来，他听见她轻声唤着：“文……儿……”
这具身体根本不受他的控制，轩辕傲离看着她的手颤颤探来，想要伸手上去接住，这身子却无法动弹。
画面飞闪，轩辕傲离已是换了一个姿势。
他跪在地上，看着自己的稚嫩的手背一时呆愣。
祠堂里坐满了许多人，却没有一个善意的眼神。人们冷漠地讨论着，是将他这个魔女的儿子送去道观幽禁，还是私下正·法。
所有人都不曾想之后的缘由，所有人都只看到了那些刺眼的鲜血。
那个男人如记忆中的那般出现在了眼前，带走了跪在祠堂中的小小幼童。
他咬开葫芦口，闷了一口酒，低头笑道：“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轩……轩辕文……”
“轩辕文？！”男人怪声怪气道，“我轩辕家的男儿怎么能叫这么弱的名字，嗯……傲离！以后你就叫傲离！轩辕傲离！知道吗？”
“轩辕……傲离……”
浮云遮目，又是九天之上的繁华。
有雪裙的少女在巧笑嫣然，他黑沉的眸中留下纤细的身影。
“那我明天再来了。”她脆声说道，跳跃着跑远了。
不……不要来……
他想出声对她说，却克制不住地带起一些笑意，目视着她的离去。
光影快速攒动，轩辕傲离一手推开眼前的流光——
逍遥散意的院中已是破败凌乱，癫狂的男人站在当中，脚下的少女已然奄奄一息。雪裙已是鲜红，她看着他，唇边的血痕凄惨夺目，瞳中的光芒缓缓消散。
男人看着他，双目凶戾朝着他步步走来，张着嘴，沙哑地说着：“傲……傲离……杀……杀了我……”
……
双手猛然一握，噬魂藤中的轩辕傲离猛地睁开双目。
纤细的根茎极速地退出眼角，藤蔓轻轻一颤，复又迅速裹了上去。
隆起的藤蔓肉眼可见地在极速缩小着，像是心脏一般，律动慢慢减弱，仿佛是将其中的东西吞咽了进去。
然而一个猛顿之后，藤蔓迅速隆起，韧性绷到临界点，在冷硬的光芒中碎了一地。
轩辕立在其中，一身黑袍上半点瑕疵也没有留下。
一旁缠斗中的两人俱是一愣，纷纷探目看来。
“躲开。”轩辕傲离冷声道，手间的剑身闪起耀眼的金芒。
百里云昭心尖颤动，全身发力一拳打开身前那人，转身极速躲开！
下一刻，金色的剑气犹如穿云之箭猛然袭来！
白夜一息未尽，眨眼被它穿进了胸膛！
金芒自心口没进身体之中，白夜怔怔看来，面上似是不可置信。
灰衣下透出丝丝光线，分割了他的身体，又在空中将他的一切悉数碾碎！金光耀眼，焚尽了他的神魂。
淡淡风过，藤蔓根茎悉数萎靡枯尽，魂魔与它们，好似从未存在过一般。
百里云昭拍拍心口，庆幸自己闪得够快。
踏步朝着魔尊的方向走去，耳边听得一声巨响传来！下意识地眺目而望，地面隐约在颤栗。
轩辕一跃上了高处，百里云昭紧跟着上了去。
漫天的烟尘在城南的方向涌起，让本就有限的目力更加昏暗。两人瞩目看着，烟尘之中，竟是有巨大的黑影慢慢显露了出来。
高若小丘，轮廓凶戾。
百里云昭不由担心，低声问道：“那是什么东西，媳妇儿他们没事吧？”
剑眉一挑，轩辕傲离乜了少年一眼，在看他根本没有自觉之后，才收回了目光。
“上古魔物，钩蛇。”
“上、上古魔物？！”百里云昭骇目，瞪着那魔影道，“听起来很厉害啊。”
轩辕冷声道：“不过是低智的魔物，即使再活个万千年，也比不得其他。”
百里云昭心下稍定，默默地点点头。
“钩蛇性情残暴，又现了原型，只怕是要惊动天魔了。”
“依儿不会有事吧！”
轩辕转身，径直朝着魔宫走去，低声道：“那也未必。走吧，只要我们在天魔眼底，或许还能拖延些时间。”
百里云昭赶紧跟上，仍是往黑影看了看：“那里……没事吧？”
轩辕冷然一哼，淡漠道：“不过杂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