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第一百三十四章
近乎窒息的灭顶感让他整个喘不过来气, 贺猗几乎没有任何准备,汹涌的水潮早已将他整个包裹住,而他能做的,唯有像个溺水的人紧紧抱住傅时靖这根浮木。
“害怕了?”
意识到手臂环抱下那具躯体的颤栗和紧绷, 傅时靖不好再为难贺猗, 他像条一跃水面而出的游鱼, 箍着贺猗的腰,游刃有余地带他顶着四溅的水花钻出了水面。
新鲜的空气一朝涌入,晶莹的水珠便从被水打湿的黑发下淌满了那张被迫大口呼吸、白皙隐忍的俊脸。
“傅时靖,你个狗东西……”
贺猗缓过劲来,咬牙切齿的就想骂他, 傅时靖瞧着他一笑, 使坏地刚松了抱住他的手劲, 顷刻间,贺猗就像个被打翻在水里的小船, 身子一歪,就要沉下去!
他脸色一白, 条件反射地一再抱紧了傅时靖, 箍着男人肩背的小臂用力到青筋暴起,耳边随即响起男人的调侃声,“原来你是个旱鸭子啊?难怪来这儿那么久, 我都没见你下过海。”
“我他妈要上去!”
瞥见贺猗眼底的杀意,傅时靖笑得收敛了些, “我只是想告诉你,泳池不深,你站直了不就没事儿了?”
泳池确实不算深,也就18不到, 依贺猗的身高确实绰绰有余,可是他从没下过水,更不用说现在身处水中央,一旦离了傅时靖就会面临打漂被淹的现状。
“真的怕啊?”
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孔,傅时靖好奇起来,他本来想着今天好不容易找着个跟贺猗独处亲近的机会,门都锁好了就想来点儿不可描述的,偏偏贺猗怕水了。
“要不你叫我声老公,我就放你上去,怎么样?”
话音刚落,傅时靖就被贺猗从后背闷捶了一拳。
“傅时靖,我劝你别他妈得寸进尺!”
不要得寸进尺?
他要真是这种人,想必贺猗一开始也不会那么讨厌他,傅时靖勾了勾唇,“你不想叫也行,那你亲我一下,不然今天就这么放你走了,有点儿说不过去啊。”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阵,就在傅时靖以为贺猗存心要跟他耗死在这儿了,就看见青年喉结一滚,情绪逐渐恢复镇静,“你是不是觉得这样戏弄我很好玩?”
傅时靖倏然挑了下眉头,一字一句格外诚恳,“虽然但是,我不在乎的人,我连个眼色都不会给他看。”
“被您在乎一下,我是不是还得磕个头感激你?”
“磕头就严重了。”傅时靖立马不要脸地凑到了他唇边,“如果你想的话,亲我一下也是可以的。”
“……”
话音刚落,即便冒着被淹的风险,贺猗也要使劲挣开他,怀里的人脱身的那一刻,傅时靖也成功被贺猗吓了一跳,他眼疾手快地立马游上前把贺猗拉进了怀里,最终还是敌不过他的倔脾气,把人送上了岸。
虽然他抢救的及时,但贺猗还是难免被呛了好几口水,他看着青年趴在地上,像只被水打湿了皮毛的猫一样,不停大口喘息闷声咳嗽着,不禁笑了笑,“你知不知道自己刚才的做法有多危险?成年人被淹死在泳池里的新闻又不是没有,你难不成也想上新闻?”
“操尼玛的……”
贺猗一时之间差点儿喘不上气,却也不忘骂他一句,“老子能被淹死,难道不是托你的福?!”
“你怎么能这么说?”
傅时靖大言不惭,“万一哪天我们俩要是不小心掉进水里,我就算死了,也会护着你周全上岸的,毕竟这世界上除了我会掏心掏肺的爱你,还会有谁?”
“……”
贺猗倒是被他这话成功地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看也不看傅时靖,当即从地上爬起来大步走了出去。
等着傅时靖慢悠悠撑着岸边一跃而上时,他刚走到淋浴房的大门口,就发现贺猗把门从外面给他锁上了。
“怎么跟个小孩儿似的,还气上了?”想起贺猗刚才气冲冲离去的背影,傅时靖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
晚上的时候,任经理设了一场宴,原是每月底awi都会有的一次家庭聚会,在场的都是awi的成员。
但是考虑到贺猗也在,如果不请傅时靖来,任经理觉得多少会得罪到这个小心眼儿,所以他也只是抱着客气的态度特地打个电话问了一下,果然,傅时靖要来。
只是眼看这一桌菜等的都快要凉了,傅时靖才在所有人不满抑或恼火的视线里姗姗来迟。
“不好意思,耽搁了一下来晚了。”
男人伸手理了理领口,就近找了张椅子坐下,任经理见状客气到:“傅总这就说笑了,您大忙人一个,有事儿耽搁了很正常,不过您要是确实来不了,也可以提前通知一下的,大不了,咱们下次有的是时间聚……”
言外之意就是你最好别来,我没想请你。
“我不忙。”
傅时靖像是听不懂任经理的客套,从坐下后,目光就直勾勾地落在了对桌沉默寡言的贺猗身上,意有所指地勾了勾唇,“不过是有只小猫太调皮了些,给主人带来了一点儿麻烦,让我难得费时间解决了一下。”
“……”
话落,这下不光任经理尴尬,餐桌上的气氛也明显变得凝固了起来,因为所有人都明白傅时靖说的是谁。
不过贺猗作为当事人,显然已经练就了一副装聋作哑的本事,对傅时靖放的屁完全不予理会,看他兀自拿筷子夹起了菜,在座的众人也纷纷动筷吃了起来。
傅时靖看在眼里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喊来了服务员,让人把已经凉了的菜一个接一个地换了下去。
这一顿饭吃的着实不怎么平静,不过好在傅时靖没再作什么妖,他一言不发地夹着菜,却没几口吃进嘴里,而周围的队员则慢慢地七嘴八舌聊起了饭桌闲话。
“我吃饱了。”
约莫十分钟过后,贺猗低声跟任经理示了个意,随后连个眼色也没给傅时靖,就要起身离席。
傅时靖显然就等着他吃完,好一起离开,任经理看在眼里,不禁松了一口气,可偏偏就在这时——
端着一大碗鱼汤的服务员一个没注意就撞上了正要转身离开的傅时靖,那整碗冒着热气的鱼汤直接就顺着男人的手臂泼了下来,笨重的汤碗“砰”地一声砸向地面,服务员脸色一白,直接吓得当场尖叫出声!
“傅,傅总?!”
任经理被眼前的景象骇的一时连筷子都没拿稳,就直接站了起来,而贺猗闻声一回头,心里更是一紧!
可相对在场所有人,种种不安、震惊、凝重的神情,傅时靖倒是表现的十分淡定,他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热汤透过外套和衬衣,浸润在手臂上的灼烧、刺痛感,先是不紧不慢地扫了一眼那个服务员,正要开口,贺猗就脸色凝重地大步走到了他跟前,伸手就要去解他的扣子,“你还不快把衣服脱了——”
“没事,回去脱也不迟。”
傅时靖嘴角上扬,一把握住他的手背,贺猗的内心却不怎么平静,他又瞥了一眼站在一旁支支吾吾吓得快要哭出来的服务员,眼里的情绪一时之间波澜起伏的仿佛是在判断那个服务员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只是现状不容许他耽搁,最终还是由餐厅经理出面承诺会给个交代,而贺猗就先带着傅时靖回了酒店。
他叫来了附近私人医院的医生过来处理,索性傅时靖穿着外套,并没有被烫伤的特别严重,不过手臂上那一整块肌肉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红肿胀,甚至起了水泡。
医生嘱咐完接下来换药的事宜,就直接离开了,贺猗关好门转过身来,傅时靖还光着膀子坐在床上,右手臂上包了一整圈的纱布,贺猗本以为傅时靖被烫伤了会老实点儿,没想到看见他走来,乐得喜上眉梢。
“老婆,你好爱我。”
“……”贺猗闻言,轻嘶了一声,不忘一语双关地讥讽他道:“没看出来,你皮挺厚啊。”
傅时靖明显听不懂,“我也没看出来,关键时刻,你还是那么放心不下我。”
“你就作吧,这就是你今天整我的报应。”
“如果这些报应在我头上的小事儿能让你多关心、在乎我一下,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好。”
“傅时靖,你好像有那个大病。”
男人听了没再反驳,贺猗想起他晚上没吃饭,正要问他想吃些什么,一回头就发现傅时靖往床上一躺,左手拽着裤腰,在床上跟做仰卧起床似的翻来覆去。
“你又想干什么?”
“你帮我脱下裤子,脏了。”
“你特么没手?”
“一只手不好操作。”
贺猗突然就想起他当初托傅时靖的福,手臂骨折了那事儿,短短一个星期左右让他学会了左手吃饭。
他嘴里暗骂了一句,直起腰单膝跪上床,双手扒住男人的裤腰,动作粗鲁地往下一扯,傅时靖被他弄得有些疼,不太高兴地抱怨了一句,“你就不能轻点儿。”
“不好意思我粗人一个,要不找个看护伺候你?”
傅时靖不要脸的一笑,“那你得找个颜值高的。”
贺猗把脱下来的裤子扔到了他头上。
“我饿了,你去让人送点儿吃的上来。”
贺猗耐着性子问他,“那你要吃什么?”
“今天晚上那鱼汤闻着挺鲜的,我想吃。”
正好那餐厅经理这会儿打了电话过来,说是已经商量好了赔偿方案,看傅时靖有没有心情出面接受道歉,听到扬声器那边毕恭毕敬的询问声,两人对视了一眼,傅时靖跟他说,“反正我懒得见,你处理就行。”
贺猗想了想,差不多说了个大概,之后在经理忐忑不安的心声中又嘱咐对方待会儿送点菜上来。
两人等着送菜上门的过程中,贺猗想起上回在会客厅发生的事儿,没忍住问了傅时靖一句,“你……什么时候投资的锋rig?看样子你跟他们也不太熟啊?”
“不是说了么,两年前。”
“两年前?”贺猗疑惑,“为什么?”
按理说,傅时靖可不像是对搏斗拳击感兴趣的人,他可投资的地方多了去,完全没道理选择这个方向。
“难道你猜中了下届奥运会会把搏击作为竞赛项目加进去?准备从中牟利?”
“啧。”傅时靖不太高兴,“我在你眼里就那么唯利是图?”
“是的。”贺猗并不否认。
傅时靖稍微坐直,揽过他肩头嬉笑道:“你怎么就没考虑过我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
他早在知道贺猗喜欢搏击的时候,就有考虑过这方面的投资,为得就是贺猗万一哪天在内娱混不下去了,还可以另谋出路。
当初之所以没第一眼选择awi,是因为awi的任经理跟秦寻衍熟悉,再一个就是综合考量下,他觉得awi的训练强度可能不太适合贺猗这种体型的人。
反正锋rig好歹也是全国排名第二的训练基地,凡事不一定要选最好的,合适才是最重要的,谁知道阴差阳错的,贺猗反倒是被全国第一的awi认可了。
不过这一点也侧面说明了,他的眼光不差,他看中的人往往要比他想象的更加优秀。
“为了我?”贺猗反而觉得他用心险恶,“你该不会是为了随时随地监视我,才故意这样做的吧?”
傅时靖不置可否,“反正你只能是我的人。”
“你还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长得不美想得挺美。”
贺猗屈肘一把顶开了他,就听见傅时靖大言不惭地笑了几声,“那是,男人美不美不重要,帅就行。”
饭菜送上来后,贺猗明显不打算再陪傅时靖坐下去,他正要离开,傅时靖就喊住了他,“你这就走了?我晚上洗澡怎么办?”
“医生说了不能沾水。”
“可我身上沾的有鱼汤味儿,这怎么能忍?”
“那你特么找人去给你洗。”
“这么晚我找谁啊?”
“你等着我去给你找个颜值高的临时看护。”贺猗头也不回地推开门,把他的视线彻底隔绝在了门内。
“……”
傅时靖闷闷不乐地一个人吃了几口饭菜,约莫过了二十分钟左右,才等到有人敲门,他躺在床上没动,心里却匪夷所思:贺猗不会真给他找看护来了吧?
不过一会儿,玄关处就走来了一道人影。
是这里的保洁员。
傅时靖下意识松了一口气,等着对方把他用过的餐具碗筷收走后,他又躺了一会儿,摸索着手机给贺猗连打了好几个电话,可惜对面传来的都是无人接听。
他气的忍不住骂骂咧咧了几句,最终还是敌不过洁癖的心理,一个人支着身体去了浴室放水洗澡。
洗澡一事,对于傅时靖来说当然不难,难的是他那只烫伤了的手臂不好安置,等到他磨磨蹭蹭地洗完澡后,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傅时靖不仅没感觉到丝毫的如释负重,反而还觉得头越来越沉。
他觉得可能是自己洗太久了,有些缺氧,慢吞吞靠近洗手台一看,就发现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的吓人,唇舌也莫名有些发绀。
“操……怎么回事儿……”
他一手撑着洗手台,没忍住使劲伸手揉了揉额角,却发现那股突如其来的昏沉感越来越明显,不仅如此,喉咙也有些隐隐作痛,短短半分钟不到,傅时靖的眉心就已经拧成了一个死结,他几乎连给自己走出浴室的机会都没来得及,双膝一软,直接就倒地摔了下去!
……
“怎么那么晚还在外面?”
贺猗在外面待着散心没一会儿,返回酒店时就遇见了裴双意,对方突然出现在这里的迹象,看起来不像是跟他的偶遇,倒像是刻意在这里等他的。
面对他的问话,裴双意只是笑了笑,并未作出回答,“你不也一样。”
他视线落在贺猗右手夹着的半颗快要吸尽的烟蒂上,眼里的情绪起伏不定,“贺哥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再抽烟了么?”
“我答应的是那个已经死了的人,不是你。”贺猗吸尽最后一口烟,转而把剩下的烟蒂摁灭在了一旁的灭烟筒里,他正要插着兜绕过裴双意,就让对方伸手拦住了他,他微微抬起眉,看向站在台阶上的裴双意。
“我有话想跟你说。”
“……”
想着现在回去太早也没什么意思,贺猗索性跟着他去了公园,找了张长椅坐着。
路灯下的黑影上下翻飞,扑棱着翅膀,贺猗坐在椅子上,顺手从兜里掏出他前不久在便利店买的烟,点燃,刚吸了没多久,就听见耳边传来一阵闷咳声。
他动作一顿,眉心微蹙,最终还是把烟摁灭了去。
“有话快说。”
裴双意把他的举动全都映在眼底,苍白的脸颊微陷,不禁露出两个圆润的梨涡,“贺哥,你忘了你做过肺出血的手术了?继续抽烟就不怕病情反弹么?”
“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得着你管了?”
“我确实管不着,傅时靖也一样,对吧?”
“……”贺猗偏头扫了他一眼,身旁的人笑得如沐春风,“我看贺哥好像还放不下傅时靖的样子,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你答应我的交易?”
贺猗冷着脸没说话。
裴双意不知道是戳中了他,还是贺猗压根不屑于为他解释,他只是慢悠悠地提起另一件看起来好像无关紧要的事,“杨栖池今晚出去看电影了。”
贺猗本来没当回事,可仔细一想,他又觉得不对劲,杨栖池虽然腿好了,但是一直没对外公布事实,所以坐着个轮椅去看电影,未免有些大可不必。
“他一个人?”贺猗皱了皱眉,“还是有别人?”
裴双意忽然就没再说话。
正当他准备再问时,灌木丛旁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贺猗神色一紧,裴双意就已经先他一步溜走了,紧接着,那阵脚步声的主人走到了他的面前来。
是陈枳。
“贺先生……”陈枳的神色看上去慌张许多,“不好了,傅,傅总他晕倒了……”
贺猗返回酒店时,楼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停了一辆救护车,他正想冲上楼去,就有四五个人影抬着一张担架快步从楼上走了下来。
贺猗定睛一看,就发现前不久还在房间里跟他油嘴滑舌的男人此时正昏迷不醒地躺在了担架上。
“傅时靖?”他连忙凑上前去,护士却拦住了他,贺猗正想解释自己跟傅时靖认识,谁知道,这时身旁不紧不慢地走过来了一个搀着拐杖的身影,他就听见杨栖池跟护士说道:“他是我未婚夫,我可以一起上车么?”
护士表情略显讶异地打量了一眼杨栖池,但是并没有多问,直接挥手放行让他一起上了救护车。
等着那声鸣笛渐渐远去,贺猗才终于从刚才那场纷乱中逐渐回过神。
“贺先生……”
耳旁响起陈枳的声音,怀揣着几分不安和惶恐,贺猗表情略微松动,他知道陈枳在担心什么,不过他没多说,嗓音平静道:“没事,我们开车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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