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倾诉
艾林跟随大橘，沿着城墙一路走到了海边，澄澈的月光下，海面荡起波纹上下起伏。停靠在远处港口的船只，仍有灯火闪烁。
大橘在沙滩上留下了一连串的脚印，他走了很远，直到周围再无人迹，才停了下来。
他化作人形，坐在沙堆上，扭头对着黑暗呼唤了一声，“艾林？”
即便隐藏了踪迹，但他们之间总有种特殊感应，是无法抹去的。
黑发女子的身形从暗处显现，她看着这张与她相似的面庞，“这么晚，你跑这儿来做什么？”
大橘偏开头，“你不该跟来。”
艾林沉默片刻，“你到底有什么想瞒着我的？”
“你看到了什么，艾林？”难以言喻的庞大力量，正从虚空被召集而来，在沙滩上凝聚成型。
“大橘！”她挥手试图将这股力量打碎，但一切已经迟了。
她的面前矗立着一面透明的水晶，大橘隔着这道水晶，安静地凝望着她。
“神力碎片……”并不是斯加拉遗留下的，而是大橘以自己的力量制造出来的，属于他们的神力碎片。它未曾沾染任何神性与隐秘，美丽而纯粹，清晰地映照出他们的身影。
“我看到了你，你的过去，艾林。但我很清楚，那只是记忆的幻象，斯加拉看不到你的过去和未来，由祂神力碎片制造出的容器，又怎么可能办到？”碎片上倒映出一个面目模糊的女人，随着大橘的倾诉，她的容貌逐渐变得清晰。
女人神情冷漠地望着茂密的芦苇丛，一具肿胀的尸体正被打捞上来，她身旁的男人，一双黑眸深邃而悠远，似乎没有任何光能映照进去。
“你如果是想知道我的过去，直接问我就是了。”
大橘摇了摇头，“不，我想了解，所有的一切。我不明白，你为何而愤怒？那又为什么会成为你的起源。”
“你想要融合我的记忆和情感？”艾林握拳打碎了水晶，虚空之力四散开来，点点幽光从他们两人间升起，“抱歉，那不行，大橘。”
“为什么！”他猛然站起身，他疑惑、委屈、愤怒，他对她大喊，“为什么你愿意与王谢分享你的过去！却不愿意与我共享情感？”
“那不一样，记忆没有情感，就只是故事。”艾林缓缓道，“情感，是非常私人的东西。即便是你，我也不愿与你共享。”
“我不明白……”
“不，你很明白，大橘。你非常清楚，我不会同意，所以你才会避开我，独自前来。”
大橘垂下头，虚空之力在他指尖流转，“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通过容器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斯加拉。”
金色光辉在一瞬间溢满了他的双眸，“你没有骗我？”
艾林走上前，轻轻抱住他，“我从来不骗你，大橘。”
他再次问道，“那我，是你的第一个大橘吗？”
“不是。但对我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大橘。你独一无二。”
大橘松开指尖，收紧手臂，回以她一个有些生涩的拥抱。
远方波浪起伏的海面上，体型庞大的海兽，正警惕地观察着他们的方向，直到两人离开后，那股恐怖的气息彻底消逝，海兽才再次潜入了水底。
……
第二日清晨，第五餐厅里，烟雾升腾，香气四溢。
今天只剩下一杯奶茶，艾林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独吞。
大橘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你昨晚还说我是你最重要的大橘！”
她有些心虚，把奶茶倒进大橘的碗里，“我就是先尝下，看看有没有变味。”
“你们昨晚去东面的海岸了吗？”哈尔端着一碗奶油浓汤坐在了他们对面，“今天一早，我就被安德勒斯喊醒，他说夜里有极强大的力量在那汇聚。”
“啊，没事，就是大橘昨晚吃多了去散步。”在哈尔狐疑的目光中，艾林轻描淡写道，“我们在那推演了下神力碎片的形成过程。”
“答应我。下次要玩那么大，开个门，去地狱玩，好吗？”哈尔颇为头痛，“昨晚不只是安德勒斯，所有大法师，以及部分高阶法师，都感觉到了，还有人以为伪神降临了。”
大橘埋头喝奶茶并不回应，艾林连连点头，“放心吧，我们很有分寸的。”
哈尔不放心也得放心，他匆匆灌下一碗内容丰富的奶油汤，在别人的催促下离开了。
所有人都很忙，除了她和大橘。
艾林不慌不忙地吃完了早饭，才去今天的上工地点报到——临时搭建的粗糙码头，几艘巨轮正在离港，都挂着洁白月莲的旗帜。她一直知道哈尔很有钱，但没想到他那么有钱，一人撑起了援助卡马托尔的近半物资，来往的飞艇海船大多数是他名下的，远远望去，全是月莲旗帜。
他是真的很喜欢月莲。在卡马托尔的民间传说中，月莲象征着至高的勇气。但实际上这却是一种十分娇气的植物，需要精心的呵护培育，才会逐渐焕发出如月色般的迷人光辉。至少在目前的卡马托尔，它们是无法顺利生长的。
“艾林！”大嗓门隔着老远就传来了，听着有点似曾相识，她抬头一瞧，人也有点眼熟。
“你该不会是不认识我了吧？我们才几个月年不见！”一身黑甲的蕾娜塔，英姿飒爽，仿佛在看一个负心汉，“说真的，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吗？”
艾林上前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拍了拍她坚实的后背，“好久不见，蕾娜塔！这半年，我觉得像过了半辈子了。”
蕾娜塔回忆从初遇她时到现在，发生过的一切，有恍若隔世之感，“我是乘哈尔阁下的船队前来的，之前因希莉波斯阁下的缘故，斯诺城乱成一团，我和老师为维持秩序，就暂留在斯诺城了。”
看来杀神除了砍掉了海洛薇兹的头，应该还顺手杀了不少人。
说着，蕾娜塔露出了向往的表情，“我一定会努力修行，只有拥有了足够强大的力量，才能守护住心中的正义，就像希莉波斯阁下那样。”
前面没错，最后一句话的对象是不是有亿点问题啊？
“艾林——”又听见有人在喊她，红发的温妮法师正冲她遥遥招手。
她站在土魔法塑造的临时工棚里，身前已经排起了长队，待艾林走过去后，就为她说明今天的任务，“这几天都要麻烦你跟着32队了，他们是专门清理海域和调节魔力的，由安德勒斯阁下带队。”
说完，温妮身旁一头蓝发的男人便向她点头致意，他的肌肤仿佛宝石铸成，在阳光下隐约反射出一层虹光，蓝紫双眸仿佛梦幻的深海。
虽然这不是艾林第一次见他，但她还是忍不住盯着人家看，无他，此人外表真的很玛丽苏。
安德勒斯也在观察着她，这位拯救了卡马托尔，改变了世界的女巫，看起来与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她的平易近人会让他人产生她很好说话的错觉，甚至有人“开玩笑”地向她寻求祝福。
“我永远不会赐下祝福。”她回应后，把这些人打了一顿，而第二天，他们便被绑上海船或飞艇，离开卡马托尔。
一位永不会赐下祝福的女巫，没有子民，没有追随者，随身带着一只梅其拉，如游侠混迹在人群中，还颇为自得其乐。
他的目光飘向一望无际的海，“我们该出发了，艾林。”
她笑着应道，“随时待命，队长。”
……
卡马托尔的海洋占地广袤，作为邪教徒们最喜欢的抛尸地，洋流浪潮卷走了部分尸体，留下了浑浊肮脏的海水，即便经过数次清理，近海海域仍可见三百年来的伤痕。
潜艇在一处张牙舞爪的海藻地前停下，安德勒斯将他们分为两队，一队由他带队前去清理海域中的邪神影响，一队由艾林带队前往采集区域数据，为之后调节魔力、架构基础建设做准备。
艾林对此当然是一窍不通，本质上她就是个武力高强的保镖，负责保护这些研究人员的安全。蕾娜塔还要去向上级汇报后才会被安排任务，就没跟她一起来。
舱门打开，安德勒斯小队的人鱼贯而出，提灯在黑暗的海中游曳。
尖耳朵的精灵法师问她，“你会开潜艇吗，艾林？”
“如果它像开车那么简单……”
“算了，还是让我来吧。”精灵坐上驾驶座，“队长，我们先去哪？”
她看了看计划书，“按距离来吧，最近的是c14区。”
海水十分浑浊，即便使用目前最先进的光元素探照技术，能见度也不超过五百米。这种浑浊除了污染之外，也受到紊乱魔力的影响，是魔力扭曲后的投影。
就在潜艇缓缓靠近划分好的c14区时，突然像撞上什么重物般，发出了一声令人牙酸的响声，随后停了下来。
操作台上亮起一片红灯，照在精灵法师苍白的脸上，“怎么回事？探测器范围内明明没有障碍物！”
法师猎人们已掏出武器警戒，艾林摊手道，“在这片大地，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估计是无法感知到无形之物。”
她拍了拍大橘的脑袋，“你在这儿看着，我出去看看。你们先在潜艇里待命。”
未等他们反应，舱门就再度关上，她的身影如一条游鱼迅速消失在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