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追逐故乡之人
冬天，是属于法师的季节，活跃的魔力平息下来，令人能专注魔法本身，许多知名大法师都是在这个季节突破了自身，达到了“永恒之境”。
所以12月，也被称为法师之月。
辛泽沃亚最盛大的魔法盛会——奥秘之约，就在12月举行。
可容纳数万人的传送阵上亮起白光，艾林抬起头看到了彩色琉璃的穹顶，繁复的魔法纹路如流水在空中飘动，在她的真视之眼中，整个场地呈现为一个巨大的魔法刻印。
她的身边出现了同伴，随后更多人影陆陆续续显现在周围：尖耳朵的精灵，长角的兽族，半身高的矮人，蓝皮肤的海族，平平无奇的人类。
这当然不是她第一次使用传送阵，这确实是她第一次见到那么大的传送阵，据说这也是辛泽沃亚现存最大的传送阵，地处于距离弥塞拉三十公里外的小镇上。
它是帝国雄厚实力的象征，每天都有百万人从此来到弥塞拉，又从此离开。
“传送阵将在半小时后重启，请各位及时撤出传送阵。”
穹顶缓缓开启，阳光照进了人群里，有法师使用飞行术径直飘向了天空，也有背后生翼的兽族扇着翅膀飞走。
艾林看了一眼哈尔，“带我一把不？”
哈尔拉着大橘走在了前面，根本不搭理她。
艾林转向伊芙，“你最好了～伊芙！”
伊芙一脸真拿你没办法，“早跟你说了好好学些基础魔法。”
她火红长发落在洁白的四翼上，伸出手握住艾林，脚尖轻点地，一股风流围绕着盘旋，她们已飘在了空中。
“那我们就先走了。”艾林得意地冲他们摆摆手，身影很快就飞远了。
瑟拉娜眼见她们离开，跃跃欲试地举起法杖就要起飞，却被自己老师一把按住。
“宫廷大法师还在出口等着我们。”
瑟拉娜悻悻然地收起法杖，“这也在你的计算之中吗，老师？”
“我得庆幸蕴猜对了，不然我还得主动带她飞。”
“不，哈尔叔叔，艾林一定会拒绝你，毕竟你曾有过把她摔下去的黑历史。”
“就那一次。”
蕴不由想起当时她从空中落入自己怀中的场景，那双黑色眼眸映出自己的模样。
他按下漆黑斗篷，掩住眸底情绪，缓步走向宽阔的通道。
中年男人微垂首，站在一株巨树之下，即便已入冬，它依旧枝繁叶茂，投下了大片绿荫。
人们从他身边经过，无人察觉这位法师正穿着象征帝国的深红法袍，他就像河里的水，空中的风，与世界自然融为了一体。
“阿德耐。”蕴轻声唤出他的名字，“竟然是你……”
“这身衣服是借来的。”男人抬起眼皮，瞥了他们一眼，“好用来迎接你们。”
“我还以为你恨不得她马上就去死。”哈尔勾起唇角，“看来连最顽固的‘送葬者’也拜倒在帝国的盛威之下了。”
阿德耐遥望向远方，那里有繁华的城市，有华美的建筑，有笑闹的人群，有人间一切的美好和罪恶。
那里是他的家乡。
“我只是不想这里成为第二个卡马托尔。”
让哈尔破防，往往只需要一句话，一个词。
他抬起头，凝视着他的眼。
刹那间，阿德耐仿佛看到了浩瀚的宇宙，一股无力的空虚感揪了他的心，他仿佛沉入永无止境的虚无中。
蕴无奈道，“你是想让全辛泽沃亚都知道你的力量来源吗？”
大橘一爪子招呼上阿德耐的脑门，在其脸上留下清晰的掌印，他一清醒就对上了梅其拉无精打采的胖脸。
他张了张想说些什么，却忘记了自己刚才的经历，立即看向了一旁的银发男人，“米力波勒！你想做什么？”
米力波勒：？？？
“我要真想对你做什么，你还能清醒过来？不如先怀疑下自己是否还深陷在幻觉里？”
蕴低声道，“谢谢你，大橘。”
大橘拿尾巴推了推哈尔，示意他快走。
哈尔低下头，“抱歉，我……”
“我可没闲工夫听你们叙旧。”米力波勒越过过哈尔走在了最前方，“伊芙还等着我呢！”
哈尔白他一眼，“你能不能少点自我幻想。”
瑟拉娜非常自来熟地上前跟阿德耐握手，“常听小黛拉说您的事情，我仰慕您很久啦，现在这边代米力波勒给您道个歉！”
米力波勒：“我可听见了！”
另一边艾林也在伊芙的带领下，缓缓降落在一处宁静的宅院前，放眼望去，周围尽是森严林立的高墙尖塔。
伊芙推开金属雕花大门，“以后我们就暂时住在这儿了。”
门缓缓合拢，外面隐约传来的魔力井嗡鸣也消失了，大团绚烂的色彩撞进了她的眼中：仿佛置身于童话中的森林，无数源自不同时节的鲜花违反季节同时绽放，构成了一副精彩纷呈的明艳画卷。
她们从林间小道走过，树叶间垂下了白铃兰般纤细可爱的花枝，隐约有芬芳传来，又如一阵风被吹走了。
艾林看着眼前的美景，想起自家院子里那些疯狂生长，张牙舞爪，甚至向着森林陷阱发展的植物，就有点糟心。
“这里也是哈尔的产业吗？”
“不，是蕴的，这是由他亲手修整的花园。”她们拐过花架回廊，数座充满了东方韵味的古典建筑映入眼帘，“他称这座庄园为，谢花间。”
伊芙轻笑，“古怪的名字，据说那是他在故乡时见过最美的地方，而这里还原的还不足其十分之一。”
不愧是从修仙世界穿越过来的。
“故乡啊……”艾林感慨了一声，想起了另一个追逐故乡的人。
宅院连内部都是偏东方式的，整体布置得舒适温馨，不太像一个大法师的家。
艾林随意地靠在软垫上，推开窗后，外面朦胧细雨便飘了进来，浅淡水雾气拂在面颊，她恍惚置身于江南的四月烟雨中。
她伸手抓去，却只捞了个空，眼前一切不过是场精妙的幻术。
“我第一次来这儿时还以为他是老乡呢。”
艾林转过头，并不意外地看到了倚在窗前的少年，“王谢。”
在她推窗时，就感应到了他的气息，即便她长期压抑自身力量，但神明的本质依旧能让她触碰到常人无法感知到的界限。
艾林放开感知，伊芙正在楼上的书房里，短时间没有下楼的迹象，“有话快说。”
王谢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那啥，老乡，我是来道歉的。”
她抱着胸盯了他片刻，盯得他头皮发麻了，才缓缓道，“朕知道了，跪安吧。”
王谢挠头，“就这样？”
“不然呢，我们在这打一架，把辛泽沃亚扬了？再说了，我跟一个快死的人计较什么。”
老乡果然很在意希莱普斯差点弄死她这件事。
王谢掏出了一枚储物手环，“那您大人有大量，这里头是小的赔罪礼。”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艾林目露警惕，她可不相信一位魔王会放下身段跟她道歉。
“我想抱神明的大腿。”
艾林提醒道，“上一个被你抱大腿的神明，骨灰都被你扬了。”
王谢一脸辛酸，“求别提，我被祂坑得只剩下200年好活了。”
艾林想了想根源之地那环境，他大概率会变成根源的养分，一代魔王最后落到这个结局。
真是令人……
她鼓起了掌，“可喜可贺。”
没错，她就是这么斤斤计较的人。
王谢心知卖惨没用，还是留下了手环，“里面都是些特产，我走了，拜拜。”
说完他便消散在空气中，再难寻到一丝气息。
他真没有什么别的心思，他只是想来看看她，跟她用普通话交流一下，仅此而已。
他在寻找了数千年后终于遇到了点故乡的痕迹，但这点温情很快被自己掐断了。
这事怪不了别人，要怪就怪另一个自己吧。
远在另一个世界的希莱普斯，突然感到了一阵强烈的怨念直冲脑门。
“那家伙，又在做无用之事了吗。”
王谢一走，艾林就好奇地打开了空间手环，她就是想看看魔王有什么阴谋，绝不是馋黑海特产。
里面并没有什么珍贵的东西，都是些黑海常见的零食小吃，游戏机，模型，还有整箱的肥宅快乐水。
艾林很快就掏空了手环，在底部发现了一个水晶质地的地球仪，小巧得可以立在掌心里，正缓慢地旋转着。
轻轻摸索着这颗小球，她知道，她永远回不到故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