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惩罚
“嘴上说着不在意，可你明明现在满身杀气啊……”
哈尔眼中的金芒熄灭，他扬了扬眉毛，“有吗？我更好奇是谁让你从哪得知了这名字？”
“算了，我还是等蕴回来再跟他商量吧。”艾林觉得他知道自己基友转世后成了他最讨厌的皮尔埃，大概率会疯。
“喂，你先把话先说完，到底有什么事……”
一阵剧烈的空间魔力波动打断了哈尔。
“你们这乡村度假生活还挺悠闲的？”
银白长发如垂帘落在他们眼前，随后是一张艳若夏花的容颜，氤氲的温泉雾气，为之更添几分难以言说的朦胧美。
艾林感慨道：“我算是明白伊芙当年怎么会看上这么阴阳怪气的男人了。”
哈尔深以为然，“所以说外表越美丽的男人，往往就越不可靠啊。”
然后他就迎面对上了蕴那双平静含笑的银色双眸，一时语塞。
“啊！是温泉！我爱温泉！”瑟拉娜“噗通”一下就跳进了泉中，随手拨过盘中的水果，“不愧是哈尔叔叔的审美！这温泉修得真不错。”
“嗯，是挺不错的。”一只毛发柔顺梅其拉不知何时已经躺在温泉中，嘴里还嚼着酱鸭，“唔，这个酱香味很浓郁，又不会太咸，恰到好处呢。”
艾林抱住了她毛茸茸的脑袋，“伊芙，路上辛苦了！”
梅其拉用耳朵轻蹭她，“确实是够累的，跟那些老东西扯皮的时候，真想让他们永远闭上嘴。”
“这次魔王压境的确给了他们一些压力，很多事谈下来比想象中要更轻松。小黛拉可以暂时松一口气了。”
说到这，瑟拉娜偷偷看了眼哈尔的表情，“他们也承诺撤离卡马托尔了。”
哈尔依然是那副懒散的样子，“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
瑟拉娜忍不住退后两步，“自从地狱回来后，哈尔叔叔似乎就越来越强了？”
蕴用剑鞘拍了下哈尔的脑壳，“收敛下你的杀意，若做不到，就让艾林帮帮你。”
连瑟拉娜都能感受到，哈尔就更清楚目前自己的力量有多强了，而且还在稳步上升，但他也实在是难以掌控这份力量，尤其在情绪剧烈波动时。
他的情绪没有以前那么容易控制了。
想到这，他默默看向艾林。
艾林举起拳头，面露期待，“需要帮忙吗？”
蕴对他笑道，“接受真实的自己，也许更好。”
“哦，说得好像你很有这方面的经验？”
艾林：原来阴阳大师就是哈尔的真实自我吗，斯加拉那么阴阳怪气怕不是受了他影响吧。
斯加拉：已死？勿cue！
“我很高兴见到少时的同伴又回来了。”蕴一点没见生气，甚至还有些高兴，“这是他们首次向我提及卡马托尔，我知道你还没做好重返那片土地的准备，若是你某一天下定决心，我们都会与你一同返……”
哈尔打断了他，“我说过，我不会回到背叛者的国度。”
蕴深深望着他如火灼烧的金眸，“三百年了，哈尔，他们早已化作尘土。”
三百年的时光对于长生种来说也许只是转眼的时间，但对大多数没有摆脱生死的凡人而言，则是漫长的一生。
“但逝去的，永不会归来。”
哈尔偏开头，他比谁都要清楚，他们究竟是败给了什么。正因如此，他才越发难以接受。
他们败给了可能永远都无法战胜的东西，而他的友人用死亡为败局画上了句号。
他一度被憎恨支配，等到清醒过来时，一切都已被埋入卡马托尔的尘土中。
从此他重新成为了一名冒险者，并再也没有回到那片土地。
众人一时陷入了沉默，连瑟拉娜也停下了吧唧吧唧吃东西。
艾林拍拍手，打断了尴尬的气氛，“大家路上辛苦了，先休息下吧，我去准备晚饭。”
此时她给了蕴一个眼神，示意他有事。
蕴也领会到了，跟着她走向了花园深处，并设下了时魔法结界。
艾林把她的发现和他详细说了，却发现他却一点也不意外。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小白的前世是尤里乌斯？”
蕴这才扬了扬眉，有几分吃惊的样子，“不，我只是刚从你这得到确切的证实，之前不过是我的猜测。”
“你就装吧。那份邀请函又是怎么回事？”
“因忒洛的帝王已经无法支撑太久了，她想从你这汲取力量，以求得更漫长的生命。”
这位因忒洛魔法帝国的象征，艾林只在新闻中见过，印象最深的就是她璀璨的金发和灿金的眼。
很完美，很强大，也很虚假。
艾林看了一眼蕴，“你的想法呢？希望我给她力量吗？”
他脸上浅淡的笑意消失了，“无论是从感情还是个人立场出发，我都希望她立即化作尘土。”
“但是。”艾林接道，“你仍然希望她活着。”
“是。至少她不能死在此时，她一旦消亡，整个帝国都会陷入动荡，随之而来的，便是混乱和战争。”他银白的双眸暗藏悲悯，“战争，我再清楚不过这东西了。”
他经历战争，他结束战争，他厌恶战争，他理解战争，他选择战争。
“那就去看看吧。”艾林同时提出了自己的条件，“但我需要你为我解决小白和大橘现在的问题。”
蕴迟疑道，“大橘的话，以我的能力，恐怕帮不到什么忙，只能提出些建议。”
“那小白的事情呢？”
“那恐怕就要找哈尔了。”
艾林摇头拒绝了，“我觉得小白大概不想见到哈尔。”
“但作为友人，哈尔有权利知道这件事。”蕴解释道，“我们的灵魂会在死后一般会消散，少数人会转化成亡灵，而皮尔埃的人型化，其本质上是一种罕见的亡灵化，这也是为什么同族会抛弃他们。”
“说白了，这就是借尸还魂了？”
蕴笑道，“大概就是这意思，其实大多数皮尔埃只记得片段，随后会在成长期忘记过去，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只是，这位前卡马托尔元首，显然与寻常灵魂不同。”
“最好的办法就是直面过去，接受真实的自我。”蕴毫不犹豫卖队友，“这期间可以找米力波勒稳定他的精神状态。”
正在第n次试图跟伊芙搭讪的米力波勒突然打了个喷嚏。
正在泡温泉的梅其拉把脑袋埋进了水里，完全不想搭理他。
此时他的通讯镜亮起了光，“喂？米力波勒，我是艾林。你有兴趣跟我一起去参加奥秘之约吗？”
他没好气道，“没兴趣，关我屁事。”
“大家都会一起去的，伊芙也会去的哦。”
他下意识去寻找温泉中那只橘色大猫，却只看到了满池摇曳的月莲，散发出静谧月华。
“我去……”
晚饭后，灯火辉煌的大厅里。
“这是什么？”米力波勒快速翻阅这份内容详尽的契约，“保密协定？母神啊……这是真的？尤里乌斯还活着？就是那只皮尔埃？”
艾林点点头，“我想鼓励他接受自我，又担心他精神崩溃，所以需要你帮忙。目前这事情我们打算暂时瞒着哈尔，等小白他精神状态稳定了再跟哈尔沟通。”
“真是令人感动的友情啊。”米力波勒意味深长道，“但你觉得他会领情吗？”
艾林摆摆手，“我没有资格替小白做决定，但我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他最好的选择。至于哈尔，他都活了一千多年，不能开解的无非是心结，这是连神明都无法解决的问题。”
米力波勒合上在契约上印下自己的魔纹烙印，“好吧，我也很期待，这位昔日的卡马托尔元首复活后，会对世界现有格局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艾林有些好奇，“那个尤里乌斯，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米力波勒看向她身旁但笑不语的男人，“那家伙如果不死，恐怕就是下一个蕴了，可惜运气不太好，正好遇上整个辛泽沃亚的魔力紊乱期，那时候连迷夜森林的魔力都出现了断层，更别说卡马托尔了。”
“卡马托尔现在究竟怎么样了呢？”
“这么说吧，如果我有仇人，我会希望他死后出生在那。”
“在那片大地，活着，本身就是一种惩罚。”
此时浴室里，正在给大橘搓澡的哈尔，忽然停了下来。
正闭眼享受的大橘，顶着满头泡沫睁开惺忪睡眼，望向仿佛陷入沉思的男人。
“我没事。”他揉了揉憨憨虎脑袋，“我现在很平静，真的。”
大橘默默抬起肉爪，修复了刚才被哈尔溢出力量碎成屑的墙壁。
然后大橘给自己冲了个澡，甩了甩身上的水，迈着轻盈的步伐去找艾林睡觉了。
浴室里，就只剩下面壁沉思的哈尔。
半吊子神明艾林当然不知道，作为现存神明属下的唯一从属，哈尔从她那继承的力量自然具备了神明的属性，蕴的时魔法结界对他根本不起作用。他们俩的自以为隐秘的商讨，他听得一清二楚。
现在还要算上米力波勒，他已经可以想象出明天那张脸上可能会流露出的嘲弄了。
但什么也比不上尤里乌斯的复活更令他震惊，痛苦，愤怒，悲伤……
“他不愿接受过去的自己。”
只这一句，就足以令他止步不前。
他没有勇气去质问，他害怕他会对他失望，他更害怕的是，尤里乌斯并没有归来。
他恐惧希望落空后的绝望，就像当年一样。
所以他宁可装作一无所知，就像几百年来，他远离了那片土地。
但如今“那片土地”，重新找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