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至高之夜
在黑夜笼罩天空的那一刻,血族大公们就觉察到来者是谁,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那位法师想必现在就躲藏在某个角落里,窥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手持长弓的金发女子,对身旁的银发男子叮嘱道,“冈格罗,你去神殿支援布鲁赫,这有我和西摩尔就够了。”
银发男人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随即化作一道飓风消失在原地。
棕红卷发的女人笑眯眯道:“总感觉自己被小看了呢。”
“能与我对战,是你的荣幸!”女人张开弓,数道耀眼的光芒汇聚在弦上,如流星坠入大地,落在了伊芙的眼中。
“真美啊。”伸出手接住了流星,轻轻握拳捏碎了,仿佛那只是颗漂亮的玻璃球,“但是,诺菲娅大公,就这样是伤害不到我的哦。”
“嗯?”她一把攥住了从后方袭来的暗影箭,脸上笑意不减,“你们在想什么,我很清楚。但是拖延时间,对你们可一点好处都没有。”
“我们都认真点吧。”伊芙舒展开双臂,随后她的长发染上了火焰的光辉,焰光顺着她的长发流淌到她的肩头、双臂、腿部、脚踝,将她包裹进火中,最终构成了一道人型的火焰。
诺菲娅的铂金长发如水倾泻到地面,黑色地砖顷刻间化作如镜子般光莹清晰的湖面,金色流光从湖面跃出,汇入她的体内,她的身躯也随之化为光束,如一支光箭,直射向伊芙!
火与光的争斗,在空中交接,每一次的碰撞,都将空间切开庞大的裂口,片刻功夫,她们周围就再无完好建筑,那些华美的尖顶高塔,都化作了魔法下的废墟。
另一座精巧的花园里,哈尔遥望着远处的火光,指尖旋转着弯刀,耐心等待猎物上门。
他身旁端坐着一位灰白头发的女子,她蒙纱般的紫眸空洞漠然,幽暗冰冷的气息环绕周围,身形如幽灵透明,又如雾一般缥缈。青紫的唇瓣轻启,繁复奥秘的符文盘旋在她的头顶,升腾着融入无边的黑夜中。
“叮!”弯刀脱手而出,迎上了黑暗中的伏击者。
红发男人自阴影中显现,深红斗篷包裹住瘦削的身体,暗红眼罩挡住了大半的脸颊,露在外面的半边脸上满是猩红色血痕。
“至高之夜。你果然来了,瑟拉娜……”
还未等他说完,哈尔就已欺近他身侧,金色弯刀咬上了他的面颊,他却化作红雾消散,只留下了一片残破的深红布料。
男人低哑的声音回荡在花园里,“你又能在此阻拦多久呢?魔力井的重启即将完成,‘湮灭之光’很快就能再次发射。”
瑟拉娜并没有回应,为了维持“至高之夜”这一禁术,她已抛却掉所有个人感知,将自己化作真正的幽灵,在至高的夜色巅峰,俯瞰整座野玫瑰镇。坐在这的,不过是她的一具躯体。
“发射?”哈尔嗤笑着,金色刃光如落雨砸在了地面上,将红发男人逼退,“那堆魔力井真的能重启吗?”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话,远方传来一声巨响,随即是剧烈的爆炸声,夜色中亮起了数抹明艳的紫色,但又在下一瞬消失,整座小镇突然寂静下来,连魔力井的嗡鸣都感受不到。
“你还记得,‘湮灭之光’的缔造者是谁吗?”
男人化作一道红影袭向瑟拉娜,“即便是蕴阁下亲至,也改变不了什么。”
“是吗?”哈尔手中金刀与红色暗影交错,金属撞击出的火光惊起了夜色,映出他灿烂的笑容,“话别总说得太死啊。”
夜幕最高处,一双透明的眼睛冷冷俯视着大地,在它的注视之下,一道银白剑光越过了人群的阻隔,迎面击溃了魔法阵,破碎的法术碎片如花瓣纷纷落下,残留魔力照亮了他平静的脸。
普普通通的脸,与他手中的制式剑一般平平无奇。但当这柄剑出鞘时,便能斩天辟地。
他一身黑衣,立于原地,剑气横扫之下,无人能近身。幽深的夜色中,魔力井的光辉已然熄灭,黑暗中亮起的是无数血族赤红的瞳。
他低着头,缓缓呵出一口气,再度出剑!
一些眸光黯淡了下去,而另一些则更亮得惊人,同伴的死亡并没有令他们退却,更勾起了他们嗜血的欲望。野兽们一拥而上,分享了昔日同伴残躯中的力量。
他望着野兽在撕扯,神情无喜无悲,就如艾林所说,他们不值得多余的怜悯。只是当年的黑夜女神在创造她的子民之时,会想到今日的情形吗?
血族如浪潮像两侧分开,一位身形高挑的女人从人群中走出,她纯银的长发落在漆黑的长袍上,鲜红双眸里是无数翻滚的情绪,这个美得近乎不真实的女人,缓缓伸出左手,从虚空中拔出了一柄暗银的长抢。
“好久不见,蕴。”
男人回应她的,是逼近眼前的剑!
“当!”
她单手挡住了他的攻势,枪身上的符文被一层层激活,它自沉睡中苏醒,显现出应有的模样——这是一支由纯血打造的魔枪,力量在它体内狂躁地咆哮,将每个试图挑战它的人,都吞噬为成长的养分。
“上次我们并肩作战时,还是在科德恩战役的时候吧。”
普通的制式剑根本无法与这柄魔枪抗衡,即便有“大地意志”的加持,也在下一次撞击时破碎了。
男人果断抛开了断剑,再次取出同样的制式剑,橙黄的光芒一闪而过,凌厉的剑风扫落在这片天地间。此刻,大地仿佛都在与他共鸣。
“那时候与你并肩作战的,如今还剩下多少人呢?”魔枪上散发出幽暗的雾气,缠绕在他身上,“你的追随者们,又有几个还活在人世呢?”
“凡人的生命就是这么脆弱,多瑰丽的一生,死后也不过是一座墓碑,历史的几行字罢了。”
剑光击散了雾气,男人不为所动,密集的剑影如流星坠地,落向了她。
“而对我们来说,那只是眨眼的瞬间。凡人恐惧死亡,向往永恒,而血族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在魔枪的横扫之下,剑影溃散而去,她勾起鲜红的唇,还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无法张口。
她缓缓地低下头,有一股磅礴的魔力撕碎了她的“心脏”,逼出了她体内的神血。
那股银白魔力如群星光辉,在夜色中是如此的璀璨明亮、夺人心魄,就像他的眼睛。
原来他的剑只不过是幌子,这么多年,他倒也不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那是谎言。”他站在远处,依旧顶着那张平平无奇的脸,“这世上没有永恒。”
不,他还是像以前那样让人心烦……
“我们到了吗?”
艾林打量着周围,这儿的天空阴沉沉的,像没有阳光的阴天,一切都是灰蒙蒙的。而整体建筑相比血族的华丽繁复,这里的风格十分简洁质朴,隐约透出一种圣洁感,但她同时也察觉到了一些不协调的诡异。
“已经到了神殿附近,我们和母亲以前就住在这。”梵卓遥指一处,“那里以前是玫瑰园,母亲亲手种下的,不过现在都凋零了。”
艾林顺着看去,凋零真是比较委婉的说法了,在她眼里,那完全就是一堆畸形扭曲的枯萎植物聚集在一起,完全看不出玫瑰的形态。
她明白了不协调感来源于何处:正是眼前这些形容诡异的植物,它们无处不在,或攀爬缠绕在支柱上,或横亘在道路上,肆意地伸展着它们那诡异得令人作呕的躯干,其丑陋程度比森林陷阱更甚。
在这地方她几乎感觉不到生命,一切都沉于死寂之中,似乎连空气都是凝滞的,迈出的每一步都能感觉到有什么在阻止自己前行。
“那儿以前是座湖,很清澈。小时候,每到夏日的夜晚,我们会在湖边,听母亲的哼唱入睡。”梵卓的脸上带着浅笑,陷入了回忆之中,“那时候,我们像一家人生活在一起,没有黑夜女神,也没有血族之王、十三位大公。”
但艾林看到的仅是一块漆黑的泥沼地,畸形怪异的植物遍布在它四周,别说清澈了,跟湖都沾不上边。
她拧着眉,也不好意思打断老人家怀念往事,快步往前走,诡异植物越来越多,它们如有意识般拦截在必经之路上,阻止试图走近神殿的人。
而神殿的轮廓也逐渐明晰,它整体以灰色调为主,高大而壮丽,每一根外部支柱上都缠绕着血红的藤蔓,圆形的顶部隐隐有红光透出。还未走近,就能感觉到庞大的魔力如海潮般翻涌。
“我们到了。我暂时只能送你到这了,艾林阁下,接下来的路,你要独自前行了。”梵卓身后涌现出血色暗影,深红权杖轻点地面,诡秘难言的力量如波纹一层层荡开。
空气扭曲了片刻,从中显现黑发灰眸的男人,他苍白英俊的脸上带着意外,“是你?”
艾林下意识摸了摸脸,还好,马甲没掉。
于是她理直气壮回道,“你谁?”
黑色羽翼自布鲁赫肩后展开,黑色风暴在他周身凝聚,“此地,禁止通过。”
梵卓举起权杖,鲜血从中迸溅而出,洒在他的身体上,将他染成了血人。他抱着腹部缓缓弯下身,血色棱晶从他体内钻出,在他的体表凝结。
他形容癫狂,眼睛却一片清明,“去吧,那个孩子在里面等你,我会追上来的。”
艾林双足骤然发力,如离弦之箭越过了重重阻拦,直往神殿的方向而去,任何试图阻拦在她眼前的事物,都被强悍的肉身迎面击碎。
仿佛血色棱晶雕成的梵卓微微抬手,暗影困住了那对黑色羽翼,将他锁在了原地。
“布鲁赫,相比我你更适合做血族的王。”
“如果还有机会的话,请你带领族人们继续走下去吧。”
梵卓的声音越来越低,身后暗影在瞬间膨胀,将这片天地都吞没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