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不甘的心
血族出身于诅咒山脉，其历史可以追溯到第一文明时期。作为血魔法的独创者，他们就像那座山脉一样：阴暗、古老、沉重、腐朽。
“各位同学，今天的通用语课程就到这里，课后作业要认真做哦，下次我也会好好检查的！”
扎着双马尾的妖精老师从讲台上跳下来，宣布了这堂课的结束。艾林长舒一口气，趴在了桌面上，知识如大海，她像一叶浮舟，随便来个浪都能把脑细胞刮没。
“我真的是，完全不擅长学习。啊，回去还要做作业，我不行了……”艾林把脸贴在笔记本上，上面有她鬼画符一样的字迹，“为什么来了异界我还要学习啊！”
由于因忒洛魔法帝国实行十年制义务教育，不识字的成年人实在罕见，因此来这里上课的人，大部分都是别的地方过来的，还有少部分是魔兽幻化成人的，她经常看到长着尾巴耳朵的后者在她面前走来走去。
大橘以后倒是不用担心上课，伊芙和哈尔肯定会一手包办他的全部课程。
少女拍拍她的桌面，“艾林，放学了，你还想在那趴多久？”
“阿弗拉，我不想学习了！”
学霸看着这个没救的学渣，“作为一个天生施法者，你要浪费这天赋吗？”
“反正施法也不用看文字，感受元素凝聚就行了……”艾林越说声音越小，她知道字是必须要学的，只是想抱怨一下。
少女摇摇头，“我出身于西尔纳，相比辛泽沃亚，那是地狱般的地方，不，不该这么说。呵，如果不是地狱大军占据了我的国家，我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在这里求学，我真是衷心地感激魔王陛下。”
“好了好了，我知道学习机会有多难多不容易。”艾林收拾桌上的教科书，唉声叹气，“为什么大法师们就没发明出那种叮一下就能学会知识的伟大魔法呢？”
“学习从来就没有捷径。”少女拽着磨磨蹭蹭的她走出了教室，夏日的明媚猝不及防地映入眼帘，刺得她微微眯起了眼。
前方这个才十七岁的少女，来自另一个世界。三年前魔王的军队开启了通往那的传送门，攻下了她的国家，以战争的方式带去了文明，强行将一个处在中世纪的国家，拉入了近现代工业化进程。他们感激还是怨恨，魔王都不在乎，祂只是想要劳动力罢了。
如果不是辛泽沃亚足够强大，恐怕现在也会成为魔王陛下的工业园区吧。
咸鱼一样的艾林仍由少女一路将她拖到了门口，她们俩平时会一起坐公交回蔷薇旅店，课后作业艾林受了不少这位学霸的指导。
“艾林。”轻柔的女性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抬头远处一袭绿裙的伊芙正向她挥手致意，温婉的面庞被散碎的阳光模糊。
“这样看起来好有母亲的感觉啊……”
她轻笑道：“如果艾林女士愿意的话，也可以叫我妈妈哦。”
“那我不就跟大橘同辈了嘛，那可不行！”
艾林看向她身旁的男人，“这位是你的朋友吗？”
伊芙笑笑，“算不上，就是个认识的人。”
这是个苍白而英俊的男人，深灰的瞳色令艾林联想到死亡，他向艾林点点头就算打了招呼，艾林也学他昂着下巴点点头。
一边的少女战战兢兢地上前，行礼道，“主人。”
艾林愣住了，从没见过这样的阿弗拉，印象中她带着少女的活泼可爱，又有远超年龄的坚韧心性，她也许会成为一名法师，也许会成为一名学者，而不是一个唯唯诺诺的血族仆从。
（我可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才能来到这里学习的！）
黑发女人的眼睛眯了起来，她看向高大的男人，漆黑眼睛如同深渊。
伊芙上前一步，错开了他们之间的视线，拉开了车门，“赶紧上车吧，大橘在家嗷嗷待哺了。”
“阿弗拉，要不要跟我一起回旅店？”
少女低头不安地绞着手指，一言不发。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她的头顶响起，“你自己做决定，阿弗拉。”
她的声音轻轻颤抖，“我……我跟着主人。”
艾林皱着眉看了男人一眼，对方依旧是那副傲慢模样，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到她。
“啪。”伊芙关上了车门，银紫色的魔能车，仿佛一道闪电消失绿荫之间。
少女这才缓缓抬起头，注视着那辆车消失的方向。
大提琴般的音色在她耳畔响起，如死神低语：“阿弗拉，你在期待什么？”
“不，主人。什么都没有。”
“那小姑娘是你的朋友吗，艾林？”
艾林声音有点闷闷的，“她跟我一起上课，是个学霸，很多基础的语法她一讲我就懂了。”
“那孩子有着很强大的天赋，她前途无量。”
“做一个血族奴仆的前途？”
伊芙笑笑，“对大多数普通人来说，能成为一位血族大公的仆人，那真是无上的荣耀了，她能够凭此从底层一跃成为上流社会的人物。”
活了很久的伊芙女士很清楚，艾林是个明显没怎么经过社会毒打的人，也许是因为她来自一个阶级并不分明的世界，所以总是还有着自由平等的想法，与人交往并不功利，活得纯粹又天真。
“但是阿弗拉她很害怕吧。”艾林想起少女战战兢兢的模样就觉得难受，“我没见过她怕成那样。”
“血族本就依靠恐惧统治他们的仆人。那是血魔法的影响，以后她会被转化成血族，大公级别目前已经是血族的顶端了，在根源上她会因本能的恐惧而臣服。”
“但是我有点不甘心啊……”艾林知道伊芙的话没错，但就是难受。
伊芙翠绿的眼睛如一汪碧潭，闪烁着粼粼波光，“我想起年轻时候，也有个男人这么对我说过。”
艾林的八卦雷达竖了起来：“然后呢？”
“然后啊……”她露出了怀念的神情，“他就改变了这个世界。”
那双银白的眼睛早已深深印在伊芙的脑海中，“若你觉得世界不合理，那就去改变它，将它变成你想要的模样。”
当年那男人说过的话，许多人当成狂言一笑了之，直到整个世界因他翻天覆地，他的名字和他的话一起被铭记在历史的丰碑上。
艾林像刚喝了一碗超浓缩鸡汤，握拳深切道，“好！我决定了，我要从今天开始好好学习魔法，再也不摸鱼了！”
伊芙笑出声，“那你可要好好加油哦！”
艾林回到旅店时，大橘正趴在门口等她，被那双琥珀色的大眼注视时，让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治愈了。上前一把抱住老虎脑袋，蹭着散发蔷薇花香的斑纹毛发，猛吸了两口“大橘能量”。
大橘对这只两脚兽的怪诞行为早已见怪不怪，用尾巴轻甩她的小腿示意她快点做饭给自己吃。
我就知道，大橘你一定也想我了。”艾林步伐轻快地走进小厨房，刚进门就看见一个身穿银甲的女人蹲在地上啃番茄。
“雷娜塔，你回来了？”女骑士跟她的竹马一起去安葬同伴了，没想到这才不到十天就回来了。
但她这副蹲在墙角种蘑菇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对劲，“雷娜塔？”
女骑士抹了下嘴巴，“我发现，人跟人的差距，比活人和死人的差距还大。”
“善行得不到匡持，恶行得不到惩罚。我很不甘心啊……”
她把剩下的番茄扔进垃圾桶，“需要多强大，才能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艾林没有问她发生了什么，只是摸了摸她的头，“欢迎你的归来，雷娜塔。”
“现在让我们来准备晚餐吧。”
今夜有云，星空黯淡，伊芙虚空踏着步伐登上了房顶，果不其然，在那遇见了黑发银眸的大法师。
“晚上好，伊芙。”
“晚上好，蕴。”她知道这位大法师这些天都没有离开蔷薇旅店，他一直跟随在艾林身边，只是艾林和他们，大多时候都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当她感知到时，那一定是他希望她知道。
“无论多久见到你，总觉得你好像没什么变化，永远是这副年轻的模样。”
“你也依旧年轻，伊芙。”
女人摇了摇头，橘红长发在夜色中飘舞，“我很老了，老到很多事情都懒得去计较了。”
“不要过于苛责自己，伊芙。”蕴摆摆手，“在下今天可不是来惹你不快的，伊芙。”
她提起裙角行礼，“随时为您效命，请吩咐，大法师阁下。”
法师笑了笑，“你见到那位大公了？”
“你觉得，他为何而来？”
“恐怕在下的想法并不重要。”
伊芙望向夜色中的蔷薇旅店，“一位血族的大公，不远万里从诅咒山脉而来，真的只是因为这片森林突然的异动吗？”
“我采集了那个血奴的头发和血液。”大法师笑得有些狡黠，“你猜怎么着？”
蕴的指关节轻叩长剑，“与那位的融合度达到五成，足够他们做一场豪赌。”
伊芙有些遗憾，“多年前的种子，终于结出了果实。只可惜那个孩子了，她本该有明媚的未来，在魔王陛下的统治下，也许她还能成为一名魔导工程师。”
法师想起那面容艳丽却又眼神呆滞的女人，不自知地笑弯了眉眼，“不过我想，善良而有正义感的艾林女士，是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她究竟是什么，蕴？”
“现在还不是揭开谜底的时候，伊芙，你还要耐心等待一会。”
这场准备了数百年的剧目，终于要登上属于它的舞台了。
你又会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女巫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