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沈与祺其实不怎么习惯和人有太过亲密的接触。
也许是天然对人带有一种戒备心理，他总觉得即便是朋友，也应该在社交中保持一个安全距离。
然而现在，这个安全距离被夏池闲给打破了。
不过沈与祺稍稍思考了一瞬，没动，算是默许了夏池闲的做法。
因为夏池闲说的对。
休息室人多眼杂对他们来说固然是一种束缚，但也未尝不能被拿来利用成一次营业的时机。
在粉丝看不到的地方营业，之后由内部知情人递出去消息，往往比明晃晃地直接呈现给她们的显得更真，更好嗑，更令她们感到快乐。
不过。
沈与祺瞥了一眼夏池闲。
合作两个月来，他其实还没完全摸清这位同伴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和他一样，夏池闲出道前也在公司内当了好一阵的练习生，只是性格非常孤狼，无论做什么都喜欢独来独往。
所以公司在出道时给他定的人设是冷淡酷哥。
虽然未必十分贴切，却也从一定程度上概括了他给人的第一印象。
很难以想象，那样一个似乎对除了舞台以外什么都不上心的人，现在能这样贴着他炒cp。
果然在圈内混的，谁没有点野心。
为了实现这一点野心，眼神可以作假，人设可以作假，安全距离也可以作假。
谁还知道最终呈现出来的，有几分是真的东西？
沈与祺还陷在自己的沉思中时，耳朵突然被人碰了一下。
“你耳机掉了。”
夏池闲说着，帮他把耳机塞了回去，又打量一秒他神情，扬了下眉，“想什么呢？连听自己的part都在走神。”
他的指尖很冷，划过沈与祺耳廓的时候冰得他稍稍缩了一下。
与此同时，他听见夏池闲轻声道：“其实，我还挺喜欢的。”
沈与祺一怔，转头正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
“——你这段part。”
夏池闲补充完整。
沈与祺：“……”
随跃刚打完一盘游戏，抬头刚好看到了这一幕。
靠在一起听歌的两个人气氛过于暧昧，吓得他手指一抖，下意识就退出了游戏界面，恍惚两秒后才问，“你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夏池闲很自然地反问回去：“我俩什么时候关系不好了？”
随跃：“……”
随跃隐隐总觉得他俩不太对劲，却又说不上来，而且还觉得自己待在这似乎有点莫名的碍事。
他想了想，收起手机：“我出去找下队长，不打扰你们俩。”
沈与祺看着他出去，掀一下眼皮：“你把人吓跑了。”
“不至于吧？”
夏池闲露出一个可惜的表情，“我还指望他能明白我们的用意，以后能在粉丝面前带头嗑一嗑，为粉丝带来‘我cp连队友都在偷偷嗑’的成就。”
他语气轻描淡写，但显然是把随跃也算计在了他们营业中的一环。
“……”
沈与祺看着门外的方向，“我只觉得他会被吓崆峒。”
话虽如此，他觉得这确实算是个很好的算盘，准备等回去就要在他的营业手册上再添一条新的——队友的反应也至关重要。
不多时，陈闻时和随跃一块从外面回来。
作为forever的队长，陈闻时很好地发挥了forever的营业传统。
一言以蔽之，练习室可以不去，粉丝不能不媚。
在上次的打击之后，他似乎领悟到了娱乐圈的一条隐藏法则。
其他什么都是虚的，但每一个因为他认真营业而被挽留下来为他花钱的粉丝都是实打实的，必须要好好对待。
“怎么样。”
沈与祺顺口问，“外面粉丝多吗？”
他说完后才觉得自己实在有点明知故问，以他对粉圈的了解程度，究竟有多少粉丝会跑现场别人不清楚，他还不清楚吗？
“差不多就是我们眼熟的几位老粉。”
“不过……这一次倒是有个我不认识的女孩子，举了双人手幅来的。”
陈闻时停顿了一下，看向他和夏池闲，目光带着探究，“上面写的名字似乎是，见闲思祺。”
沈与祺一怔。
夏池闲也忽地一扬眉。
见闲思祺是他们亲自商量，定下来的cp名。
没想到，他们这两个月来为了铺线而做出的营业，这么快就有效果了。
夏池闲一勾耳机线，歪头看向沈与祺，轻笑说：“看来今晚的表演，我们都得努力点了。”
……
他们这次合作的公司前辈是一位口碑还算不错的女演员，林文。
唯一的缺点就是，唱歌不太好听。
但作为演员唱歌不好听似乎也不是什么缺点，毕竟娱乐圈自带一个奇怪的鄙视链。偶像跨界演戏没演好会被狠狠批评，而演员跨界唱歌就算唱得再难听也会被观众以哈哈哈的喜剧效果玩梗带过。
当然了，林文很有自知之明，这一次上台也是假唱。
晚上九点二十。
升降台将forever和林文分别送至台上。
沈与祺一抬眼，就迎来了刺眼的镁光灯。
满场的欢呼声涌来。
沈与祺望向观众席，一片灯火辉煌。
五颜六色的灯牌令人简直目不暇接，只是没有他们团的向日葵黄。
而这欢呼声，其实也并不完全属于他们。
也正常。
沈与祺想，毕竟这才是他们的第一次舞台。
要算起来，他们本该有的第一次舞台是出道半个月的时候，公司为他们安排了一个打歌舞台。
他们满心期待地录完，谁料还没播到他们那一期，这个节目就惨招腰斩，中止播放了。
于是他们的第一次舞台也就这样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当时经纪人说，别急，还会有下一次的。
谁也没想到第二次，等了这么久。
沈与祺定下心神，听着耳返中的音乐，进入自己的表演状态。
这次的合作舞台是首小甜歌，由林文担任主唱，要依次和forever四个成员进行互动对唱。
这么一分，落到forever每个人身上的镜头，其实压根没多少。
林文踩着高跟鞋，走到他面前。
沈与祺微微垂眼，行了个绅士礼，再抬头迎上全场的目光时，已是荣光焕发，开始自由地释放自己的舞台魅力。
尽管在台下还有些紧张，但只要一进入状态，沈与祺就能拿捏得比任何人都稳，像是一个有着丰富的舞台经验的艺人。
镁光灯像是给他加了一层柔光，他站在那里，就像是被镜头眷顾的宠儿。
三天的走位彩排，后台五个小时的等待，换来的是三句单人词，和一个特写镜头。
性价比如此之低，却是沈与祺能为自己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
这一个节目本来的关注点都在林文身上。
然而在沈与祺出现后，满弹幕林文粉丝的彩虹屁中出现了几条不同的声音。
【和林文对唱这谁，感觉以前没见过。】
【好像是文姐同公司的男团成员吧，长得还挺好看的，怎么想不开去当爱豆了。】
【是我们forever男团门面沈与祺！！颜好实力好入股不亏就是太糊了呜呜呜呜呜！】
寥寥数语，像是在汪洋大海里竭尽全力一跃的海豚落下时惊起的涟漪。
……
表演完成，forever下了台。
林文对这次的表演效果非常满意，在下台后还和他们道了谢才离去。
看着她的背影，沈与祺想，之后她的团队会给她买热搜、发营销。
但愿forever能沾点她的光，即便是出现在她视频里当做衬托红花的绿叶配角，只要能在大众面前刷到脸，就没什么不好的。
在他们之后上场的，也是一个男团。
本着一点同行见同行想较量一下的心态，他们几个没走，而是在离舞台很近的地方观看表演。
这个男团从出道到现在走红两年多，积攒起来的粉丝都是又鸡血又能打的，今天台下一大片连绵不断的红色灯牌就是为他们而来的。
等在他们上场后，现场的尖叫声更是此起彼伏。
不过细究他们的业务能力，可谓相当一般。
forever在台下看了半首歌的表演，纷纷看得忍不住皱眉。
夏池闲几次像是要说什么，但似乎都怕隔墙有耳，硬是忍了下去。
“真羡慕啊。”
随跃终于还是忍不住插话，“明明我们跳的比他们可好多了。”
——但他们既没有单独表演的舞台，也没有为自己摇旗呐喊的粉丝。
“是啊。”
沈与祺冷不丁温和接了句话，“你女朋友数量也比人家少多了。”
随跃：“？”
陈闻时：“……”
夏池闲却轻轻一笑，“没毛病。”
沈与祺说的是事实。
毕竟他们团四个人，只有随跃一个有女朋友，嫂子概率低至百分之二十五。
就算放眼全内娱，这个嫂子比例都能算得上是相当少的了。
而台上这个团，光他们知道的，谈恋爱的成员就至少一半了。
确实有点讽刺。
遵守规矩的人未必得到更多。
资本捧起来的恶人也未必能大白天下。
在这样的环境下，很少有人还能抱有最早的初心。
随跃没听出这层，竟然还煞有其事地思考起来这个问题：“难道娱乐圈是有什么女朋友数量越多越容易红的定律吗？”
沈与祺：“……”
随跃继续道：“反正圈内大家都这样，要不你们也去谈个恋爱，少听别人说什么偶像不能恋爱法则了，哪儿有人真的遵守啊——”
“行了。”
夏池闲打断他的话，神情懒散地打了个哈欠，“不看了，反正没有什么值得参考学习的地方。我先走了。”
“走吧。”
沈与祺又看了一眼观众席的方向，为还不知道自己塌房的粉丝感到可惜，“该回去了。”
现在正值深秋，昼夜温差很大。
从后台走到外面等车的长走廊里都被灌了风，吹得沈与祺的发型都有点乱了。
他接机夏池闲的时候走得急，没带任何帽子围巾之类的东西，这会儿被风一吹，冷得他不禁搓了搓手。
夏池闲瞥了一眼沈与祺被冻得发粉的耳廓。
他几乎没怎么思考，就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直接扣到他头上，“带好。”
沈与祺愣了一下。
然后他瞬间反应过来。
【营业手册第二条】
【同款配饰、衣服、鞋子永远不嫌多。】
【不过有的时候，被粉丝扒出是同一件更能让人浮想联翩。】
上班图时夏池闲带着的围巾，等到下班图的时候却出现在了他的脖子上。
这可比同款好嗑多了。
加上之前陈闻时给他们透的消息，今天外面有个专程举了他们双人手幅过来的cp粉，沈与祺觉得自己一下子就明白了夏池闲的意思。
沈与祺心中暗暗觉得自己选择夏池闲作为自己的营业对象，确实是选对了。
连这种细枝末节他都能利用起来，是个聪明人。
“知道了。”
沈与祺把围巾仔细带好，替他的计划再添一笔，“一会儿出去的时候我数三二一，你记得和我同步和外面的粉丝打招呼……对了，你想好今天文案配什么了吗？”
夏池闲：“？”
沈与祺见他眼神稍变了下，稍稍一停顿，试探着问：“你给我围巾不是这个用意吗？”
“想太多了。”
夏池闲往下拽了拽他的围巾，把他拽得离自己近一点后，压着声音说，“我只是不希望我的营业对象不小心冻感冒了，再传染给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