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夏池闲说完这句话后，发现沈与祺脸上竟然出现了很难得一见的茫然表情。
这令他感到满意。
沈与祺似乎永远都是处变不惊的样子，表现得对什么都太有把握，像是无论你走哪一步，都在他的计算范围之内。
这种感觉曾一度让他不太爽。
就算是合作，他也不喜欢被人压一头。
所以他很喜欢沈与祺现在这样，偶尔因谋划失算，露出一点点迷惑的表情。
很真实，也很……可爱。
可惜只一秒，沈与祺就恢复了平常的表情：“那刚好，借这个机会营业也是一举两得。”
“……”
没劲。
夏池闲不置可否道，“随便。”
他们俩一直走在最后聊天，随跃期间回了好几次头，最后在看到夏池闲给沈与祺带围巾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想印证自己的判断：“我怎么觉得你们俩最近关系不太对劲啊？”
夏池闲：“哪儿不对劲？”
“感觉像是从队友，变成了……”
随跃思考了一下刚才给围巾的操作，一瞬间醍醐灌顶福至心灵，肯定道，“父子。”
沈与祺：“……”
谢谢，全世界cp粉听了都阳痿了。
夏池闲拧眉看他：“随跃，别逼我在全世界最快乐的下班时刻打你。”
“——禁止团内霸凌啊！”
随跃说着立刻嘻嘻哈哈地跑远了。
他本来想跑出去直接上车，却发现其他三个人在走出来后都没有上车的意思，而是站在那里，遥望着栅栏的另一边，在和粉丝挥手。
三缺一可不是什么好事，随跃只得立刻回到他们身边，小声嘀咕，“天这么冷，你们不抓紧时间回车上啊？”
陈闻时瞥他一眼：“……你到底还是不是偶像？”
练习生出道前应该有上过营业课才对啊。
“我是啊！”
随跃理直气壮一秒，又立刻压低声音，“但作为偶像，只要把舞台做好了不就够了，做这些有什么意义？”
说归说，他还是学着队友一样，对着那边的粉丝挥挥手，只是忍不住吐槽道，“当然了，要是为了年底卖官方周边礼包多卖一点的话，我没意见。”
陈闻时：“……”
孺子不可教也。
沈与祺倒是全程置若罔闻，只认真鞠躬，对着那边喊道：“大家辛苦了，谢谢。”
如果说他们排练这么久，最后换来的只有几秒的镜头，性价比很低的话。
那没有内场票还坚持来场外，就为了等着看他们一面的粉丝，性价比更低。
所以哪怕有一个，沈与祺都会来和她好好道别。
当然，这也是一种利己行为。
无论是对于眼前这个女孩，还是对于其他的屏幕粉，或是日后入坑的粉丝，留下珍惜粉丝的好印象总是好的。
夏池闲站在沈与祺的身边，和他同步挥手道别。
正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栅栏对面的小姑娘忽然举起她手里的手幅。
这边的灯光很亮，沈与祺看清了，她手里举着的，就是见闲思祺的双人手幅。
他立刻站定了脚步。
“沈与祺！夏池闲！我看了你们今天的舞台，真的特别特别棒！”
“我想告诉你们——你们一定会火的！！”
她喊得声嘶力竭，真情实感，声音里甚至都带着一丝哽咽，“辛苦了！！加油！！我期待你们下一次的舞台！！！”
沈与祺微微一怔。
他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自己的，最初的契机是什么，喜欢的到底是他表现在外的人设，他炒的cp，还是他真正的实力。
可是他对着那个女孩认真点一点头，轻声对随跃说：“看到了吗。”
随跃：“什么？”
沈与祺说：“这就是意义。”
……
沈与祺不知道随跃是不是有所动容。
但反正今天一向不关注粉圈动态的他回了车上拿出手机就开始逛超话，还忍不住嚷嚷：“我的站子怎么还没出图呢？”
“正常。”
沈与祺一遍又一遍刷着朋友圈。
他这边加的几个代拍也都还没开始出他们的图。
毕竟今天晚会来的明星很多，代拍当然选择优先赚当红明星的钱了。
趁着这会儿时间，沈与祺打开豆瓣娱乐组论坛。
每到这种大型晚会，吃瓜群众从来不会少。
他先搜索关键词，发现提到自己的寥寥无几，勉强找出几个点了赞后，调出自己的几个小号开始发帖。
浸染娱乐圈这么久，沈与祺早就深刻拿捏住了在豆瓣怎么炒作的技能。
豆瓣娱乐组的氛围就是比起夸人更爱踩人，所以直接安利是不行的。
首先，要用一个小号假装纯路人问起他们，口吻还要表现得轻蔑一点。
——【谁知道和文姐一起表演的这几个人是谁啊，感觉以前从来没见过，现在什么人都能上卫视晚会了吗？】
配几张舞台表演的截图，加深路人印象。
再开一个黑粉，明贬暗炒地开贴。
——【文姐太惨了吧怎么都这个咖位了还要被同公司糊逼男团吸血？谁能说一下这个男团什么来头，不会是资源咖吧？】
也同样配几张舞台表演图，再次加深影响。
在声势渐起，吵得沸沸扬扬的时候，用一个路人号在这系列贴下面假装逆反。
——【差不多得了吧我觉得他们今天表现也挺好的，内娱本来就没几个本土男团了，今天能看到新团还挺令人惊喜的。】
把节奏慢慢带起来，再加上一些科普卖惨，让人心生怜爱。
最后，用一个cp粉的号开始通过炒cp引流。
——【见闲思祺你们俩被我抓到在舞台上秀恩爱了吧！谁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在唱想要爱你这句的时候对视啊！文姐都被你们秀到了！】
配上的图，是他们在舞台合唱小甜歌的时候，唱到关于爱情的句子对视时的样子。
这样一连串操作下来，不管吸没吸到粉，反正存在感是刷足了。
与此同时，代拍终于放出了沈与祺需要的图。
于是半个小时后。
cp站发出了九宫格图，将上班图和下班图拼在了一起，只要没瞎的人一眼都能看出夏池闲和沈与祺轮流带一条围巾的操作。
同时配上文案。
【“月亮弯弯绵绵绵缠缠，无论是果汁还是围巾，都会分你一半。”】
发完微博，沈与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锁上手机。
真够累的。
在舞台表演结束后他还得加班，完成剩下那部分的营业，996也不过如此。
他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座位。
夏池闲把帽子扣在脸上，已经睡着了。
沈与祺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还带着他的围巾，慢吞吞摘下来，叠好后，放在了他手边，想了想，还是轻声说了句：“谢谢。”
沈与祺知道夏池闲听不见，但他就是想这么说而已。
但他没有看见，夏池闲被帽子挡住的嘴角，悄悄扬了一下。
……
虽然镜头量很少，但这次晚会或多或少还是提升了一些他们的知名度。
毕竟是上星卫视的晚会，还是有基本盘的。
只不过这点知名度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他们依旧还在接不到工作继续抠脚的状态中。
“放低期待。”
陈闻时心平气和道，“人生的奥义就在于静，耐得住寂寞，方能享得住长远。”
说完后，他一顿，说，“这句话很有道理，我今天的营业文案就是这个了。”
沈与祺：“……”
“没事儿这不挺好的嘛。”
随跃说，“嫌无聊的话，要不要和我打会游戏？蓓蓓也一块儿。”
“不了不了。”
沈与祺无意参与队友和女朋友的二人世界。
他把目光望向夏池闲，只见他把中午的健康餐一扔，已经开始点炸鸡外卖，感觉到沈与祺视线后一扬眉，“要不要一起？”
于是经纪人管言刚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吃外卖的吃外卖，打游戏的打游戏的场景，差点以为是自己的打开方式有问题。
管言之前是带女明星的，切换过来带男团不适应了好一阵，经常对于他们不规律的饮食和作息感到崩溃。
而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
“这个团我真的没法带了！！”
随跃一边打游戏，一边轻飘飘地把他的话给堵回去，“管哥，我们以前班主任也爱这么说，所以他人到中年就秃了，你不能学他。”
沈与祺点头，难得赞同了随跃的话。
管言：“……”
真想辞职。
他深呼吸两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说正事，“别贫了，我是来给你们说下周行程的。现在有个真人秀综艺，想邀请你们飞行一期——”
他话还没说完，室内的几个人都精神了：“综艺？！”
对于他们现在的咖位来说，综艺确实有点像天上掉馅饼。
管他妈的是什么综艺，只要能刷脸，就算让他们去当背景板都成。
陈闻时双手合十，满脸虔诚道：“谢天谢地，一定是我最近烧香拜佛有效果。”
管言：“……谢什么老天，先谢我吧。”
说实话，这个综艺本来是轮不到forever的。
只不过上次他手下另一个艺人被临时抢了资源，对方觉得不好意思，答应还给他一个别的人情，于是拖了几个月，还了一期综艺的飞行嘉宾。
可偏偏不赶巧，他手头带的几位艺人，除了forever男团外全是演员，目前全进组了。
看着眼前不怎么成器的几位男团成员，管言道：“这次算你们捡到漏了，偷着乐吧。”
只是后来，等forever正式去录制的时候，却想把管言抓来狠狠质问一顿——这他妈也值得偷着乐吗？
管言给他们安排的这个综艺叫《绿野寻宝》。从表面上看，是个再平常不过的户外竞技综艺。
只是等到录制那天，他们才发现自己掉坑里了。
第一，这个综艺按计划要连续录十几个小时，最后的场景是户外的，为了保证日光充沛，所以最早的录制要从凌晨就开始。
加上前面化妆做造型和等待录制的时间，起码二十个小时不能合眼。
这对他们的体力都是一个重大的考验。
第二，这个综艺的剧本痕迹太重。
这综艺每期参与人数都很多，但主mc只有六位，所以核心剧本和高光镜头都围绕在他们身上。
像forever这种飞行嘉宾，几乎就是过去当炮灰的。
游戏规则并不难，就是个单纯的寻宝游戏。
前几轮环节，通过一些游戏比拼获取线索，等到最后一轮拼凑线索，最先解出谜底，找到节目组放置宝物的就算胜利。
表面上看起来所有玩家都有机会通过比拼赢下最终的胜利，其实不然。
在第一个综艺环节结束之后，沈与祺就发现了端倪。
趁着休息时间，没有镜头拍摄，他把其他三个队友叫到一块儿，“有什么发现吗？”
“有问题。”
陈闻时沉声说，“第一轮游戏的负重前行，我们背的东西应该比旁边的人重。”
随跃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我说呢，怎么旁边的女嘉宾都走得比我快！！”
沈与祺点头：“节目组给其他人放水了。”
夏池闲回想了一下这个综艺之前请过的嘉宾，眼底生出冷意：“难怪每一期的飞行嘉宾知名度都不高。原来是算准了糊咖就算看出来了，也只能顺着节目心意，不敢反抗。”
这是一场提前安排好结果的综艺。
他们被请来，只是为了给主mc当陪衬的。
既然是当陪衬，当然愿意请一些通告费低又好拿捏的小明星了。
“那怎么办？”
随跃抓抓脑袋，有点烦，“那我们这期综艺录的岂不是毫无意义。”
“……也不算完全没有意义吧。”
陈闻时想了想说，“至少，我们也蹭到镜头了？”
夏池闲哼笑一声：“无效镜头算什么镜头？”
镜头可以少，但被人当陪衬的镜头还不如没有。
甚至如果运气不好，他们还可能会被恶剪。
他们本来就没什么人气，如果真被恶剪，或是被节目组打上了体力不行脑力也不行的初印象，之后要花太多功夫扭转风评。
那这个综艺上的，就得不偿失了。
“确实。”
沈与祺继续说，“而且他们在第一环节就敢制造不公平，在最后的解谜环节只会更加偏颇。”
他微微皱眉，心觉不妙，“……我们或许会被剪成花了大力气还是解不出答案的对照组。”
“靠。”
随跃很不爽道，“我才不想被人当傻子。”
沈与祺抬一下眼：“对你来说可能没差。”
随跃愣了一下，才听明白沈与祺在说他笨，瞪圆了眼睛想反驳回去前，被夏池闲按住：“小声点。”
随跃不服嚷嚷：“夏哥你怎么还带偏袒他的！”
夏池闲不理他，对沈与祺道，“你继续。”
“该说的就这些了。”
沈与祺摊一下手，“现在就看你们怎么想了。”
“还能怎么想。”
陈闻时苦笑一声说，“我们难道有别的选择权吗？”
沈与祺想了一下，摇头。
录制到一半了，他们总不能说我们不录了。
他们没这个胆子，也不可能这么做。
陈闻时面露无奈，叹口气：“那看来我们只有顺着他们的意思往下录了。希望节目组别剪的太过分就是了。”
沈与祺又想了一下，还是摇头：“把希望寄予他们身上，不靠谱。”
夏池闲挑了下眉：“那你打算怎么办？”
“……赌一把。”
沈与祺握紧拳，“赌一把节目组就算偏袒，也绝对不可能直接把谜底答案直接告诉老mc。”
“我们要抓住这个机会，去尽量赢。”
夏池闲：“你怎么能确定？”
沈与祺说：“以这几位的演技提前知道答案肯定会露。所以我觉得为了节目效果，节目组也不会提前告诉他们。”
其余人：“……”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所以我赌，最后环节，节目组还是会留出一定的时间给嘉宾自由发挥。”
毕竟如果真的什么都写在剧本里就不好玩了。
“如果会给提示，那就是在录制进程过半，大部分嘉宾解出了个大概的时候。这个时候作弊最不显眼，也不突兀。”
“既然如此——”
沈与祺顿了一下，忽然笑起来，眼底晃着一些自信，“那我们，只要在节目组给他们提示前，把答案抢先解出来，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