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沈与祺和夏池闲的营业计划是从两个月前开始的。
那时候他们出道四个月，最初追梦的热情虽然被残酷现实浇灭了个七七八八，但也还算残存那么一两分支撑着，所以对待每一个机会都视若珍宝。
刚好，前不久经纪人管言为他们争取到了一个在综艺上打歌的机会。
虽然只是个网综，且周播放量也不算高，但这点盼头却让他们期待了很久。
然而在录制前一周，管言面露难色来到练习室，宣布他们不用准备这个舞台了，录制计划取消了。
所有人皆是一愣。
随跃心直口快藏不住话，直接就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哪儿有什么为什么。”
管言委婉道，“节目方找到了更合适的人呗。”
——换言之，他们被临时撤换了。
准备了很久的舞台落空，每个人心里都不好受。
于是等到节目播出那天，四个人一块儿蹲在手机前看，想知道把他们顶替下去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出乎他们意料的，那不是男团，甚至都不是爱豆，而是最近刚火起来的一对cp。
因为本来也只是担任一期飞行嘉宾，综艺时长并不算多，只不过本来要给forever打歌的机会，现在留给了这两个人对唱情歌。
那是一场靠着节目组鬼斧神工的修音技巧都没能救回来的情歌表演。
漫长的两分半过去后，随跃是第一个爆炸的。
“这他妈是怎么火起来的？就这水平还能上台唱歌？？全录制棚的人耳朵都聋了吧？”
陈闻时手里捧着保温杯，眼神有点涣散，但还是尽量说服自己：“毕竟他们又不是爱豆，这种表现……也还算合理吧。”
“不是爱豆就少上这种舞台丢人。”
夏池闲嗤笑一声，“没有金刚钻还揽瓷器活。以这种水平上舞台，简直是侮辱舞台。”
不过最令他们无法忍受的，还不是歌曲本身。
而是在这两分半的糟糕表演里，满弹幕都飘满了夸他们的言论，硬生生把跑调的歌声吹出了昆山玉碎凤凰叫的水平。
随跃神情恍惚：“……究竟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我疯了。”
与此同时，沈与祺已经翻出了他们的资料。
这两位艺人是靠最近的真人秀综艺迅速火起来的。
在那之前，两位演戏不行唱跳不行在内娱担任什么定位都显得十分尴尬的综艺咖迅速飞黄腾达，该接戏接戏，该有舞台有舞台，反正无论呈现出的结果有多烂，都会有粉丝帮忙挽尊。
沈与祺眯着眼看了一眼弹幕，在心里感叹，cp滤镜真是一种强大的东西。
那一天，陈闻时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最后把手机关了，没有和平时一样说，“该练习了。”
而是说，“休息会吧。”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被轻轻折断了。
比起陈闻时的挫败和失望，沈与祺显然更有探索精神。
趁休息时间，他把那对cp的综艺cut给迅速补了。
其实他们的营业手段并不高明，非要分析起来，不过就是直男卖腐的那几个常规套路。
可惜，内娱粉丝的口味说叼也叼，说不挑那也确实不挑。
只要两个人人设立得好，互动又足够多，就算是人工糖怎么了，人工糖就不是糖了？
甚至对脸的要求都不算太高。
不止是这对cp。
要是翻一翻如今内娱人气前十的明星里，会发现至少九个是靠炒cp上位的。
唯一剩下的那个，并非有单打独斗的过人之姿，而是因为他是资源咖。
整个大环境就是扭曲的。
遵守规矩未必能得到更多，但循着这条财富密码必然会有所收获。
如果是你看到了这条捷径，那你想怎么做呢？
就在这个时候，夏池闲过来，看到他手机上的画面，轻笑一声：“看这个干嘛？你也想卖腐啊？”
沈与祺鬼使神差地抬起头，盯着夏池闲。
夏池闲被他看得一愣。
半晌，他听见沈与祺轻声问：“那你愿不愿意，和我试试？”
沈与祺后来回想起来，觉得这句话简直像表白。
其实那个时候他和夏池闲的关系还比较一般，两个人虽然出道前当练习生时就认识了，但彼此气场不太对盘，说过的话并不多，更是很少玩在一起。
后来虽然一块成团出道，但相较起来，他和陈闻时或是随跃都比和夏池闲熟。
但他没有选陈闻时，也没有选随跃。
在那一刻，沈与祺冥冥中有一种莫名的直觉，夏池闲不会拒绝他的要求。
夏池闲只略微怔了下，随后眯起眼，似是认真在思考这个提议。
片刻后，他眉毛一扬，“好啊。”
……
“当初我们可说好了的。”
夏池闲点了点沈与祺的手机屏幕，声音懒懒散散，却带着一点质疑的语气，“这场营业既然是对你我各自有利，那就谁都不准背着对方偷偷提纯。”
沈与祺没明白他为什么忽然提这个，拧了下眉问：“怎么了？”
“恋爱脑的设定都出来了。”
夏池闲瞥他，说，“你不会想走弯恋直的人设路线吧？”
沈与祺一愣，随即顿悟过来。
弯恋直，是指一方暗恋另一方却始终爱而不得的经典cp模式，也是内娱rps提纯第一人设利器。
毕竟谁都会忍不住同情那个在cp里爱的更多的人，所以凡是沾上这三个字，几乎约等于引导粉丝偏心。
原来夏池闲凑过来并不是为了欣赏他们的cp构图。
只是为了检查一下，这个由他运营的cp站账号，有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对他有利的偏向，来引导粉丝偏心于他。
果然。
沈与祺有点好笑地想，夏池闲也像他提防他那样，在揣测他的行为。
区别只是，夏池闲会直接说出来，而他不会。
见他不出声，夏池闲又凑近一点，强调道：“我都配合你炒狗姐这种明摆着对你有利的cp设定了，还不够吗？”
“对我有利？”
沈与祺轻笑一声，淡然回怼道，“狗姐这种cp模式到底给谁吸粉更多，还需要我说吗？”
所谓“狗姐”cp，是内娱同人女最爱的cp人设。
详细来说，就是年下野性小狼狗x清冷温柔大美人的设定。
因为这个人设吃香，所以当初讨论之后该营业什么样的cp人设时，两人不约而同，都选定了这个。
——哪怕他俩的本质根本不贴狗姐。
非要说哪儿像的话。
沈与祺看了一眼池闲。
狼是狼子野心的狼。
狗是狼心狗肺的狗。
横批，反正不是个好东西。
尽管如此，这个设定虽然都快被舞烂了，但只要有人喜欢，有人买单，就永远有市场。
通常来说，这对cp模式对担任“姐”的那一方比较有利。
但很多时候，担任“狗”的那方更容易将cp粉转移成自己的女友粉。
所以面对沈与祺的指摘，夏池闲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
“不过你可以放心，我暂时没提纯的打算。”
沈与祺说，“毕竟，就算要想提纯，那首先也得吸到粉吧？我们俩现在提纯，相当于为幻想中的五百万大打出手。”
就算要分蛋糕，也得先把这个蛋糕给做大才行。
这么浅显的道理，他明白，夏池闲当然也明白。
“快了。”
夏池闲果然放松了一点，说，“我们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从开始营业到现在的两个月前，他们俩铺垫的伏笔可谓草蛇灰线绵延千里，像今天这样专门给粉丝喂的私下糖就是他们最拿手的一招。
让粉丝自以为窥见了真相，从而兴奋不已，却不知道他们看到的只是悬浮在海面上，被故意露出来的冰山一角。
就是不知道这阵东风，什么时候才能刮来。
沈与祺低头，看向自己手机屏幕上的cp站。
这“落子无悔”的cp站名，既是取自他们的二字cp名夏棋，又代表了沈与祺自己的孤注一掷。
这一场营业计划，就像他们和世界之间的一盘对弈。
希望他能赌赢。
……
机场到演播厅的距离不算长，不过一个小时，沈与祺和夏池闲就到了。
今天要录制的舞台，是一个地方台卫视的晚会。
也是他们等了很久的机会。
然而因为请的表演嘉宾过多，像forever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糊团，不得不和其他人合用一个化妆间和休息室。
沈与祺和夏池闲进去的时候，随跃正窝在房间一角打游戏等着做造型，样子半点都不像个爱豆，而是像个不知道从哪里跑来偷懒的工作人员。
周围进进出出无数人，也没几个注意到他们。
沈与祺环视一圈，没见到陈闻时，顺口问：“陈哥人呢？”
“出去和粉丝打招呼了。”
随跃灵活地操纵着自己的游戏小人，以一个漂亮的大招放倒对手，头也不抬道，“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一门心思就想着怎么笼络粉丝。大概年底快到了，要给卖年终pb礼包冲一冲销量吧。”
他向来嘴上没把门，对每个队友都是这样不加顾忌地调侃。
沈与祺：“等陈哥回来我告诉他，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别啊祺哥。小的知错了还不成吗？”
调侃归调侃，既然没轮到他们做造型，这段时间除了等待也没什么可做。
沈与祺拒绝了和随跃一起打游戏的提议，坐到另一边的座位上，带上耳机，把自己关进音乐的世界里。
他首先把今晚的表演曲目听了一遍。
他们今天表演的不是自己的歌。
毕竟他们今天的舞台不是专属，而是和公司演员前辈一块儿拼的。
说好听点叫合作舞台。
说难听点，他们就是人家的表演背景，是蹭着人家的名气才上来的。
但即使是这样一个机会，也是管言为他们争取了很久的。
他们公司原本是专门做演员这一块的，后来想来分偶像市场的蛋糕，匆匆忙忙成立了偶像部，准备养几个练习生送去选秀捞一笔钱。
谁曾料想刚成立没多久，选秀被上头限令禁了，只能转而做自己的男团。
公司对这个方面没什么经验，调拨过来的经纪人也从没带过爱豆，就这样磕磕绊绊地推出了个forever出道，几乎处于半散养状态。
无论是资源，策划还是靠谱的运营团队，总之要什么什么没有。
沈与祺一直觉得，也许公司早就把他们当做了弃子。
切到下一首歌的时候，耳机里猝不及防传来夏池闲的声音，沈与祺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这是他们出道专的主打歌。
左半边耳机忽然被勾掉。
沈与祺抬头一眼，夏池闲正把他的左耳耳机塞进自己耳朵里，“听什么？”
在听清音乐的那一刻，他忽地挑了下眉，“这不是我的part吗？”
他嘴角跟着弯起，“原来哥哥这么喜欢我啊？”
沈与祺：“……”
这人是把营业刻进dna了吗。
休息室又没粉丝。
他扫了夏池闲一眼，示意他适可而止。
谁料夏池闲不但不为所动，甚至将耳机塞好，得寸进尺地靠到沈与祺身边。
沈与祺微微一僵，下意识往旁边移了一点，被夏池闲勾住肩膀。
“躲什么？”
夏池闲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营业不就是要做到让所有人都相信我们是真的？说不定一会儿哪个工作人员看见这一幕，转头就能去豆瓣小组发帖说她嗑到新的cp了。”
他拿鞋尖蹭一蹭沈与祺的鞋子，带着点逾矩的亲昵，盯着沈与祺的眼睛，嘴角挑起，道，“既然是营业，那就稍微敬业点行不行，与，祺，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