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秘密
剧组的酒店位置选在了偏僻静好的地段，从大门出来时街道上的人远不及市中心来的多，但伏真还是默默地又拉上了口罩。
两人并肩走，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看起来像是各走各的，步伐却又出奇的一致，散漫的劲融合进了微凉的风。
李沉牧双手插在大衣中，眼神始终觑向她。
他似乎能感觉到身边人心情的低落，想起方才遇见的燕浓，神情不由得变得凝重。
虽然不知道鼎萧是怎么中途把人送进组里的，但只要不波及伏真，他不会计较。
“你……”
“我……”
沉默很久的伏真抬头，两人双双开口，李沉牧挑眉：“你说。”
“你会在这儿多久？”伏真也只是一时之间想到身边还有个人，不应当尴尬地沉溺于自己的思考中。
“最迟后天回去。”李沉牧是找了鸡零狗碎的时间，还要七拼八凑地才整来了这几天的“出差”。
“这么快。”伏真有点怅然，就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语气中不免平添了失望。
李沉牧讶然：“没想到你还舍不得我了。”
伏真剜他一眼，倒没接他的话茬。
她以为这段时间的消寂与断联会磨失他们之间的关系，而前段时间蓦然而起的心动也只不过是相关命题下的必然结果，但直到李沉牧再次出现在她面前，那些自以为悄悄溜走的依赖与留念又无缝地归回原位，目的清白而又自然地指向他。
“走。”李沉牧二话不说，不假思索地拉拢了和她之间的距离，带她来到后街的一家日料店前。
这家店小有名气，放在平时有不少人慕名而来打卡。李沉牧之所以今晚带她过来，是因为在第一天伏真进组时便在朋友圈分享了这家店，他旁侧敲击地问过，伏真白天的戏程一直排的很满，晚上回房又累得不行，所以一直不得空去这家日料店打过卡。
伏真刚走近就让人给迎进去，店内无客人，而所有侍者都在盯着自己。
她一下了然，知道是李沉牧包了场，回头对他做口型：“李老板好大手笔啊。”
李沉牧只笑笑，跟在伏真身后往二楼走。
伏真坐下后，又和李沉牧商量着点了菜。但李沉牧总说“都行”，让有些选择恐惧症的伏真犯了难。
在点了份烤鳗鱼后，突然间就想起早上杜若虞给她秀的甜蜜又“痛苦”的狗粮，说齐均言是一点建议都不会给，可把她气的够呛。于是伏真忍不住对李沉牧吐槽：“你这样和只会附和和敷衍女友的男朋友很像诶。”
李沉牧闻言，忽的搓了搓自己的鼻子，镇定自若地拿过伏真勾选的菜单，在上面又一次涂涂改改。
如果不是伏真在说完这句话后脑袋突然宕机了，她就能明显地察觉到李沉牧的不自然。
比如，他脑袋空白地向下勾了半列，点的菜都快赶上一桌人聚餐了。
李沉牧回过神默默地把单竖了起来，严肃地挑选了其中伏真可能感兴趣的菜品，完成后又塞回伏真手里。
伏真眨眨眼，刚才唐突的话却不停地在脑海里回放，她尽力撇去这些浮云，装模作样地又浏览了遍李沉牧勾好的菜单，这才惊觉她并没有能够再修改的地方。
就像是特意为她准备好的。
伏真把菜单交还给侍者，微微一笑，便瞧着人忙碌地出去了。
屋内暖黄的灯光照得人懒洋洋的，两人相对而坐，伏真却不敢把目光长留。
“刚才那个是你前经纪人吧。”李沉牧若有似无地提起。
他认识燕浓，也能感知到燕浓能波动她很大的情绪，所以他有些懊恼。
最开始和燕浓做交易，两人都不过是秉持着让伏真未来的路走得更顺，才在表面上保持了一致，“里应外合”将伏真带离鼎萧。可实际上一见到燕浓，每次听他提起伏真的近况，李沉牧的内心始终筑着一道警戒线。
“对，燕浓，上次机场你应该见过。”伏真想起了之前和李沉牧绯闻的爆出，内心复杂，“他现在应该带的是鼎萧的新艺人。”
“很不舍？”李沉牧抿了一口冰水，他不是没想过在伏真跳槽后为了适应她，连带着把燕浓一起挖过来。
但他最后没提，因为燕浓没提，再者对比起楚卓君，很明显燕浓落下一大截。
既然伏真签约了恒星赴臻，那他就要对得起这份合约，给她最好的。
伏真很快地回：“也没有，毕竟我已经离开鼎萧了，总不能说让他为了我以后不带任何人。”
李沉牧轻笑，若不是鼎萧给的的压力，说不定还真有可能为她“守身如玉”。
谈话间菜渐渐上桌，伏真好不容易忙里偷闲，一时也抛开了闷闷不乐的样子，幼稚地和李沉牧“抢”菜。
李沉牧自然是随伏真瞎闹，要她开心。大部分都是配合着夹几下放碗里，动没动就是看心情。
正当伏真给他随意地讲着剧组内的趣事，李沉牧的手机屏幕便疯狂地亮起，他只瞥一眼，便将手机反盖在了桌上。
伏真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以为是李沉牧工作上出了点事，但他还依旧笑眼看她听着说话，便试探性地问：“你不回？工作上的事别耽搁了。”
李沉牧不动声色地将手机挪远：“垃圾信息而已。”
伏真不以为然，因为她不小心看见了上面的内容。
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无法串联起来，但她敏感的读到了“妈妈”两个字。
是李沉牧的母亲？
不过她没立场去过问，只低低“嗯”了声。
李沉牧见她也不讲原本的话题了，正巧手机振动起来，他不用看就知道是谁给他打的电话，利落地挂断静音了。
“是简潇。”李沉牧先开口划破沉寂。
伏真手中的筷子一滞，眼底浮上一抹疑惑。
在经历长湖市霍家的那场晚宴后，伏真对简潇的看法略微有些改变，更多的原因可能是李沉牧不曾提过自己和简潇的关系。
她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李沉牧对简潇有些深深的厌恶。
但接下来李沉牧轻飘飘的一句话，给了伏真猛烈的一击。
“她是我母亲。”
一瞬间伏真呼吸都变得迟缓，手中的筷子戳向了寿司，迟迟没有拿起。
“很惊讶，对吧，她向外宣称从没结过婚，却有一个三十岁的儿子。”李沉牧神色淡淡，自嘲道，“我也很惊讶，我竟然有一个亲生母亲。”
这对伏真来说绝对是个爆炸性的消息，更不用说外界媒体了。
伏真迷迷糊糊地记起今年简潇应当五十三岁，也就是说这位惊艳绝伦的上一代影后，年纪轻轻就生下了一个孩子。
“她和我爸是青梅竹马，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长大后也是顺理成章在一起的。”李沉牧的语气平淡像是在讲与他无关的八卦故事，“原以为十几年相伴感情，至少不会因为利益而破碎，但实际上就是这么嘲讽。”
“我家以前，最早不是做娱乐公司的。我上头还有个大伯，他管的才是本家产业，现在也是。而恒星的创立只不过是我爸用来更好地捧简潇的工具而已。虽然在金融领域我们家有一席之地，但对简潇的事业的助力远不及圈内扶持来的大，所以我爸才有了创办恒星的念头。”
伏真对于李沉牧的过去并没有探究，更何况年少时的好感对那时候的她来说也只是昙花一现。
“创办恒星相当于他放弃了继承家业的可能性，他一意孤行甚至负债向我爷爷借钱，不管不顾地想为简潇扶她在娱乐圈博得一席之地。”李沉牧为伏真挑出鳗鱼的小刺，放入她桌前的小碟，“结局你也看到了，简潇出道几十年，有绯闻却从未有婚讯。”
“但可笑的是，为了前途和名利，她甘愿做霍家的附庸。”
伏真粉唇微动，想要安慰他，却发现不知从何说起。
李沉牧今天是借着简潇发疯的劲头彻底对伏真敞开心扉，这也是暗藏了很多的秘密。
简潇在他三岁正粘人的年纪时就离开了李家，和李父离婚，彻底决裂，为的是她的名和利。而当李沉牧三十岁时，简潇又可笑地痴心妄想，既想认李沉牧，又舍不得这么多年攀附霍家得来的资源和成绩。
“那你和霍渊……”伏真欲言又止，她不知道自己该问什么才能不伤到面前的人。
“我和霍渊是好友，但他并不知道简潇是我母亲，他也不在乎这个。”李沉牧恶语相向，轻嗤，“简潇还可能妄想借私生子搅动霍家一池，好当当家主母，享身后无忧。”
伏真紧抿双唇，霍家如今的掌权人还是霍启光，但其正妻许多年前便病故了。原来当日看到认祖归宗的戏，便和简潇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
换到平日里，伏真定是早就摆出了吃瓜的表情，甚至还有可能伙同杜若虞一起吃瓜。但这次不同，她为李沉牧而感到心疼。
她也从未曾想，在自己喜欢过这么多年的偶像背后，有这一番肮脏的尘土过往。
也许是演员自带的共情能力，她虽然无法和任何人感同身受，但她无法想象小时候的李沉牧，明知道自己的生母是何人，却又不能认的那种难过与落寞。
半晌，李沉牧收起了晦暗不明的目光，他把手机放到了更远的地方，他不想因为简潇而破坏这场约会。
伏真在李沉牧沉默不语的时候，捏着筷子的手没停下过，她摆摆弄弄，直到李沉牧回神后下意识地望向她，他看见了那盘被她摆动过的寿司推到了自己的面前。
那是一个圆润的心型。
“一口都没动过，都给你。”伏真小声道，眼中满是真挚，“你才要一直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