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
忽然，一双带着凉意的手轻轻覆在了厉明渊的手背上。
苏梨扯开嘴角笑了笑。
“阿渊，已经不重要了，都过去了，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原本就是我对不起你，该承受痛苦的，也应该是我，不是你。”
厉明渊慢慢睁开眼睛，似有云雾缓缓散开，瞳孔清晰可见。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来，苏梨有些慌张地从包里拿出手机，看到来电人后，她下意识地看了厉明渊一眼，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接起电话。
“喂，爸，怎么了？”
电话是厉老爷打来的。
厉老爷的声音中气十足：“小苏啊，你看你回国这么些天了，不回家，老住在酒店算什么啊，传出去还以为我厉家亏待你了的，今天我让人做了很多菜，回家吃饭吧。”
苏梨笑了笑，温柔地说：“爸，哪儿是我不回家，只是这些天老跑医院，为了方便而已。”
厉老爷问：“孩子没什么问题吧？”
苏梨顿了顿，说：“没问题，很健康，您就别担心了。”
“那就好，”厉老爷顿了一会儿，有些不自然地问道：“这几天，你看见厉明渊没有？”
苏梨扫了厉明渊一眼：“没有，怎么了爸？”
厉老爷冷笑了一声：“都多久没回来了，不像话，你一会儿打个电话给他，叫他一起回来，你的话，他总要听的。”
苏梨笑着说了一声“好”，挂断了电话。
但厉明渊却发动了引擎，淡淡开口。
“别说了，我不会回去的。”
苏梨垂眸笑了笑：“看来爸还是低估了我在你心里的位置呢。”
厉明渊没有说话。
厉老爷并没有低估她在他心中的位置，他只是觉得自己的父亲很可笑。
明明知道他曾经和苏梨的关系，却还要让苏梨给他打电话，带他一起回家？
是不是为了厉焰，连他厉明渊的自尊也从来不放在眼里。
几十年了，其实厉明渊早就已经习惯了，也已经免疫了。
厉家的一切，除了厉卉和尹漫，对他来说，不过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牢笼。
夜里的车速很快，厉明渊开车到了厉家老宅门口，没有熄火，只是靠边停下。
苏梨侧过脸问他：“真的不和我一起回去么？哪怕是为了我？”
厉明渊扫了她一眼。
“苏梨。”
他轻声唤她。
苏梨愣了愣。
这是自从她那次生日宴后，厉明渊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她的心里微微颤了颤，看着厉明渊那双深幽的眼睛。
厉明渊沉沉地看着她，说：“苏梨，不要再和以前一样对我。”
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但苏梨听懂了。
从前的苏梨对他，温柔至极，呵护备至，照顾他的情绪，给予他无限包容。
但从来不曾真正属于他。
总是若即若离，总是在他触手可及，却永远触碰不到的地方。
苏梨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厉明渊却已经别过脸。
“下车吧。”
落在苏梨视线里的最后一幕，就是厉明渊那道明明很凌厉，却有些悲伤的侧脸。
厉明渊的车开走以后，苏梨在原地发了会儿呆。
说不上具体的感受，但她总觉得心里闷闷的。
电话又响了，她原本以为是厉老爷问她还有多久到家，却没想到，接通电话后，传来了千里之外的一道男声。
“梨梨，想我了吗？”
-
是厉焰。
苏梨的思绪回过神来，她抿了抿唇，似乎在努力隐忍着什么情绪，可说出来的话却还是有些破防。
“我还以为你当我死了。”
电话那头传来温柔的低笑声，苏梨再熟悉不过，也再恨不过。
厉焰说：“我怎么会舍得我老婆死呢？”
苏梨抬了抬下巴：“什么事？”
厉焰那边是凌晨，安静了一会儿，说：“见到厉明渊了吗？”
苏梨没说话。
厉焰又笑了笑：“是不是这几天都和他待在一起？感觉怎么样？”
苏梨也冷冷地笑了一声。
“感觉很好，阿渊永远不会像你那样对我，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不会再和你……”
“苏梨，”厉焰的声音还是很温柔，但苏梨却听出了一丝冷意，“既然他还是这么爱你，那我让你做的事情，怎么样了？”
苏梨抿了抿唇。
“既然他这么爱你，愿不愿意把厉氏集团的股份，让给你这个他此生最爱的女人？”
苏梨吸了一口气，语气有些颤抖：“厉焰，我不能再这么对不起他了。”
厉焰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一样笑了两声。
“你怎么对不起他了？相信我，苏梨，凭你在他心中的位置，你要是告诉他，你曾经有过他的孩子，他一定会……”
“够了！厉焰！”苏梨本能地叫出声来，有些咬牙切齿，“那天晚上根本什么也没发生！你明明就在旁边！你——”
“可是他不知道，不是么？”
苏梨愣住。
厉焰随意地笑了笑：“只要让他以为，那个孩子是他的，相信我，他什么都愿意给你。”
仿若静默了一个世纪的时间。
冬天的海市真的很冷，苏梨本来就有严重的宫寒，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此刻站在别墅外面这么久，一双手几乎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
或许她应该感谢这么大的雪，让她内心的痛苦也稍微麻木了一些，不至于让她难受得无法忍耐。
她静静地听着风声，以及越洋电话里传来的阵阵电流声。
苏梨闭上眼睛，黑暗之中，余下的感官愈加清晰。
她甚至似乎听见了自己早已破碎的心再次碎裂的声音。
“厉焰，你到底当我是什么？”
那头没有回答她。
“你让我学雕塑，让我靠近厉明渊，让我和他在一起，又让我当面背叛他，现在，你又要让我去告诉他，我曾经有过他的孩子？”
“你要我，在怀着你的骨肉的时候，亲口去告诉另外一个男人，我曾经有过他的孩子？”
“厉焰，你到底当我是什么？！”
沉默良久，厉焰那边始终一言不发。
而苏梨的绝望和愤怒在等待之中慢慢化为灰烬。
直到这时，厉焰才说：“苏梨，冷静下来了吗？”
“既然冷静下来，就不要再问这些幼稚无谓的事情，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你这样对我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