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遇贪
嘉睿皇帝的广仁宫灯火彻夜未息,福公公担忧的看着早已经过了三更,还是伏案批红的皇帝。他已经劝过几次让皇帝休息,可是皇帝并不理他。
福公公心里大胆的思索着:最近新朝内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让皇帝心情不好的,无外乎就是那位岭南王了。
不知道是不是皇帝又知道了什么消息。福公公伺候皇帝多年,只要皇帝心里不爽快,皇帝就会用案头的奏章来分散郁结。
可是,这个法子只会更伤根本啊!
突然,一个跟着福公公学本事小内侍踮着脚尖走了进来,贴着福公公道,“福公公,太后娘娘身边的宋嬷嬷在外面,她说,太后娘娘要您去一次。”
福公公心下大惊,他偷偷瞅了一眼皇帝,低声吩咐道,“你在这里守着,机灵着点啊!我先去看看。”
福公公悄悄掩上宫门,见到宋嬷嬷,先是见了一礼,“嬷嬷请!”
二人提着灯笼一路无话,快速来到了太慈宫。
一进宫门,福公公一惊,赶忙跪拜行礼,原来不光是太后端坐其上,皇后和太子都在。
太后淡淡道,“你起来回话。”
“是!”福公公已经预感到即将面对他的是哪些问题了。
“你是个聪明人,自小便服侍在陛下身边,最近这宫里和外面的言论你也应该听到了。哀家想问问你,你觉得陛下是怎么想的?”太后声音虽轻,语调虽缓,但是在福公公耳朵里,却如同雷霆万钧。
他“扑通”一声又跪下了,“回禀太后,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啊!奴才也不敢揣度陛下心思,给奴才天大的胆子,奴才也不敢啊!”
福公公伏身于地,他觉得上面三位的目光穿透了他的背脊,刺穿了他的心肺。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御前奴才而已,几位神仙似的人物,不要难为他了吧!
许久,福公公觉得自己都快要晕倒了,听到太后有些悲伤道,“你起来吧!哀家只是不希望民间百姓们常有的阖家团聚,对于天家来说只是个梦罢了。你回去吧!好生伺候着。”
福公公慌忙爬起,对着三位一一行了礼,就后退着出了宫门离开了太慈宫。
见福公公有些踉跄的远离的身影,太后慈爱的唤来太子,“佑儿,你是不是好几日没有见到你父皇了?”
太子恭敬一礼道,“回禀皇祖母,孙儿和弟弟妹妹们整日只知道和师傅学文和习武,要不就是一起玩耍,没有及时给父皇请安,实在不孝。”
太后定定的看着太子半晌,她拉着太子的手道,“好孩子,天家也是可以有民间的亲情的,你说,对不对?”
太子依旧是恭敬一礼,“皇祖母说的孙儿铭记于心。”
太后欣慰的看着太子笑了,“你先回东宫吧!好生休息!”
太子向太后,皇后行礼后,便离开了。
太后看着这个新朝未来的君王清俊挺拔的背影,意味深长的对皇后道,“你教的很好!你为皇后,是皇儿的福气。”
皇后赶紧起身蹲身行礼道,“臣妾受不得母后如此称赞,愧不敢当。”
太后直言道,“很多心里面的话,就要说开让别人知道才行,这一点,你做的确实比哀家好。你放心,你一直都会是这宫里唯一的最尊贵的女主人。”
皇后立即伏身跪拜,“母后,您快别说了,臣妾已经无地自容了。”
太后微笑着,柔声道,“快起来吧!你也回去歇着吧!哀家也该歇歇了。”
皇后起身又微微一礼,然后退出宫去,起驾回自己的凤仪宫。
宋嬷嬷心疼的扶着太后躺下,“娘娘,您这样操心,身子会受不住的。”
太后无力的闭上眼睛,“皇后和太子都是好的,可就怕会有人挑唆。如果有那一天,这大新江山可就……”
她停了片刻,“是哀家当年的错,忽视了赫儿。传来的密报说,他们几个和赫儿相处的甚为欢乐。可是,陛下派了人去了孙兆辉那里,赫儿又多心了。这兄弟俩的心结,可怎么解啊?”
太后声音哽咽了,两行清泪从眼角流出。宋嬷嬷赶紧用帕子轻轻擦去,安慰道,“都是孝顺您的好孩子,哪里有什么心结?现在齐二夫人回来了,有她从中斡旋,王爷会回京的。”
太后沉默了一阵,睁开了眼睛,眼睛里又恢复了神采,她低声对着宋嬷嬷道,“以哀家的名义,给苏州府萧家人做个法事,以彰显他们对苏州府百姓所做的功德。再派人秘密进入北梁,一定要把那个女孩救回来。不惜一切代价。”
宋嬷嬷道,“是!”
说完,她帮太后盖好锦被,放下帐帘,退出殿外,吩咐人手做事去了。
皇后回到宫中,卸下珠钗,洗漱后,也准备休息。
她的贴身大宫女轻声道,“舅老爷又捎话来了,说的还是那些个传闻。”
皇后冷冷道,“头十几年,不见入宫一回,如今那么勤快是为了什么,都当本宫好拿捏啊!传话下去,让他们自省其身。本宫不介意有一个庶民娘家。”
……
孙夫人几人在知味观又住了几日后,终于有了机会进入行馆见到了孙兆辉,她心疼的看着丈夫居然在这鱼米之乡还弄的又黑又瘦。
孙夫人关切的问道,“巡查的如何了?可有为难的事情?”
孙兆辉指指一桌子文案道,“有四个县的度支有误差,需要过去看一看。”
孙夫人问道,“不能派人把当地计司叫过来?”
孙兆辉冷哼一声,“数字上没有问题的都不代表干干净净,何况这些面子上都不想做平的地方。叫来没用,必须去一次。”
孙夫人附耳低声道,“岭南王说了,让你放手去查,他绝不阻拦。”
孙兆辉看着妻子,同样低声问道,“他如何了?”
孙夫人叹口气,轻声道,“是个可怜的孩子。我们几个看来,他对太后娘娘的心结已解,只是对陛下误会颇深,有些麻烦!”
孙夫人又拉近孙兆辉,贴着他耳朵道,“本来我们几个挺开心的,突然听到了陛下派了人暗中护着你,他又多心了。唉!”
孙夫人自言自语道,“这种情形下,他不多心是不可能的。我想,陛下只是想单纯的护着你,好让你做事情吧?”
她抬起头,询问的看着孙兆辉。
孙兆辉不语,半晌,他答非所问道,“钟况来信道,有人暗中给了银钱要重修萧家旧宅和祠堂,问我会是谁?还有太后下了懿旨给萧家做了法事。可是,那些郑家下人们呢?不会人人都做过恶吧?”
孙夫人也无语了,这些事情怎么能算的清楚?
在孙兆辉身负皇命这个紧要时候,她只有安慰孙兆辉道,“咱们先把巡查的事情完成吧!好吗?”
孙兆辉派人接来了齐宁启和项香,他们四人盯着舆图研究起来,齐宁启建议道,“先去余杭,再去桐乡,接着去安吉,最后去诸暨。”
“我也觉得这样挺好!余杭问题最多。马上就吩咐下去,明日就出发。”孙兆辉赞同道。
一行人立刻收拾东西出发前往余杭县。
还没有接近城门,就眼见一群人立在道旁守候着。
见孙兆辉一行人近了,一个穿着县官服饰的青年人满脸堆笑的小跑着过来,面相似曾相识。
那人的眼睛在四人身上逡巡一圈后,对着孙兆辉躬身行礼,“钦差大人,下官房文远,忝局余杭县县令。期盼大人到来,如同久旱逢甘霖啊!”
齐宁启看着这个满眼都是精光的男人,嘴角微微一动,看来,第一个主动送上门的人来了。
孙兆辉也礼貌的回了一句,“房大人太客气了。”
原本只是一句很普通的见面礼节,谁知这人连忙笑道,“可不敢被称为房大人,吏部尚书房大人可是下官的亲叔叔,只有他才可称之为房大人。”
孙兆辉惊诧地上下打量一番,“难怪本官看着眼熟,原来是房大人的亲侄儿啊!缘分啊!”
“可不是吗?我家叔叔多年心愿得以孙夫人请来神医相助,终于喜得一麟儿。孙家可是房家的恩人啊!今日大人来到余杭,大人就把这里当作您的家吧!”他对着孙夫人深深一礼,孙夫人微微侧身,也还了一礼。
这房文远的舌头从见面到现在都不曾歇过。孙夫人和项香对视一眼,大家都心知肚明,看来,选了这里当作第一站,可真是太对了。
“本来我那叔叔是准备给表妹找个上门女婿的,谁知道,居然凭着爱下棋,时常入宫陪皇后娘娘下棋。呵呵!人人都说我表妹以后可了不得,这入了皇后娘娘的眼,这是多大的福气啊!”这个人是越说越得意,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他以后就是国戚了。
孙兆辉停住步子,也微笑着看着房文远,淡淡道,“房大人,本官这一路前来,有些疲累,先引本官前去休息片刻,然后再聊,如何?”
房文远像是突然被噎住的鸭子,一下子憋的脸通红。
“啊!对对!早就安排好了!请请请!”由他领着,到了县城里的行馆住下。
到了房间后,他对着四人一礼,恭敬道,“早知道齐家二爷和孙大人要好,齐二夫人与孙夫人如同姐妹,今日一见,传闻不虚啊!几位好好休息,待到晚膳时分,下官再来拜访。”
孙兆辉也是微笑,然后他便退出去了。
齐二爷对孙兆辉道,“此人油嘴滑舌,不但有问题,而且问题估计还不小。”
孙兆辉道,“先看看他能玩出有什么把戏,咱们不急。”然后他低声对齐二爷道,“让你的人暗中查访一番,如何?”
齐二爷首肯,孙兆辉谢过。
虽然有人受命跟着孙兆辉,可是,这些小事情,他可不敢劳动那些高手。再说了,人家只是保护他的性命来的。
到了晚膳时分,房文远准时而来,说完给各位接风。
几位跟着来到了一家名曰神仙居的酒楼,高两层,内部结构居然和京城醉仙居八九分相似。
房文远得意道,“我们这个地方可堪比京城啊!”
落座后,初春时节,居然安排了一群衣着清凉的女子端着饭食莲步而来,身上的香气几乎盖住了食物的香味。
项香和孙夫人不约而同的打了一个喷嚏。
齐二爷目不斜视,给项香递上帕子。
孙兆辉则淡淡道,“杂味太多,这些食物都熏坏了。”
原本房文远正眯着眼一个个的瞅那些姑娘,听闻孙兆辉这话,甚是可惜的让她们都下去了。
再看这一桌子菜色,真是天南海北。天上地下的应有尽有。
几人不动声色,席上虚与委蛇,也算是热热闹闹,宾主尽欢吧。
四人回到行馆,孙兆辉气愤道,“居然毫不收敛避讳,这胆子谁给的?他房东梁给的?”
孙夫人安慰道,“也许是多年房大人没有亲子,对他这个侄儿亲厚了些。我觉得,房大人应该不知道他的侄儿如此气焰吧。”
齐宁启低声道,“且明日再看看他还会做些什么吧。”
第二日,房文远大早就候在行馆外面。待他入内行礼后,介绍过他的夫人后,笑眯眯的对项香和孙夫人道,“我们这里可谓是山美水美,今日,让内子陪二位四处逛逛如何?”
项香欣喜赞同,孙夫人也面露期待。二人拉着房夫人手先行离开了。
项香边往行馆外走边问道,“房夫人,你准备带我们去哪里看看啊?”
房夫人似乎有些紧张,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看,然后笑着道,“二位都是京城人士,肯定见过很多更美的景致。不过,我们这里也有些有特色的地方。妾想请二位夫人去径山寺一观。”
项香惊喜的对孙夫人道,“早就听闻径山寺可是一座有着千年历史的古刹,寺内的建筑和景观都极具特色,还有许多大家曾在此修行,有许多珍贵的墨宝和诗文。我们参拜之后,就留宿一夜,不用管他们。多谢房夫人如此费心,我们就快去吧!”
房夫人没有想到她只开了一个话头,就这么顺利的接了下去。她的步子迟疑了片刻,可还是跟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