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释怀
嘉赫沉默了，许久，他低低的有些遗憾的说道，“你这两天什么都顺着我，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吧！”
项香也不想欺瞒他，“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更多的原因是，我知道你很孤独，所以，你一直都是在怀念着过去。”
听到这话，嘉赫眼眶红了，他哽咽道，“阿香姐姐，你知道吗？当初没人陪我玩，只有你愿意陪我。项家出事后，我去找母后，找皇兄，他们都不理我。当年父皇母后眼里只有皇兄，后来父皇去了，母后眼里还是只有皇兄。现在想我了，送这个送那个的，我根本不需要了。从十五岁起，我想要什么都能买的到的。”
他站了起来，仰起头，好像不想眼泪落下来一样，“我早知道姐姐你的意思，可是我也想告诉姐姐我的心思。如果我当初不那么早要求就藩，我就没有能力和人手做我想做的事。”
他转身时，目光中有些不屑，“当我派人去边关时，发现皇兄已经开始派人保护你了。我的好皇兄，先做坏人，再做好人。好人坏人他一起做了啊！”
不待项香开口，他抬手阻止了她，“不许帮他说话。我不想听！”
他有些痛苦又有些自嘲的笑了一声，“这些年，我老是梦到，那四个跟着我后面跑的小孩子，一口口奶声奶气的唤我舅舅的小不点们。我当时真的好恨啊！恨我的力量太弱了。”
突然，他的眼睛里又似喷出了愤恨和不满，“而我的皇兄，他坐拥天下，当初旨意不是他下的吗？你们都忘了？我本想除了秦柏达，但是，我就想让他做大，让我的皇帝哥哥被架空。我当初还以为那个秦柏达能有多大胆子，哪知道，只是一个只想得到赏识的自私胆小的笨蛋。”
项香也站起来，对嘉赫轻声道，“在当时的那种情形下，身为皇帝，他只能那么做……”
嘉赫突然怒了，“他那样做就是无可奈何了？那就是只有我错了？我为了钱，为了利益，杀了人，绑了人，威胁人，就只有我一个人错了？你们要我回京，去偿命吗？”
他一把抓住项香胳膊，力量之大，项香觉得胳膊要断了一般。
项香痛苦的神色唤醒了有些失智的嘉赫，他突然放手，不再看她，低低道，“我只想请你们在这里住几日，和你们说说话，吃吃我做的菜。你放心，过几日，我就送你们离开。”
说完，他低头转身离开。
项香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没有唤他，只是难过的叹了口气。
项香一直坐在竹林边，久到她回想起了很多当年的事情。
有一个护卫出现在项香身边，“王爷吩咐，带您去齐二爷处。”
项香回首又仔细看了看这比重修的项府内的小院，还有精心准备的小院中的一切。
她对护卫道，“烦劳你告诉王爷，我们真的不怪他，只是后悔关心他太少了。即使回到京城，他也绝对不会有事的。我项香用性命保证。”
护卫没有回话，只是把项香送到齐二爷他们的院子，他就去岭南王那里复命去了。
岭南王靠在软椅里，闭着眼睛，“她真的这么说的。”
“是的，属下一字不差的记下的。”护卫回禀道。
岭南王沉默了很长时间，吩咐道，“你下去吧！”
有些焦急的孙夫人远远的见到了项香，惊喜的跑了过来，“你要和我们住一起吗？”
“是的。”项香对着二人点点头。
这时，一队护卫送来了许多食盒，躬身行礼道，“王爷请各位用膳。”
项香关切的问，“你们王爷用了吗？”
护卫看了她一眼，拱手道，“王爷和夫人说完话后，一直不说话，故而，什么都没有用。”
项香看了齐二爷和孙夫人一眼后道，“请你转告一声，我们想请王爷来一起用，多谢！”
护卫又看了她一眼，“是！”
……
护卫已经是第三次来回禀岭南王，“他们依然并未用那些饭食，还在等待王爷前去一起用膳。”
岭南王睁开眼睛，那原本无神的眼睛里又有了光彩。
“还在等着啊！那本王去不去？”又是询问的语气。
护卫也眼露欣喜，“属下立刻去安排。”
……
眼见着中膳马上要变成晚膳了，孙夫人低声问项香，“你真的确定他会来？”
项香看了齐宁启一眼，然后对孙夫人道，“他会来的。”
齐宁启道，“也许我们还会留几日，这几日，我们什么都不要再说了，就陪着他好好玩吧！他要做什么，都依着他。”
项香对着齐宁启微笑，这就是不需要沟通的默契。
外面终于有了动静，一队护卫进屋，把那些冷掉的饭菜都撤了，换上了一批热气腾腾的，重新做好的饭菜。
几人站起来，看着门口，岭南王终于出现在了门外，他没有看他们，而是眼睛望着院子里的不知道的什么角落，“听说，姐姐要我陪着用膳，是也不是？”
项香上前拉住他的胳膊，笑着道，“是啊！多少年了，我们都想着和小赫一起好好用个膳。”
岭南王仔细的看着他们每一个人的眼睛，他觉得，不似作假，他们是真心邀他的。
“好！以后我们天天一起用膳！快吃吧！我是真的饿了！”嘉赫笑了，放开架子开始招呼起来。
“齐二哥，心悦姐姐，还有那个谁，一起吃吧！这些菜都是比较清淡的。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你们不喜欢我也不想管，我阿香姐姐喜欢就行！”
几人面面相觑，然后都“哈哈”笑了起来。很好，似乎找回了些幼时的样子了。
当然，只有嘉赫口中的那个谁——那千是板着脸的。
后来几天，他们从早到晚都在一起。用完膳后，就逛逛园子消食。然后要不就分队比赛投壶，玩空竹；要不就每一个人说笑话，讲一讲自己经历的最可笑的事情；要不和齐宁启下棋，和孙夫人比试一二……
但是，最让那千受不了的是：这位王爷老是整他，逗他，他无力反抗的样子，这个讨厌的王爷会更开心！
这几日，没有人再提一句回京，或者是问一句孙兆辉的事情，即使孙夫人心里着急上火，但是她愿意和项香齐二哥一起，陪陪这个孩子，圆他一个梦。
这夜晚膳后，嘉赫突然对着齐宁启道，“齐二哥，今晚我想和你睡。”
几个人呆愣了片刻后，齐宁启道，“好！”
“不问为什么？”嘉赫问他。
“夜里，你会告诉我的。”齐宁启微笑。
孙夫人躺在项香旁边，始终没有睡意。她悄悄凑近项香耳边，“你说，他会和二哥说什么？”
项香闭着眼睛道，“不要猜了。明天就知道了。睡吧！”
那千被赶到护卫住的地方去了，嘉赫和齐宁启坐在桌边饮茶。
眼见这茶都快喝成白水了，看着齐宁启一直不问，嘉赫忍不住了，“齐二哥还不问我？”
齐宁启笑道，“好吧，王爷想说什么？”
嘉赫一下子噎住了，不满道，“你就是特别特别的闷着坏，我阿香姐姐怎么就被你骗了。真是的！”
齐宁启一改他内敛沉稳的样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嘉赫想打他又不敢，一张脸憋的通红。
齐宁启笑够了，温和的对着嘉赫道，“王爷，以后都不要再压着自己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任何事情都不需要你做了，我们都希望你快快乐乐的，只做一个逍遥自在的显赫小王爷。”
嘉赫盯着齐宁启良久，口中嗫嚅道，“可是，是我逼着郑忠国害了萧家。”
齐宁启叹口气，“那时候，你是急需银钱对吗？现在郑家完了，也算是萧家报了仇吧！萧家大小姐是你派人一路跟着到了边关的吧！”
嘉赫愕然，“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齐宁启道，“你阿香姐姐遇到她时，她只身一人，身边没有一个护卫和随从。但是，她怀着孕还能走那么远的路，肯定是有人暗中相助。”
“我发现，图南抓走他儿子后，还想抓她。本来我是要人传话想让她隐姓埋名，但是她执意想去找自己相公。我就安排人偷偷跟着。”嘉赫声音越说越小。
“这也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你阿香姐姐收养的孩子就是萧大小姐女儿，但是现在，她被北梁皇帝和图南掳走做了圣女。我们一起把她救回来，也算是你的赎罪，好吗？”齐宁启期待的看着嘉赫。
“好！”嘉赫肯定的点头。
齐宁启笑道，“好了，王爷想对宁启说什么？”
嘉赫一下子眼睛亮了，探着身子，一连声的说道，“二哥，我算了一下，我阿香姐姐今年三十有四，你比她大一岁。虽说要个子嗣的确有些难，不过还是有希望的。你们不是认识那个谷主吗？让她想想办法啊！如果需要什么药材，告诉我，我的铺子可是遍及九州大地，就算要海里的物事都行，我有一艘大船，我给你们寻去……”
齐宁启被他聒噪的有些脸红，他实在受不了了，伸出手捂住了嘉赫的口。
“王爷，您歇会儿！您坐好！您听我说！”齐宁启眼神示意他暂时安静一会儿，嘉赫眨眨眼，表示明白。
齐宁启放开嘉赫，有些嫌弃的甩甩手，好像上面还沾着口水一般。
嘉赫笑着问道，“齐二哥，你也会脸红吗？”
齐宁启不理他的取笑，拱手一礼道，“王爷，宁启能和你阿香姐姐在一起，已经圆了平生最大心愿。其他的都不重要。”
嘉赫努努嘴，小声嘟囔道，“我那笨蛋皇兄当年就知道一本正经的又不知道早点表白，不然阿香姐姐既是我的姐姐又是我的嫂子了，小侄子们都一堆了。”
齐宁启问道，“王爷在说什么？”
“没说什么！”嘉赫笑着道，“齐二哥，太晚了，睡吧！”
等二人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时，嘉赫听到了齐宁启均匀的呼吸声后，他轻声道了一句，“齐二哥，谢谢你。”
第二日早膳用完，嘉赫道，“今日我便送你们去和兆辉哥哥会合，这里虽然是我的封地，但我常在岛上，也不常管事。让他狠狠的查，我绝不干涉。”
孙夫人面露喜色，她蹲身行礼，“多谢王爷！”
这时，进来一个护卫，贴着嘉赫耳朵说了几句话，嘉赫脸色变了。
护卫离开后，项香问道，“小赫，可以说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只不过是我的好皇兄派了几个他的亲兵卫来了，都守在孙大人身边。”嘉赫突然冷了语气，换了称呼，周围气氛也一下子冷了下来。
孙夫人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到底算什么事呢？
项香真的有些难过，这孩子未免有些想多了啊！她开口唤道，“小赫……”
嘉赫立刻打断了她，“阿香姐姐，你不是皇家人，始终和我们想的并不一样。那些京城的流言你们怕是还没有听到吧！你们回京后，告诉母后，我很好！告诉陛下，我会一直在海上漂着，他要是想让我回去，就派他的水师来吧！我等着他！”
然后，不再听他们的呼唤和挽留，毅然决然的离开了。
一会儿，那位护卫出现了，“王爷要我等送几位离开。”
几位无言以对，几日的融洽相处最后变成了这种局面，真的有些伤感。
最后，当他们的马车快出发时，护卫送来了一个匣子，“这是王爷送给那个孩子的。说是以后给她的嫁妆。另外，他答应齐二爷的事，他肯定会做到的。最后，王爷想说的是，他不是走私，他只是正常的，做些让自己赚钱，让北梁亏本的生意而已。”
马车还是出发了，岭南王从园子里慢慢的走了出来，远远的看着他们渐行渐远。地上又只留下了他一个长长的孤独的影子。
项香打开匣子，光彩夺目的珠宝闪闪发光：有鸽子蛋大小的珍珠，各色宝石都是指甲盖大小。在匣子的下层还放着厚厚的一叠银票。
几人都呆怔了片刻，项香合起匣子，又叹了一口气。
“先替兮息收好吧！我们下一步，先帮着兆辉把公差做完回京再说吧！”齐二爷打破了沉默。
……
苏州府的钟大人案桌上突然出现一封信，里面还有十张千两银票。
信上要求重新修缮萧府和萧家祠堂，以萧家外孙女项兮息的名义。
钟大人拿着信，对着苍天拜了又拜，“苍天还是有眼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