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不就是李戈，不就是跳水]
晏谆抬起头，十分淡定，把纸碟子又放回去了，动作间没有丝毫被抓包的慌张。
“啊，糟糕。”
“哈？”
“我没想让人看到的，特别是你，你装没看到行不行？”
我站在暗处，差点摔一跟头，晏谆金玉其外，竟然有这么不按理出牌的时候，但跟他面对面的李戈，这家伙想也知道并不是会接招的。
果然……
李戈逼近晏谆，两人身高相当，李戈就抬下巴，反正不管怎样都要视线向下地看人。
“他会恶心死你的。”
就算是我这个角度，也看到晏谆脸刷地白了。
李戈幼稚得要命，得意地准备转身走，就看到我从暗处走出来了。
晏谆一看到我，脸白得更厉害，我在这一刻甚至有些后悔，只好强行撑气场。
“哦，可是我也看到了怎么办。”
“抱歉。”晏谆往后退了一步，“我更不想让你看到，但我绝对没有拿去做奇怪的事。”
“你还想做什么？”李戈像个随时要动手的毛头小子，音量都拔高了，我连忙上前拦他，不然总觉得这场面像是两个坏小子在欺负人。
“那晏老板，你都拿去干什么了呢？”我问。
“都？”晏谆在这种情况下还十分敏锐，“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啊？”他说着垂下头，想了想又抬起来，“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去我家看看。”
“晏老板，现在我觉得被冒犯，我不打算被进一步冒犯。”
“拜托了。”
晏谆的眼神很诚恳，他之前讲话都带笑，笑里包裹十层祸心的样子，我其实一直对他没什么好感，这一刻似乎才接触到这个人的真面目，竟然是小心翼翼的。
“咳，我……”
“你什么你，陆歌宁，你是13岁的小女生吗？”
我扭过头，李戈一脸看傻逼的表情看着我，然后抓住我的手腕就把我拖走了，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晏谆，他站在那，孤零零的。
我怎么还对一个变态同情心泛滥了。
我和李戈来到前院的僻静处，他才终于放开我的手，我被他捏得血流不通，正活动手腕，李戈转过身来瞪着我。
“……干嘛？”
“陆歌宁，如果我不在，你是不是就要跟他走了？”
“走什么啊。”我回答得有点心虚。
“你到底什么意思？”
“？？？”
“你明明知道那个变态心思不正，还跟他来往！”
“没有来往这一说，我只是觉得他说的应该是真话，我做明星嘛，这张脸都不知道被多少人对着意淫过……”
“那我呢？”
我看着李戈，不明白怎么话题扯到他身上了，而他的眼神竟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我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不远处就是泳池，闹得很，应该没有人注意到我们。
“你明明也知道我心思不正，为什么还要跟我继续做朋友？”
我惊讶地看向李戈，我们已经默契地许久没有提这个，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
然而他不准备停下来，像要撕开新屏幕上面那层碍事的膜一样。
“你是因为心软……”
我当然不是心软，我在心里回答，我只是不愿意就这么失去他，我们明明相处得很愉快。
在这件事上，我是舍不得撕掉膜，假装一切会永远崭新的那种人。
然而李戈的下一句话就让我的心慌看起来非常可笑。
“还是因为我们对你有价值？那个人是节目金主，而我可以陪你做那些乏味的练习？”
我愣在那，努力消化这句话的意思。
没错，我曾经因为不想得罪晏谆而赴约，如果晏谆不是那么有钱有势，我不会只是不回他的微信，而是根本就不会给他联系方式，我觉得我做的是社会中人都会做的事，某种程度上屈从权势。
而且我也确实在被李戈气得火冒三丈的时候还想跟他搞好关系，我羡慕他的才华，想从他身上学到东西，哪怕那些只是乏味的练习……原来那些我沉迷其中的，是李戈要耐着性子陪我做的？
但是晏谆，他方才那种诚恳的眼神让我害怕我误解了他，而我面前这个正在指责我谄媚又贪婪的天之骄子，我早就已经把他当做我重要的朋友。
“你的确对我有价值。”我看着李戈，不想放过他脸上的每一个角落，我第一次见他就想给他当粉丝站站长，我明明那么喜欢他，“作为朋友的价值。”
李戈愤怒的脸一点点碎掉，我看到他露出慌张的神情。
我真的被他气死了。
而且很伤心。
“我，我收回……”
“又不是小孩，哪有说了的话还能收回的。”我笑笑，“我不知道你是这么想我的，我可能是有点贪心，但还不到要利用你的地步，既然关系尴尬，我们不要见面了。”
李戈想来拉我的手，我躲开了，然后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我知道他嘴巴坏，但心地好，但也不代表我不会被伤害，更何况无心之言才是真心话，他一直认为我不适合演戏，所以每次我跑去找他上课，他其实都是在迁就我……或者在想为什么我会那么笨拙吧。
天才就是这点不好，跟凡人差距太大了，怎么做朋友呢。
我一个人回到二楼的露台，找了杯酒，爬上露台边缘，坐在那看底下的人玩闹。
这里面有很多人我看着都眼生，几个肌肉靓仔把一个比基尼美女合力丢进泳池，尖叫笑声和音乐响得震天，还好离其他房子距离足够，不会扰民。
这房子是我好多年前买的了，中间工作室撑不下去的时候，除了市区的自住公寓，其他房产我都卖了，除了这里。这房子是我喜欢的一个设计师亲自操刀，环境又好，设施又全，虽然除了开派对我很少来这里住，但作为艺人的社交场所，这里是虚荣且美丽的，这两样都恰好是艺人不可或缺的东西。
我看着那些漂亮的男男女女在我漂亮的泳池里嬉戏，放下了酒杯。
“喂，你们让一让。”
底下的人纷纷抬头，看到我就抬起手跟我打招呼。
“让开，到岸上去。”
他们不太确定地散开，把泳池中央一片蓝汪汪的水面露出，那里看上去就像一片海。
我在露台边缘站起来，有人意识到我要干什么，惊呼出声。
然后我跳了下去。
水面砸在我的身上，泛开密密麻麻的疼，我的四肢像离开了我的身体一样失控，我感觉到我的心跳快得好像一颗要在这水里引爆的鱼雷，并且要窒息了。
在水里，当然不能呼吸了。
我不停地对自己说，忍住，忍住，还不是可以呼吸的时候，别慌。
我在水里睁开了眼睛。
那一刻我想起了十几年前，我因为要演一个跳水少年的角色，被我妈送去学跳水，而那时候我甚至不会游泳。为了赶进度，在水里勉强学会划水以后，我就上了跳台，三米高台我就不行了，我爸平时是个甩手掌柜，那天却来游泳馆看我练习，他看到我站在跳台上迟迟不肯动作，说我像个女孩，于是爬上跳台就把我推了下去。
后来我还是学会了跳水，但拍完戏以后，我的恐水症状突然反噬，到了浴缸都不能用的地步。
我自己去咨询过心理医生，医生说这是纯粹的心理因素导致的，拍完那部戏的时候，我一直拧紧的螺丝就松了，所以我散架得一塌糊涂。
但是我二十出头买这栋房子的时候，却要设计师再添一个泳池，我总觉得，总有一天我是能下水的。
就是今天了。
我伸展四肢，在水中用力一拨，我的身体就像是得到了自由一样，被四面八方的助力推了出去。
我畅快地游了起来，直到氧气不够，才浮出水面，其他人都围上来鼓掌，说我刚刚跳水的姿势太棒了，他们本来都被吓死了之类的。
我抓一把湿发，享受恭维，我清楚这个高度我不会受伤，就像我清楚自己从来都是个追求虚荣的，会对任何有必要低头的事低头的人一样，我跟李戈不同，我太普通了，会被各种各样的困扰缠缚，我的不甘心，我的梦想，我的恐惧，我永远不可能像他一样随心所欲。
而这些我必须一个人去面对，李戈并不是那个能陪我的人。
我在簇拥我的人群中随意一瞥，看到了站在岸上的李戈，他看着我，眼里很复杂，黑眼仁深不见底。
我扭开了脸。
[小号时间]
戈不多
我对他说了很混蛋的话，他讨厌我了。
我本来觉得，只是几句话，不应该就这么毁掉我们的关系，这不公平。
但是我看到他跳下来，跳进水里的时候，我才知道，是我一直都不够了解他。
我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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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他的同一天，我重新学会跳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