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只喃喃
摸底考很快到来,说学校很重视吧,可偏偏只安排了一天,上午考语文加物理,下午考数学跟化学,晚上还安排了英语。若说不重视呢,学校又特意准备了考场,每个班级打乱按照进入学校的中考成绩排名,然后再依次安排考室。
南喃在第一考室,也就是在学校的逸夫楼里。说到这,不得不提一下,国内遍地逸夫楼,这大概就是达则兼济天下最好的写照吧,六中有,一中有,南喃上辈子的大学里也有!
语文八点开考,所以早读课刚开始没多久便被叫了停,底下的同学一片哀嚎,语文书翻得哗啦啦响,仿佛把书从头到尾翻一遍,知识就能全部进脑子里一样。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不是每一个同学都会认真准备考试,但每一个同学都一定会临时抱佛脚。
班主任一边站在讲台上冷眼看着,一边把胡乱摆着的粉笔和板擦潦草收了下,“现在着急有什么用?我看你们军训那几天玩得可开心了,还以为个个都能给我挣个全校前几、前十几回来呢,结果我看走眼了?对不住对不住,是我高看你们了!”顿了顿,又开口道,“看看这讲台上,乱中有序,每根粉笔都自由又洒脱,值日生是哪个?我给你道个谢,辛苦了,收拾成这样不容易吧?”
所有人都默默低下头,专注收着自己的东西。
南喃和方君雅合力把俩人的课桌搬到外面走廊上,排整齐,然后对视一眼,拎着笔袋文具忙不迭地往逸夫楼跑。
路上方君雅忍不住跟南喃吐槽,“咱班主任真是绝了,阴阳怪气一把好手!”
南喃没说话,只听见她继续叭叭,“亏了我第一回见他的时候还以为这是个爽朗大气、雷厉风行的班主任,是我大意了!”
南喃:姐妹!givemefive
“本来我还想让后排男生帮我搬下课桌呢,结果被老班吓得话都不敢多说!”
“咱俩自己搬也可以嘛!”南喃对这倒是没什么感觉,力所能及的事情,没必要麻烦别人。
方君雅似乎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男生力气大啊,让他们帮帮忙怎么了嘛?”
俩人到第二考室门口分开,一个继续往前,一个转身往里。
南喃还在想刚才的事情——
刚跟谢非确定关系在一起的时候,他跟她说,你不要太逞强,试着相信我、依赖我,好吗?
后来在一起久了,他又老是告诉她,男人没几个好东西,他们的示好,非奸即盗,男孩也一样!
南喃笑得直掉眼泪,让他别想太多,可谢非不,想着想着还把自己给整生气了,然后压着她让她说爱他,不说不让睡觉,南喃没法子,一遍遍说,他总也听不腻,笑得餍足,如同被抚顺毛的大猫。
友人常说,你就是没心没肺,身在福中不知福,压根不知道谢非到底改变了你多少!
还会说,你对自己的魅力简直一无所知!
南喃一直不信,直到好几次被人当街要微信,甚至当着谢非的面儿夸:你妹妹跟你长得可真像!
谢非气得要死,眼睛不用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这是夫妻相你瞎吗!
无数情感博主在发文:坏的爱情让人变得面目全非、糟糕透顶。
南喃后知后觉地领悟了后半句,好的爱情可以令人脱胎换骨、涅槃重生!
眼看走到第一考室门口,南喃拉回自己可以跑马的思绪,所以,方君雅示弱,男生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什么大不了。而她,也不是逞强,只是觉得为了自己能做到的事情欠人人情没必要,也不划算。
到门口了,右转。
赫然看见门口第一张座位前坐着不久前她还在想着的那个人。
第一名啊。
真优秀!
南喃脸上不自觉爬上了笑意,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谢非,早上好!”
男生手里捏着笔,无意识地转着,南喃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落在他手指上,白皙瘦长、指骨分明,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的脸忽然漫上一层薄红,嫣粉如落樱。
谢非愣了下,眉眼轻轻一弯,“早上好。”
在南喃开口前,他其实正在发呆,尘埃在空气里浮沉,考室门口的那一小片地方落下了些斑驳的光亮,大概是逸夫楼边的栽种的梧桐,叶片割碎了阳光,连落下的温暖都是有选择的。
谢非不是很理解,怎么突然之间,这个叫南喃的女生仿佛就跟他熟悉了起来,除去前两次的的确确是巧合外,后来的每一次,似乎都是她的刻意接近。
而她,似乎觉得这一切都只是水到渠成呢!
因为这张脸吗?
谢非头微微偏了下,有趣!
幸亏谢非没有回头,不然他大概会看到更有趣的画面——
逸夫楼的教室比教学楼要大一些,因而一个考场按s形排列了四十二个座位,南喃排第十八,若跟第一个位置照直线论的话,差不多就是他们在二班教室的距离,只不过俩人的位置恰好对调罢了。
南喃的目光越过第二组,落在谢非微侧的后脑勺上,好叭,她默默给自己立了个flag,下次考试要坐去第二组!
冲鸭,南小喃!
第一考室南喃认识的人不多,只有几个略有些面熟,大概是她初中同校的同学,至于同班同学,成绩不错的大都选了一中,成绩稍差一点的也在第二或者第三考室。没人找她寒暄,她也没人可找,拾掇拾掇铅笔橡皮,监考老师便夹着试卷匆匆进来了。
第一堂考语文,两个半小时。
南喃一直觉得语文是最难考低分也最难考高分的一门学科,想考一百二以上不容易,但想考个五六十也还挺难,直到她上大学兼职家教,碰到一个上高三的女孩,成绩差得一塌糊涂,连语文也常常只有五六十分。
那会儿她大三刚开学没多久,正准备考教师资格证,本来选的科目是语文,但因为要给女孩补习数学,便想着干脆明年三月把数学也给考了。有这个意识后,南喃更是把高中数学翻来覆去地认真学了,然后再教给女孩。可这姑娘是真不开窍,基础题教一遍不会,两遍还是不会,三遍有点印象了,第四遍才勉勉强强能写出来原题,还不保证一定对。
南喃实在是没法子了,跟她说,数学咱们要想提升有点难度,先把语文、英语和文综分数尽量多拿点吧!然后女孩翻出只有六十二分的语文试卷,选择题对了俩,古诗文六句写对了四句,现代文阅读和作文都是惨不忍睹。
好叭,直到那会儿她才不得不承认,语文并不真的只是一门拿到就可以写的学科,它需要的甚至远比其他学科更多,比如知识储备、理解能力、表达能力,还有技巧。哪怕是诗歌鉴赏,像常考类型、常见意象这些,也都是可以总结归纳的。
再后来,那个女孩的母亲嫌她一点没帮她闺女提分,把她给辞了。
数理化三门考的都是初中的知识,只有一两道题跟必修一教材有关,但都很简单,比方说数学就是考了个集合问题。
理化各一个小时,化学五点半考完。南喃题答到一半多一点的时候抬头,果然发现谢非正在收拾东西。她咬咬牙,低头继续写题。
果然,又是提前交卷。
南喃素来没有提前交卷的习惯,就如同有强迫症般,她坐着发呆都非要待到考试结束,不然浑身不舒服。
眼看着谢非走出考室,南喃憋不住又咬了咬牙,得,又不知道哪去了,仿佛鱼入大海,谁也别想在学校找到他!这也就罢了,南喃最迷的是,为什么在食堂都永远看不见他,哪怕她跟着进去,一错眼就又不见了,要不是知道没理由也不可能,南喃都要怀疑他在躲着她了!
……
考完化学,南喃去食堂吃饭,站在打菜的窗口前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扭身决定去嗦个粉。
下一堂七点开考,中间有一个多小时的空档,住校生大都会忙着赶回去洗头洗澡洗衣服,走读生就随意多了,教室被充成考室后,三三两两结伴在校园里闲逛。
从食堂出来,正对着的是足球场,塑胶跑道上还有体育生在训练。沿着右侧边的路往前走,然后右拐,入眼的是约摸两米宽的小路,两旁栽种着广玉兰,尽头是一栋红瓦白墙的两层小楼,被开得嫣粉、浅蓝的绣球花簇拥着,一度荣升为南喃心中最美的六中风景。
小楼里隐约穿来音乐声,还有穿着舞鞋用力踩在地板上发出的咚咚声。
穿过粉蓝的花,最先看见的是小白楼走廊前立着的廊柱,上几步台阶,“活动中心”几个大字便映入眼帘。大概因为舞蹈室和音乐室都在一楼,声音显得略有些繁杂。
南喃没有上楼,沿着走廊随便走了走,阳光穿过两头镂空的红木窗落在地上,阴影和明亮的交汇处,像是画了一副不那么严谨但依旧活泼的花鸟虫鱼。
“林筱,你怎么回事?你是在跳舞,身体要柔软一点,这一副硬邦邦的样子,是想去踢正步吗?”
林筱?
舞蹈教室的门没关紧,凌厉的批评声透过那条缝隙钻入南喃的耳中。
所谓八卦是女人的天性,看热闹是国人的天性。
南喃没压制住好奇心,悄咪咪凑过去,屏住呼吸往里看,一水的漂亮姑娘,穿着黑色的练功服,腰细腿长,小脸白净,黑发在脑后盘成花苞,个个挺胸抬头,一副骄傲的小孔雀的模样。
棒呆!
南喃吸溜了下口水,气质美女都好!好!看!
女人往往比男人更爱看美女,南喃是无比信奉这一点的,就像是你以为女人打扮只是为了给男人看吗?不!番茄红和樱桃红只有女人才能分得清!
当然,如果再给南喃一次机会,她发誓,一定一定要抑制住这该死的好奇心,伸头必被抓!
“你在做什么?”
男生清冽的、疑惑的询问声响起,再辅以女生半弓着的脊背、高高撅起的屁股,以及蓦然转头时脸上近乎惊恐的惊诧,整个世界像是被骤然摁下了暂停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