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只喃喃
初秋，正是万里无云，清风习习的好时候。
六点多的天空，如同打翻了朱红颜料，一点点晕染、一层层渐变，瑰丽壮观的恍若梦境。
如果这要是电视剧的话，南喃想，求求了，一定要在右下角打上“全剧终”三个字！
这当然不是电视剧，南喃缓缓直起身子，讪讪一笑，“路过，路过而已。”
就像是许多人吵完架后复盘，老是感觉没发挥好想再吵一架一样，南喃捏着笔时觉得不对，看美女跳舞怎么了嘛，当初她心血来潮跑去学跳肚皮舞减肥的时候，这个臭男人甚至还没少逼着她跳脱衣舞呢！
呵，男人！
反倒是她落荒而逃，明明没什么的，结果却变得尴尬了啊啊啊！
南喃恨不得以头捶桌，这当然是不值得提倡的，也一度导致她在听英语听力期间脑海里不停在回放:再见吧妈妈今晚我就要远航……
～
高一高二年纪晚自习九点半结束，高三再晚一个小时。不过不管考得怎样，考完那个晚上的自习大部分人都是没法静下心来学习的。学校也深谙这一点，干脆考到九点，剩下半小时留给你们收拾整理。
九点多的六中，还是一片灯火通明，学校外的小吃店也开着门，小推车上的烤肠炸串香气四溢，馋得南喃直咽口水。不得不说，学校周边的吃食就是多，特别是高中外边，便宜大碗还好吃，比起一些著名小吃街来根本没差！
“走走走，喝奶茶去，我太苦了，需要甜甜的东西来抚慰一下我幼小又受伤的心灵。”方君雅拉着南喃往奶茶店里钻。
南喃是真没兴趣，记忆里这时候的奶茶都是一个味道，用奶茶粉冲上一大壶，再加不同口味的糖精。但她没拗过方君雅，只好点了杯茉香奶绿，半糖。
小哥哥把奶茶给俩人推过来，还体贴地帮忙插上吸管。
轻啜一口，浅浅的茉莉香在嘴里弥漫，倒有些出乎意料的好喝。
南喃跟方君雅有一小段同路，不同的是她住在巷弄的老房子里，方君雅爸妈是公务员，住在单位集资建成的楼房里。
“君雅，上回你说你发小跟谢非是初中同学对吗？”
“是啊，怎么了？”方君雅偏头觑南喃一眼，“南小喃，你不对劲！”
南喃笑着打哈哈，“怎么不对劲了？我就是今天在活动中心碰见他，然后突然想起之前有次看见他在菜市场摆摊！”
“这个啊，”方君雅大力吸了口奶茶，一副稀松平常的样子，“据说他自己的生活费一直是靠这个赚的啊！”
南喃:真的吗？我不信！
“嗯呢！他妈真是个奇葩，不给生活费这些也就罢了，连他的奖学金什么的也都搜刮得干干净净。这哪是养儿子啊，分明就是养了个财神爷吧！”方君雅撇嘴，“不然你以为凭他的成绩，怎么不去一中？还不是六中给的钱多，他妈把他卖给六中了！”
看见南喃睁大的眼睛，方君雅满足地再吸一口奶茶，“有次他妈还跑到学校来，不知怎么的，抓着谢非一顿好打，老师拦都拦不住，后来没多久又抱着谢非边哭边道歉，我发小他们私下里讨论，都觉得他妈可能是心理有什么问题！”
南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说他妈妈是小三又是怎么了呢？”
“当初有个女的跑到谢非初中学校大闹咯，话说得特别难听，就传开啦！”方君雅耸肩，再度提起话头，“干嘛？你对他这么感兴趣？”
“嗨，”南喃摆手，“对帅哥感兴趣不是很正常的吗？”
方君雅点头，“这倒是。”
她拧眉想了想，“不过你对谢非有意思我倒是佩服你了，我老觉得他是一个，”顿了顿，“特别矛盾的人？”
“嗯？”南喃问号脸。
方君雅皱眉，“他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不在乎的样子，清冷疏淡，高冷学霸的人设确实很戳人啦。但是吧，他有时候低着头不说话的样子我老觉得阴森森的，我发小也说，有时候看他真的超心动，但没过一会儿就感觉，啊对不起我不行我不配！”
“啊咧？”南喃目瞪口呆。
阴森森？
阴！森！森！
躺在床上的南喃翻来覆去睡不着，哪里？哪里阴森森了！她根本不知道后来的谢非究竟能有多让人心动！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闭上眼迷迷糊糊的南喃仿佛再度回到了那个炎热的夏天，见到那个改变她良多的男人。
～
栖沂，二十岁，商场，玩偶熊，谢非。
周六，三十六七度的栖沂，南喃穿着厚重的玩偶服在派发传单。
有小孩拉着她合照，蹦蹦跳跳，嬉笑吵闹，父母含笑看着，因为懒得扔，所以摆摆手拒绝了她递到面前的，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五颜六色废纸的传单。
被人团团围住，所以哪怕商场开着空调，头套下的南喃依旧热到怀疑人生。
两点，工作终于结束，南喃从老板手里接过两张红色纸币，两百，比先前说好的价格高。
“拿着吧，”老板笑吟吟开口，“天气热，多的二十块买点冷饮喝。”
南喃头发一络络贴在额头上，小脸热得通红，她笑得有些羞涩，“谢谢老板，下次如果有需要希望您还能联系我。”
老板点头。
南喃的确十分心水这份工作，虽然穿玩偶服真的热，但三十块一小时，也是真的划算。
她一边走一边暗暗盘算着小金库，这个月再攒一攒，暑假就开始认真备考公务员吧。
南喃现在上大三，读林学，这专业的同学大都考研考公，找工作的寥寥，也实在是本科毕业对口工作不大好找。而南喃当初选这专业就更简单了，并非只是一心要为国家绿色事业添砖加瓦，纯粹是听说林学学费国家补贴，在所有专业里最少！
不过好在她并不讨厌这些，也跟着老师做过许多项目，奖学金也没少拿。
又走了几步，南喃突然顿住，回头，果然，那个人还在。
南喃犹豫几秒，还是点了杯珍珠奶茶，多冰，十分糖，再顺带捎了一个原味鸡蛋仔。
ojbk，她的二十块奖金没了。
南喃安慰自己，没关系，就当老板没请过她，没有花钱，不亏不亏。
并不是她有多善良大方，毕竟是真穷，没闲钱给她瞎祸祸。只不过是看这人真的已经坐了很久，穿一身黑，脸被鸭舌帽和墨镜遮得严严实实，在她套着玩偶服从他面前晃荡过时，好像看她了，又好像一直在发愣。
说实话，她有些怕他想不开。
成年人啊，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崩溃只在一瞬间，就像有大一那年圣诞，她兼完职回宿舍，晚上九点多，室友都不在，她一个人啃饼干、卸妆、收拾东西、洗澡，然后莫名其妙就开始哭，悲伤毫无缘由，却又像潮水一样几乎将她溺毙，真没劲啊，活着真没意思。
她一边哭一边害怕，惶恐地问自己到底怎么了。
后来室友回来，被南喃吓了一大跳，慌张地将手中的奶茶往她嘴边凑，念叨着“十分糖的奶茶超治愈，你快尝尝。”
室友是个重度嗜糖患者，每次因为糖分超标脸上爆痘时都后悔不迭，可偏偏下回还是忍不住要全糖。
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南喃也养成了用十分糖奶茶充电的习惯，在最悲伤的时候喝一口，感觉瞬间就能能量满满。
“珍珠奶茶，十分糖哦，超治愈，要试试吗？”南喃有些不好意思，将东西塞到他手里，语速不自觉加快，“你再坚持坚持，没有过不去的坎，明天就好了。”
南喃一边说一边转身，脑子里已经爆锤了自己一千零一下，万一人家根本就只是想蹭个空调，发发呆，放空一下思绪呢？或者不过是在等人而已？
啊该死！
“等等。”
南喃回身时看见男人缓缓站起，他摘下墨镜，眉目深刻，五官俊美，配以一米八几的身高看起来颇有压迫感和距离感。
他声音低沉而清冽，弯唇轻轻笑了笑，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漫出来，南喃甚至荒谬地感觉自己正被他深爱着，“谢谢你。”
“没……没事。”仓皇而逃。
～
第二天南喃起床，拥着被子坐在床上，花了一分钟回忆昨晚的梦境，然后狠狠嗤了一句，“阴森森，个屁！”
学校早读课七点开始，南喃赶到学校的时候差五分钟，方君雅还没到。
一直到打铃前的最后一秒，她才匆匆奔进教室，顺带接收了班主任的冷冷一盯。
方君雅把书立起来，眼瞅着老班出门，然后用胳膊肘捣了捣南喃，“帮我看着，来了跟我说一声。”
南喃:“嗯？”
在南喃疑惑的目光里，方君雅从书包里偷偷摸出一本花花绿绿的小说翻开，“从我发小那搞到的，超好看，我还差一点点，看完借你！”
谢谢？
南喃匆匆瞥了一眼，只看清楚前四个字——霸道总裁。
中学时代若要判定姐妹情怎么样，那一定离不开两点:一是你陪不陪我去厕所，二是你看完的小说是不是第一个给我！
赶在早读课结束前方君雅终于看完了，她合上书，长长地吁了口气，“真好，东方弘那么爱曲小艾，他们终于在一起了，哈哈哈。”然后偷偷摸摸把书塞进南喃桌洞里，“你快点看哈，三班一个以前的同学在排队。”
南喃其实不是特别感兴趣，但对上方君雅那双闪着期待和安利的眼睛，点点头，违心道，“你放心，我看书超级快！”如果一目十行，囫囵吞枣的话。
直到翻开这本弥漫着浓浓古早味的言情小说，看到里面层出不穷的黑化、囚禁以及喜怒无常霸总那充斥着满满独占欲的恋爱宣告，南喃心里那点因为阴森森三个字升起的耿耿于怀终于烟消云散，她无声地笑了笑，行叭，谁让她是古早霸总的小迷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