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唐延年紧紧跟在大夫人身后，她一路都低着头，不看不问也不冒进，她不懂侯府规矩，万言万当，不如一默，少说话总是不会出错的。
等靠近清雅阁，唐延年就听到了一道娇俏的女儿声。
“你们这些踩高爬低的东西，不过就是父亲瞧着她可怜，向圣上求了一道封她做郡主的恩诏罢了，你们现在就上赶着去巴结。”
“娇娇。”大夫人不缓不慢叫了一声。
娇娇是五娘子的乳名，她大名唤“令嘉”，以“守箴”应“令嘉”，意谓愿恪守妇人之箴规，可见大夫人对她的期望及大夫人的持家之道。
“娘。”唐令嘉见着大夫人有些畏惧，她将手往后藏了藏，而后，她又督到了大夫人身后的唐延年。
她立刻冲上前：“是你，对不对？是你找我阿娘告状的，你若对我不满，来找我就是了，何必闹到我阿娘那里去。”
“令嘉！”大夫人重重叫了一声，她的眼眸波澜不惊，看着唐令嘉道，“你还要闹到几时？”
唐令嘉一怔，众多姐妹里大夫人最偏疼的就是她，她自幼时就清楚，一旦大夫人真的叫她的大名了，那就是动怒了。
“阿娘，我知道错了。”她上前去，拉着大夫人的衣摆撒娇。
“知道错了就向你阿姊道歉。”大夫人正色道。
唐令嘉看了一眼唐延年，她的眼里露出了一丝不甘心。
她瘪嘴，不悦道：“纵然阿娘今日打死我，我也不会向她道歉的。”
她又冷哼一声：“圣上恩佑咱们家，我自知我没什么资格做郡主，但我阿姊不一样，她看着您和父亲一起征战，看着圣上平定天下，也是她不留余力照料我们姊妹。”
她又抬起手指，对着唐延年一指：“凭什么她什么事都没有做，郡主的位置就给她了？阿娘，娇娇就是不服。”
“住口！”大夫人呵斥道，她扬起手，一巴掌打在了唐令嘉的脸上，“我是真的把你惯坏了。”
而后，她别过脸，命令仆从道：“把元娘的东西都收起来，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元娘在外受苦多年，我心里怜惜她，今后，若我再看到你们胆敢不敬重她，家法伺候。”
元娘指的是唐延年，她归家后，大夫人提前就将家中姊妹的排行都梳理了一遍。唐延年居长，那便是元娘。
大夫人说完，又略带失望看着唐令嘉：“你如今这样无法无天，也是我的过失，我教女无方，便自罚在祠堂反省。”
“阿娘……”唐令嘉难以置信叫了她一声，她轻轻摇了摇头，“阿娘，您身体不好，怎么能让您去跪祠堂呢？”
她捏着大夫人的袖子，轻轻晃了晃：“娇娇知错了还不行吗？”
大夫人的神色依旧没有半分松动。
唐延年感激大夫人对她的维护，但她也能看出来，大夫人是在以身作则，也是在为她立威，让这府里的人再无一人能够看轻了她。
“大夫人，延年……”唐延年看着她正思量着如何开口。
“不必多说了，我心意已决。”大夫人直接打断道，她深深看了一眼唐延年，“一切有我给你做主。”
唐令嘉慌了，她上前，瞪了唐延年一眼，又抱着大夫人的胳膊道：“阿娘，我去跪祠堂，我今后都不会再说这种话了，大姐姐是郡主，郡主也只能是她。”
她又泪眼朦胧地看着唐延年：“我错了，我不该丢你的东西，也不该质疑你的身份。”
她说着，就哭了起来，一抽一抽的，看起来就像一只可怜的小猫咪。
唐延年看着她就不由得想到了益寿，益寿从未有过这样的一面，她们姊妹三人像烂泥一样活着，平生最大的夙愿就是吃饱穿暖，又怎能有这样被父母言传身教的机会。
唐延年拿起手绢，想要替唐令嘉擦掉眼泪，她却有些别扭的别过了脸去。
唐延年只好有些尴尬的缩回手，她叹了一口气：“我没怪你，你也别怪大夫人对你严苛了，她是做母亲的人，对你一言一行的约束都是为了你好。”
“不用你管。”唐令嘉又要发作，但她触碰到了大夫人的目光，只好又垂下了眸子，轻轻揉了揉她的鼻尖。
“现在就去祠堂吧！”大夫人不容置疑道。
她说完，牵起唐延年的手，朝外走去，走到门槛处，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唐令嘉，浅浅叹了一口气。
大夫人只把唐延年送到了门口，又嘱咐下人把一应吃穿住行都安顿好了，她就离开了。
夜幕缓缓落下，唐延年把带过来的行囊打开，她的包袱里很空，除了几件贴身的衣服，有的只有益寿手中的那颗鸡蛋。
她独自捧着鸡蛋，走到小院子里的桂花树下，用手扒了一个小坑，又烧了许多黄裱纸。
她对月祷告：“平安，益寿，若你们在天有灵，必要保佑我此次顺遂，找出杀害你们的真凶。”
忽然，她听到了树梢颤动的声音，她抬眼看去，吓得后退了一步。
少年高坐在墙头之上，提着一壶女儿红，仰颈自饮。他对上唐延年的目光时，那双令人琢磨不透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戏谑。
“你怎么会在这？”唐延年认出了宁安行，她问道。
宁安行没有回答她，他垂下眸子道：“有人在盯着你的院子，你有麻烦了。”
“我初来乍到，能有什么麻烦？”唐延年直接问道。
宁安行静默了片刻，他的视线落在了唐延年的瞳孔上：“那你可要仔细想想了，究竟是什么东西，是你有，别人没有的？”
唐延年怔在原地，她还想追问，再抬头望去，少年已经消失在夜色之中。墙角跟上，碎着女儿红的瓦片。
她听到身后传来动静，回头看去，一群女仆拥着一名姿容绝色的妇人和侯爷过来了。
“父亲。”唐延年有些不安地唤他。
“你在做什么？”侯爷问她，眼睛死死盯着她。
他在战场上多年的历练，已经造就了他眼眸尖锐无比，气势逼人。
唐延年低下了头，不敢吱声，心中担心是宁安行跑来她的院子，被旁人瞧见了。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侯爷身边的美貌妇人先开口了。
“你可是深夜行鬼神之事诅咒我？”她说着，剧烈咳嗽起来。
侯爷满脸心疼扶着美妇人，眼里都是关切之神：“蓉儿，你身子弱，别动气，万事都有我呢！”
唐延年这才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她走马观花般到了侯府，又进宫拜谢了帝后，可唯有一人她没见过。
那就是传闻中她父亲心尖上的人，那位容颜倾城的二夫人陆蓉。
没想到，二夫人在这里等着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