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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皇后要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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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平安。”

    乌兰说着,拿起桌上的酒壶,往阿九面前的酒杯里,斟了盏酒。

    她心里琢磨着如何跟阿九开口问及老段为何被皇城司的人带走。

    皇城司不隶台察,不属三衙,只听命于君王。

    带走老段,一定是阿九的意思。

    她试图让自己与阿九之间的距离近一些。

    她试图拂去他身上的雾,将他此刻的心绪看清楚。

    阿九盯着她的眼睛:“求谁的平安?”

    乌兰闻出步步紧逼的气味。

    却不知道他这样步步紧逼,是何因由。

    她笑了笑,道:“求你的平安,求我的平安,求天下人的平安。宫中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我想着……”

    “是,宫中最近确实发生了很多事,”阿九手心微蜷,道,“皇后冒着这样大的雨,去寺庙为天下人祈福,有心了。”

    他话锋兀地一转:“有个问题,朕一直想问皇后。七夕节那晚,阖宫大乱,皇后去了哪里?”

    乌兰道:“我自然是在宫中。”

    “宫中何处?”

    “御湖。慎儿不慎掉入御湖,被救上来后,我一直在那里守着他。”

    乌兰并没有撒谎。她回答得理直气壮。宫中不少侍卫都目睹了那一幕。阿九随便找一个人便可以求证。

    至于旁的,她没必要节外生枝。

    她已经很对不起老段了,不能再连累他。更重要的是,如果让阿九知道她跟老段的纠葛,救老段更是难上加难。且,阿九若顺藤摸瓜,很可能就查到了她的真实身份。

    到那时,她便会被当作敌国细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说完,阿九脸上的愠色更重了。

    他握紧酒杯,耐心沿着指尖消磨。

    他冷笑一声,尔后,便沉默了。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不停不歇,没完没了。

    半晌,阿九喃喃道:“你不是若梨。你终究不如若梨。”

    若梨是真挚的。

    纵是伤他,却从不欺他,瞒他。

    若梨永远坦荡,永远磊落。

    而她,孟昭阳,身为皇后之尊,一国之母,居然趁乱跟一个和尚拉扯不清。那和尚如斯年轻,如斯俊秀,提起皇后来,闭口不言一字,显然是在维护她。他们两人像是有默契一般,遮蔽着,不肯解释分毫。

    阿九发现,她并不似他一开始以为的那样简单。

    她刻意遮蔽的东西,像一座渊,深不见底。

    他饮尽杯中酒,身上的酒气,混着瑞脑香,涌向乌兰。

    乌兰听了他的话,顷刻间,觉得寝殿中一寸寸长满了刺。他终于把他的心里话说出来了。

    虽然,自五月二十晚上,她在勤政殿门口无意中听到他与姐姐的对话,明白了他的心意,但如今,他这样直喇喇地说出来,还是扎得她一激灵。

    她像草原上受到袭击的动物,本能地反击。

    她站起身来,揶揄道:“宫中早就流言四起了。官家现时这样说,看来是要将流言坐实了。官家以为,方将军殁了,便能如愿了?可惜,在臣妾看来,方将军活着的时候,官家在白姐姐心里比不上他。方将军没了,官家在白姐姐心中更比不上他了。”

    这是她第一次称他为“官家”,也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自称“臣妾”。

    阿九抬头看着她。

    两人对望了一眼,一树尖利,一树荒芜。

    她不知道他恼怒的真正原因。

    他也不知道她恼怒的真正原因。

    他们只看到了表面。

    彼此揣测。

    耗着往昔枕边的欢爱,耗着还未来得及浩瀚的夫妻情分。

    直到数年后,乌兰站在崖山边,四周空空荡荡,只余厮杀声、战鼓声的时候,她恍然明白这一年的七月,她和阿九越走越远的原因。

    一开始,她遇见他,她的身份就是假的。一个错误的开始,注定带了许多的谎言。任何感情,掺了谎言,便会沉重。

    怪不得她,也怪不得阿九,只怪错误的相遇。

    而这时,十六岁的乌兰,肯定地认为,阿九对她没有情分。当初皇陵事件后,立她为后,只不过是因为她无根无基,无党无私。阿九既不想立方灵山,也不想立乔灵,更不想立与宋家有牵扯的人。立她,可以平衡朝局。现在,方砚山和宋誉铭都死了,乔香儿式微,她这个中宫,便可有可无了。他便开始挑她的诸般不是,嫌厌她。

    她离开皇宫的心,越发迫切了。

    “救出老段,救出老段,我就走。”乌兰在心里默默道。

    忽听东偏殿一阵躁动。

    孟昭云匆匆过来正殿,隔着珠帘,跪下,泣道:“官家,娘娘,皇长子他,他,他……薨了!”

    乌兰大踏步迈入东偏殿,刘慎的小脸,已经失去了生气,乌紫乌紫的,幼小的身躯僵直了。乌兰上前,抱住他,耳边响起刘慎此前唤的那一声声的“孟娘”,心口如刀剜一般。

    “慎儿,慎儿!”乌兰将他搂得很紧很紧。

    这孩子,短暂的生命,活得太难了。目睹宫廷暴乱,亲眼看着生母和舅舅死在他面前,这些日子,日日惊悸,日日噩梦,日日恐慌。

    太医、宫人,黑压压地跪了一屋子。

    宫里敲了丧钟。

    内侍监办着丧仪。

    阿九和乌兰,并肩站在火盆前。纸钱焚烧的光,映着他们的面孔。不久的以前,他们还和慎儿一起坐在琼华殿的晚霞中一同用晚膳,像极了一家三口。

    一眨眼,阴阳两隔。

    已然回宫的乔太后,被乔灵搀扶着,一副哀哀戚戚的模样,叹着九郎子嗣越发凋零,中宫久不见喜脉,让人心焦。

    乌兰想着乔太后此前送她的兰花,明明不愿她有喜脉,在人前却又这样说,虚伪之至。

    当夜,阿九在勤政殿通宵达旦地处理政务。宫变之后,朝堂大清洗,军务、朝政,都要重新梳理,安排新的要人。故而,十分忙碌。

    乌兰看见殷鹤进了勤政殿,她一身夜行衣,蒙着面,飞上屋顶。

    白日里,她偷了殷鹤的腰牌。

    此刻,她悄悄赶往皇城司的密牢。

    她已经打定主意:救下老段,一起逃走。

    慎儿没了;姐姐已与父亲相认,褪了轻生之念。她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了。

    她在一片静谧中,顺利地潜入密牢。

    却不见老段的身影。

    一声喝令,逻卒从四面八方涌来,包围住她。

    黑漆漆的密牢,没有点灯。

    殷鹤的声音传来:“莫要伤了此人。待官家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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