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阿辞怕怕
窦章辞失眠了。
震惊和凌乱打败了小孩子嗜睡的本能,整晚跟烙煎饼似的翻来覆去。
好不容易闭眼睡着,梦里却全是太子殿下的身子。
白皙的,精壮的,不可描述的……
被李氏摇醒时,她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唇角还残留着垂涎三尺的泪。
窦章辞脸颊凉凉,撩起小寝衣擦了擦,清泉似的眸子浮满忧愁。
她完了!经了昨晚的信息冲击,她居然没做噩梦,还……还……
她揪着衣角,满脸无药可救的绝望!
李氏不知小闺女经历过什么山崩地陷的真相,又做过什么羞死人的梦。
见她呆呆傻傻,直接把人抱去洗漱。
小闺女脸上有伤,李氏两指夹着帕子,小心翼翼帮她擦脸。
擦干净后喂了一顿早餐。
临出门,李氏杏眼一转,叫竹枝把纱布拿来,将小娃娃脑袋整个包起来,只留眼睛鼻子嘴巴在外头。
窦章辞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无语地撩起衣角,指指被掐破皮的,白萝卜似的腰,“阿娘,要不这儿也包一下。”
从瓷白的肚皮到后腰,全是指甲印,即使昨夜处理过,李氏仍旧呼吸一滞,眼中泪意闪现。
太欺负人了!
杏眼中泛着丝丝冷意,说干就干。
用布条把小娃娃围了几圈,直围得衣角都放不下去,才抱着闺女出门。
目的地,宫中御书房。
此刻,窦玄已在金銮殿上激情开麦两柱香时间。
皇帝离他两丈远,仍能感受到他刮过来的风。
李阁老身为窦章辞的外祖父,外孙女被欺负这事儿他也忍不了,但仓促之间没准备好稿子,只能落个帮腔的角色。
窦首辅说一句,李阁老便做一个义愤填膺的表情,声如洪钟地来回讲那几句台词。
“岂有此理!”
“欺人太甚!”
“哎呀呀!这还得了!”
“求皇上严惩长宁王一家!”
皇帝揉了揉额角,这群老东西,一个比一个刁钻,是准备用这几个字把他念死吗?
他那四弟,也是半点用没有的东西。
小孩子打架的事哪值得当回事儿。
四弟却为这事大半夜的,过小年呢,跑去当朝首辅家里大闹一通。
当自己有本事?其实愚不可及。
一个个的,都得好好学学他。
他家逆子见天儿要死要活,他哪回不是淡定处之。
更别说出去打架,被人打掉两颗门牙这种屁大点儿的事。
五岁小儿掉了两颗牙又不是不会再长,用得着出什么头?
皇帝叹口气,他要是有口出狂言后被人打掉两颗牙的窝囊儿子,老脸都挂不住。
莫说去出头,他自己先找条缝儿钻进去。
皇帝揉完额头改撑脸,撑完脸又挺直腰板按按后腰。
上朝真磨人。
文武大臣几十人,一人一句,少说也得半个时辰。
今日又撞了枪口,碰上他老师文思泉涌,堪称独领风骚,一人骂出一本巨着。
可怜他坐在龙椅上一动不能动,屁股快裂成好几瓣。
又听了上千字,皇帝按捺不住压手,“老师,李爱卿,此事容后再议!容后再议!”
实在是肚子太饿了!外头没什么温度的太阳都升得老高了!他们还没完没了!
皇帝打心底委屈,却还耐着性子哄人。
“郡王呢,昨夜已被太子抓进了宫,昨夜在窦府的当事人及见证人,朕也派人去宣了,稍后朕必给老师一个满意的答复。”
皇帝真诚的点点头,一把截住窦首辅预备发言的势头,“诸卿可还有事启奏啊?没有朕可就先下朝了!”
说罢飞快起身,根本没给众人机会启奏,一甩袖子溜也似的跑了,活像要下工的店小二,在店里多留一刻都好伤了黑心的老东家!
窦玄吹了口胡子。
先皇怎么就给他分配了这么块扶不上墙的烂泥!
但想想肥得像头猪的老大齐王,斗鸡走狗的老三信王和脑子缺好几个筋的老四长宁王。
窦玄望着皇帝健步如飞的背影,认命了。
此子这辈子,也就剿灭外戚沈家时,高光了那么一下。
但剩下那三位,多半只配做旁人高光时刻的垫脚石。
等皇帝吃过饭,歇够了,御书房中才开始问案。
苦主小阿辞被李氏牵着,手脚并用爬过御书房半人高的门槛,虚虚弱弱走进去。
皇帝定睛看了几眼,大惊失色,“谁家的布墩子成精了!”
户部尚书家的小儿子严知节憋着笑,躬身道:“启禀皇上,这是您儿媳妇。”
作为昨夜第一个到场围观的目击证人,进御书房吃瓜这种能光宗耀祖的事,他义不容辞。
听说皇上有召,他从床上惊坐而起,套了马就往宫中狂奔。
乐得跑到半路才发现没上马,跟傻子似的拽着马在街上跑了半日。
但,丢人不打紧。
他十八岁还说不上媳妇儿,满京城谁不拿他取乐,再加一点笑料,他也不在乎。
要紧的是,不能耽搁他吃瓜!
他有预感,今日皇家这出戏,定然要精彩纷呈。
果然,单看两方登场,便已露了端倪。
他介绍完甲方选手,恭敬地退至一边,独留皇帝一人眼角抽抽。
这?是他儿子当珍珠宝贝的小阿辞?
那肉嘟嘟,白嫩嫩,娇娇软软的小阿辞?
造孽啊!
皇帝一拍扶手,怎么能这样打孩子?!
简直是岂有此理!欺人太甚!了不得了!必须严惩!
“臣女窦家阿辞拜见皇帝伯伯!嘶!哥哥早上发了风寒不能来,请皇帝伯伯恕罪!”
小人儿拜下去,龇牙咧嘴地扶着腰,半晌爬不起来。
皇帝眼色一沉,“无妨。”
目光如炬投向后头进来的杜王妃母女,看得二人齐齐一颤。
在宗人寺关押的这一晚,没有洗澡水,没有干净衣裳,两人还穿着昨夜大闹窦府,被弄的脏兮兮皱巴巴的衣裙。
头发也无人帮着梳理,珠花歪歪斜斜。
崔蓉颈侧的伤经过简单处理,脸上被杜王妃误伤的青青紫紫却没法遮掩。
看起来要多惨就有多惨。
她原以为自己这副样子一定能引动皇伯伯的恻隐之心。
谁知,还没进门就看见一只装腔作势的大粽子。
那大粽子上一刻扮柔弱,哼唧唧喊疼,下一刻扭头,望着她,圆眼轻眨,似俏皮可爱的模样。
崔蓉还没反应过来,大粽子左脚绊右脚,软软倒进李氏怀中,小肉手抱着李氏的腿,肉脚脚一缩,整个挂在李氏腿上,还在拼命往李氏身上爬。
边爬边喊:“嘤嘤……阿娘……阿辞怕怕!她们坏坏,打阿辞!”
李氏边伸手接她,边迷糊。
昨晚这小丫头打起架来一点也不肯吃亏,挨一巴掌就要咬崔蓉一块肉,凶狠得像头小狼崽。
这会儿……是在装?
李氏震惊了!
她三岁半的天真无邪的小闺女,哪来那么多心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