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太子自尽了
“扯我娘做甚?麻烦父皇抓抓重点,重点是您儿子不少,且还能生,儿臣死便死了,不足惜。”
崔诩挺着胸膛,梗着脖子,像只进入战斗状态的斗鸡。
皇帝揉头,这逆子说话句句剜心。
他私下常被皇后讽刺,这回是下意识起的应激反应,谁叫这逆子口吻与他母后八九不离十。
逆子还小,不懂皇家后嗣要越多越好的道理。
阿婵纵使怪他风流也没实质性的阻拦他,儿子不理解他的难处,看事情又只看表面,要不得。
他务必要给儿子洗洗脑,不能偏听阿婵那套一生一世一双人。
身为皇帝,心可以给一人,身体必须是大家的。
否则就是对不起天下苍生和祖宗社稷。
皇帝眯眼,坚定的保持自己的观点。
冷风袭来,雪花铺满肩头。
到底是自己嫡亲的儿子,皇帝心底那点愤怒像无根的野火,被风一吹,慢慢散了。
换了副卑微无助的口吻告饶:“儿啊,非要大庭广众的不给父皇面子吗?”
崔诩轻嗤,他父皇这副柔弱的模样,也就能哄哄他少不更事的母后。
但凡多经点风浪,都能一眼戳穿那拙劣的演技。
何况大家都做过皇帝。
皇帝那点花花肠子谁不清楚。
只是他为人子终究不好太过,便沉声命令道:“都退下。”
底下众人面面相觑。
皇上在,听皇上的还是听太子的?
在太子殿下大逆不道顶撞皇上被他们听完全部后,他们还能活?
众人不禁悲从中来。
这一晚,一家老小被举起放下无数次,终究还是过不了年关。
心是慌的,腿是软的,战战兢兢跪着,一动不敢动。
崔诩不想探究原因,今日第二回被当作耳边风,滋味不太好。
他没义务去给这些人找理由,认不清主子,也是背主。
背主者不用。
本就轻蹙的眉,在细嫩的,饱含胶原蛋白的皮被挤出个川字。
若腊月有蚊虫,只需用这两条眉就能灭得干干净净。
丽正殿前陷入一片沉寂。
皇帝看在眼中,扫视一圈这些毫无眼色的人,板脸问:“怎的?不想自行退下?想身首分离后被抬下去?”
这话说完,众人浑身一颤,仿佛有鬼在撵,不消片刻,满满当当的广场只剩下寥寥数人。
崔诩无声轻嗤。
行刑的近侍,羡慕地看着作鸟兽散的众人,狠狠搓了把廷杖。
很想启秉陛下:他们也想跑,可以吗?
人走干净,崔诩揉了揉发痒的鼻子,沉声道:“金时,儿臣要保。”
说完连打了几个喷嚏。
每一个都像打在皇帝心坎上,皇帝目不转睛盯着他那双小皮靴,生怕他一个不慎打滑摔下来。
苦口婆心的劝:“儿啊,你先下来,咱父子俩有话好好说。”
“我不下去,父皇不打算收回成命,就当没我这儿子。”
皇帝软硬都试过了,他儿子软硬都不吃。
不由气结,再也不想忍他:“逆子!为父给你脸了?”
“儿子不要脸,要金时活着。”
“呵,不要脸不要命,小媳妇儿要不要?”
崔诩一滞,父皇竟拿捏到命门了。
“要!”
“如不是金时教唆你胡作非为,就是窦家六姑娘勾引你神魂颠倒,才做出今日这逆反天罡之事,总归要发落一个,你自己挑。”
崔诩冷哼一声,“父皇您发癫么?她才三岁如何勾引我,是儿子恨不得使尽浑身解数勾引她。况且小孩子才挑,发落谁,我都不许!”
皇帝忍不住想鼓掌。
不愧是他儿子,不愧是他挑中的继承人。
才九岁,脑子和嘴都好使。
但这逆子着实欠收拾,皇帝一副懒得再和他打嘴仗的样子。
深沉看一眼,仿佛说:朕给过你机会。
撂下一句:“得,你今日往下跳,父皇定会满足你的愿望,送他二人下去陪你。”
转身便走。
谁成想,他才转身,周女史凄厉的一声尖叫刺破夜空。
“啊!殿下——”
身侧的王悯,像疾风利箭般冲出去。
根本来不及伸手去接,几乎是滑铲过去,仰面用肉身承住下坠的太子。
被砸的喉头腥甜,胸膛如火在灼,又似虫蚁在爬,张嘴血丝溢出嘴角。
皇帝猛地回身。
下雪的时刻,气温不至于冷到冻骨,皇帝却觉得自己像尊冰雕,一动不能动。
那逆子张嘴,齿缝间血沫弥漫,唇却弯成挑衅的弧度,眼底满是疯癫。
皇帝眼眶欲裂。
满脑子只有两个字。
逆子!
……
慈顺街窦府。
才应付完祖父和伯父,窦章辞打个哈欠,双手摊平,用小狗趴的姿势压在李氏肚子上。
李氏揽着小娃娃,抬手拂开她脸颊上的乱发。
想到她吹了一天的冷风,顺手触了下她额头,并未发热才放心。
这心也只往肚子里放了一半,另一半还为太子殿下悬着。
今日那小狼崽子走时腻腻歪歪的话,她一个妇人听着都臊得慌,偏那混账说起来却心安理得。
李氏几番想撕了他的嘴。
幸好她的小宝宝年纪还小,根本听不懂。
那小狼崽子话还没说完,她的宝贝闺女就已经回到了她身边。
李氏不由一阵得意。
任你油嘴滑舌,哪抵得过她血浓于水。
一高兴,将小宝贝托上来,给脸颊上奖励一个亲亲。
窦章辞迷迷糊糊睁眼,便听见李氏说:“乖阿辞,今年回泰安族里过年可好?”
说到回祖宅,窦章辞可就不困了。
咕噜噜爬起来,窝在李氏臂弯里。
上辈子,她仅回过一次泰安祖宅,是十岁那年,阳春三月东岳冰雪消融的时节。
山脚下野花遍地,桃花柳絮,牧童与牛,像诗里描绘的画卷。
那是除京师以外,她在大魏万里河山上留下的唯一一个足迹。
对她而言,有非凡的意义。
她猛地点头。
这辈子,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依旧从泰安开始,当然是最完美的开端。
骤然帘子被撩起。
父亲窦致火急火燎进屋,屋内的温馨霎时像被扼喉掐断,升腾起一股紧张之感。
“快!收拾东西,带阿辞离京!”
李氏一个激灵坐起身,“相公,发生什么事了?”
“轩哥儿派人回来报信,太子自尽了!”
“什么!”
“!”
窦章辞揪着李氏的衣摆爬起来。
这不对!
上一世没这一遭。
那时的太子殿下凶狠且强大,常年身处几乎不能翻盘的逆境,却从没想过要死。
无论情形如何凶险艰难,都要先弄死几个敌手垫背,再拼杀出一条生路。
他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说自尽就自尽?
而且,太子殿下自尽与她何干?做什么要她赶紧跑?
就莫名其妙!
“来龙去脉一言难尽,总之赶紧走,否则皇上迁怒阿辞就来不及了。”
窦致边说边给李氏和窦章辞找衣衫,将衣橱刨的乱七八糟,掏出两件最厚的向李氏走去。
这语焉不详的信息,听得李氏腿一软。
她横是娘家婆家宠出的底气,在真刀真枪的大祸临头跟前,仍旧不免害怕。
抖着手抱起窦章辞就走。
窦致赶忙给她披上披风,将窦章辞接过,塞进自己披风中,只留一张圆溜溜的脸蛋半掩半露。
李氏脚下不停,边走边掉泪,“只是相公,大晚上的,我们能去哪儿呀?”
李氏都不敢大声哭,望一眼着急忙慌来送她的妯娌,委屈得直抽抽。
太子这不是造孽吗?
好好的日子不过要去做鬼,自个儿做鬼便罢了,偏要拖累她才三岁的女儿。
哎呀,真是去他大爷的!
事出紧急,窦致只顾着带妻儿逃命,一时也没想好要去哪儿。
现在城门已关,他们根本出不去。
亲戚朋友家自然不能去,一来皇帝不傻,在窦府没抓到人,肯定直接就要去亲近人家搜查。
二来万一真是大祸临头,也不好连累旁人。
越急人越懵,他张了张嘴,嘴边滑过几个地名,都觉得不妥。
“去成国寺。”
耳旁清脆的幼童声音分外镇定。
窦致一拍手,对,成国寺是个好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