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九颗枣
这箭是被击落了,但差一点,这诗宴就办不下去了!
江老爷惊魂未定,这要是闹出了人命,他难辞其咎啊!
下人捣了捣他,他才回过神,急匆匆跑过来问:“大家都没受什么伤吧。”
沈歌钦还没来得及开口,沈珂祈就先替她回答了:“没事。”
两个字便打发了他。
江老爷尴尬地笑笑,又向沈邑抱拳,一脸歉意:“沈邑,都是我安排不妥当啊,才让歌钦这丫头受到惊吓啊。”
说完,江老爷转过身,立马变脸:“还杵那干什么?还不快去让比试停了!”
“太子殿下那……”下人问道。
“太子殿下那我会解释。”江老爷挥袖,让下人赶紧将这场比试停了,要是再射偏一箭,他这心脏可承受不住啊。
代翎儿气急败坏地站起身,后怕地拍了拍胸口,低头看了眼脏兮兮的新衣裳,脸色一变。
她身边的丫鬟会意,立刻拂了拂她新衣裳上的灰尘。
代翎儿狠狠瞪了一眼沈歌钦,都是她害的。
早听阿娘说过,不可靠近沈府远亲之女沈歌钦,会倒霉!她就是路过她座位前,都差点受伤了。
还有她这刚换的新衣裳,才穿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废了。
“还有那杀千刀的廖锦绪!”代翎儿推开丫鬟,闹着要去找廖锦绪算账,她差点就成了他的箭下魂!
她是来参加诗宴的,不是来送命的!
萧芫煊听到姜威的声音,立马扯下蒙眼布条,直接跳下马,将手里的弓箭扔到姜威手里,就往坐席间跑。
还不知道发生何事的廖锦绪仍沉浸在比试中,喊道:“人呢?怎么不继续敲鼓?”
气冲冲跑进马场的代翎儿,不顾丫鬟的阻挠,直接一掌拍在马屁股上。
马儿受到惊吓,嘶鸣一声开始乱跑,马背上的廖锦绪毫无防备,猛地被甩了出去。
背猛地朝地,疼得他叫唤。
代翎儿拍了拍手,解气!
廖锦绪愤愤扯下蒙眼布条,骂骂咧咧:“谁啊!敢闹本公子!”
“是我,代家三小姐代翎儿!”代翎儿丝毫不怕,还叉起了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说你,箭术不好,还非要提出什么比试?你就算练上十年八年,也比不上太子殿下。”
一听这话,廖锦绪蓦地坐起身,脸一下就垮下来:“我哪儿得罪你了?代翎儿。”
代翎儿哼了一声,抓过丫鬟手里的扇子,往廖锦绪身上一扔:“我差点死在你的箭下!你还说你没得罪我?”
廖锦绪抓起扇子,站起身,抻了抻背:“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朝你射箭?我那是射的鼓……”
他话还没说话,顺着代翎儿指的方向,看向坐席间,一个下人捡起地上的弓箭。
“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代翎儿气得出了一身汗,夺过他手里的扇子,拿来扇风。
“不该啊。”廖锦绪喃喃,他箭术虽不是虞城一等一的厉害,但也不至于差到如此?
廖锦绪看向马场上散开的马夫,他是听声辨位,马夫击鼓准确,他才能辨别正确的方位。
“被他们害死了。”廖锦绪咬牙切齿。
他理了理腰带,要去找这些马夫好好算账。
谁知他刚迈出一步,代翎儿直接拦在他的面前,吓得他后踉一步。
“不许走,话说清楚。”
廖锦绪脸皱成一团:“说什么?你不是好好站在这儿吗?”
代翎儿气笑了:“我要是不站在这儿,我不就死了吗!”
“我现在就是去给你讨说法去。”廖锦绪看着马夫集合,急了,他再不去找他们算账,到时他们都跑了!
讨说法?她现在就在找他讨说法!
“想跑?不行,你必须给我个说法!”
“哎呀,和你说不明白。”
“今天你不说明白,就别想让我代翎儿放过你……”
“代翎儿,我真和你说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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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场上的两个人争的面红耳赤,坐席间的人各想着心思。
沈珂祈愠怒地看向马场,马场上那名趁乱敲鼓的人,早已不知所踪。
马场的马夫都是一样的装扮,谁也不会去记长相,若要去查,也查不出什么,反而让大家惊慌。
沈歌钦双手紧抠,忍不住去寻王仄的身影,方才趁乱敲鼓的人就是他。
方才的情形,不是失误,是有意为之。
当年,他被赶出虞城,定心生怨恨,如今回来,怕是……
“歌钦!”
萧芫煊火急火燎地跑过来,直接掠过想要解释事情经过的江老爷,径自跑向沈歌钦,路上还差点撞到了捡箭折返的下人。
姜威紧跟其后。
萧芫煊眉心紧皱,双手紧攥着她的胳膊:“你没哪里受伤吧?要不要我找个太医过来?给你好好瞧瞧?”
沈歌钦往后退了一步,与他保持适当距离:“我没事,多谢太子殿下关心。”
萧芫煊悬在半空的手缓缓放下:“没事就好,我就是……”怕你受伤。
最后几个字他没能说出来。
“太子殿下。”沈邑上前,揖礼。
现在虞城上下都觉得柳家小姐柳织盈是太子妃的第一人选,不能因这场诗宴闹出什么不该有的传言。
沈邑看向沈歌钦:“方才的事,还让太子殿下为你担心,还不快向太子殿下赔罪。”
沈歌钦会意,微弯下身:“让太子殿下担心了,”
萧芫煊虚扶了她一下:“你没事就好。”
江老爷适时出现打圆场:“既然没事了,那我们就入席开宴吧。”
他得把诗宴的流程进行下去。
“歌钦,你也受惊吓了,让梧桐陪你下去休息一下。”沈邑语气疏离。
沈歌钦点头应声:“是,父亲。”
她心里清楚,沈邑是故意这么说的,太子殿下对她甚是关心,若是因此传出什么,会有损沈府的颜面。
萧芫煊立刻开口:“我陪你去。”
沈邑故意拦在萧芫煊的面前:“太子殿下,诗宴就要开始了,您先入席吧。”
江老爷顺势接话:“是啊,太子殿下,诗宴就要开始了,今日备宴的大厨可是我去城外亲自请回来的,您一定要好好尝尝这宴食啊。”
他们都这么说了,萧芫煊也不好推辞,只得先入座。
马场周边的路她们不熟,梧桐陪着沈歌钦,在一带路丫鬟的带领下,穿过一小座假山后,来到马场后花苑。
后花苑曲径通幽,她们休息的偏室就在此处。
丫鬟将她们带到目的地后,就行礼告退了。
梧桐往前走了几步,一跃迈上小木桥,听着桥下的溪流水声。
“小姐,原来这里别有洞天呀。”梧桐环顾四周,这后花苑丝毫不逊沈府。
“小姐,你在瞧什么啊?”梧桐看向沈歌钦,发现沈歌钦正盯着那扇木拱门。
沈歌钦蹙了蹙眉,她总觉得,有人在跟着她们。
她身子不由紧绷,难道跟着她们的人是王仄?
“小姐,你在想什么?”梧桐走到沈歌钦身侧,喊了她好几声,她都没反应。
沈歌钦垂眸,紧张地抿紧唇:“没什么。”
梧桐不信:“小姐,你整个人都在发抖。”
沈歌钦双手紧握,试图缓解紧张的情绪:“可能……是因为箭……受惊吓了。”
梧桐环上沈歌钦的胳膊,想要给小姐力量:“小姐,没事了。”
沈歌钦点头。
木拱门处出现两道身影。
沈歌钦敏锐察觉到身后有人:“谁?”
萧芫煊立刻开口:“是我。”
一听见萧芫煊的声音,沈歌钦心里的石头才稍落下来。
“殿下,你怎么在这?”
“我来找你。”萧芫煊定定地看着她。
梧桐识趣退下。
小姐和太子殿下有话说,她要做的就是给小姐把风,走了几步,见姜威还傻傻杵在原地,招手示意他过来。
姜威看了一眼萧芫煊,发现自己多余了,手握着剑柄跟着梧桐就走了。
倏忽,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这几日,你都在避我,我知道。”萧芫煊开门见山。
“那日我直接去沈府找你,也没顾太多,”萧芫煊看向她,“我去狩猎,只想着把我觉得好的东西带给你……是我太唐突了。”
“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萧芫煊语气坚定。
沈歌钦抬头,迎上萧芫煊炙热的目光。
她知道,太子殿下的心思,可她……从没有对他有过那种心思。
在事情变得复杂之前,她要和他说清楚。
“殿下……”
“歌钦,”萧芫煊蓦地打断她的话,“我有话想对你说。”
他不想再等下去了。
他自小被锢在宫城的规矩里,亦步亦趋。
就连当太子也并非他所愿,他走的每一步都被安排好了,就连他的婚事都成了一个筹码,等时机到了,就会公布出来。
可他遇见她了。
他第一次,有了想和一个人共度余生的念头,哪怕一切都不是他所求,只要能和他心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足够了。
他离开虞城的那一天,最后看到的人,是她,被接回虞城的那一天,第一个遇到人也是她,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意。
“歌钦,其实,我心里……”
“太子殿下,”沈珂祈适时打断了萧芫煊要说的话,“外头已经开宴了,殿下还不入席吗?江老爷也一直在找殿下。”
“沈珂祈,”一看到沈珂祈,萧芫煊立刻换了副脸,“我与歌钦有话要说。”
他的意思很明白,他和沈歌钦有话要单独说,让他别来打扰。
沈珂祈无视他,拎着一屉格,径自走向沈歌钦,将屉格交到她的手里:“好好休息。”
听见动静的梧桐小跑过来,就看到公子也来了。
她目光在他们三个人身上来回打量,总觉得他们之间气氛不对。
姜威紧跟着过来,看到梧桐鬼鬼祟祟躲在木拱门后,用剑柄轻敲了敲她的脑袋,小声道:“你在干什么?”
梧桐转身,朝他挤眼,示意他小点声。
沈珂祈听到声音,直接开口:“梧桐,带小姐进去休息。”
梧桐结巴道:“是,是公子,”她小碎步跑过来,自觉拎过沈歌钦手里的屉格,“小姐,我们进去吧。”
沈歌钦看了看沈珂祈,又朝萧芫煊行礼,随后进了屋。
一进屋,梧桐就将屉格搁在桌上,猫着身子踱到门口,耳朵贴着门,听着外面的动静。
她能听见公子和太子殿下在说话,但他们说话声都不大,她听不清楚。
“小姐,他们在说什么啊,”梧桐恨不得脸黏在门上,“好像没声了。”
梧桐将门打开了一条门缝,院里已经没人了。
“小姐,公子和殿下都走了。”梧桐折返回来。
沈歌钦面露愁容:“梧桐,殿下送的那支箭呢?”
梧桐疑惑,小姐怎么突然提起那支箭啊?
“在小姐屋里。”
“待诗宴结束,我们回府后,你将那支箭送还给殿下。”
梧桐不明白:“小姐,怎么好好的要把箭还给殿下啊?”
沈歌钦指尖轻触着屉格,若有所思:“这是我给殿下的回答。”
回去席间的路上,沈珂祈与萧芫煊一前一后。
萧芫煊看着沈珂祈挺得笔直的背影,喊住他:“沈珂祈。”
沈珂祈顿下步子。
“她和你虽没有血缘关系,但严格来说,她算是你的阿姐。”
沈珂祈心被戳了一下,垂眸:“太子殿下,对我们沈府的事甚是关心。”
“我是关心她。”
沈珂祈喉结微滚:“我与她不在一族谱上,若真要论起来,她算不得我阿姐。”他也不想她当他的阿姐。
萧芫煊被噎住了。
“殿下也不要忘了,你是高高在上的太子,你与谁走得近了,谁就不得安宁。”
“我自有分寸。”萧芫煊皱着眉。
“希望如此。”沈珂祈说完这句话后,就走了。
姜威看着沈珂祈走远的背影,憋不住话了:“殿下,这沈公子真没礼貌,要不是看在他是沈家公子的份上,属下都想揍他。”
都说沈家公子生性凉薄,还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