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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颗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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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莫两炷香的时辰,沈歌钦得令从偏室回到诗宴。

    从沈邑震惊的眼神中,沈歌钦就知道,沈邑没有派人唤她来诗宴,是有人假借沈邑的名义骗她过来的。

    她既然来了,那就没有后退的道理。

    沈歌钦提裙走上台阶,扫了一眼坐席。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看着萧芫煊与沈珂祈作诗,只有一个人看戏似的盯着她看。

    代翎儿座位换到了她旁边。

    一看到她过来,代翎儿手撑着脑袋,眼眨巴几下,一副无辜的表情。

    沈歌钦不怯,直直盯着她。

    代翎儿藏不住事,情绪都表现在脸上,生怕她不知道,是她故意叫人去喊她过来的。

    沈歌钦刚坐下,代翎儿就凑上来:“沈歌钦,开宴前躲起来,是不是觉得对我有愧啊?”

    “我来参加诗宴,不是来听你扯闲话的。”

    代翎儿被她的话一噎,气更不打一处来,将心里的实话都抖出来:“沈歌钦,你就是个倒霉之人,谁遇上你都没好事。”

    沈歌钦眼皮微动,佯装镇定,回呛她:“既知遇上我没好事,你还凑我这么近做什么?”

    代翎儿后知后觉地往边上挪挪,还嫌弃地拍了拍衣服,好似要把她身上的晦气拍掉。

    梧桐瞄了一眼皱着脸的代翎儿,故意往小姐右侧一站,挡住代翎儿的视线。

    代翎儿手指着梧桐,用命令的语气说道:“你,往后退。”

    梧桐佯装听不见。

    代翎儿身边的丫鬟会意,直接拽着梧桐的胳膊,将她往后扯。

    梧桐反抗,两个人厮扭在了一块。

    动静一大,所有人目光齐刷刷投过来。

    江老爷起身一喊:“你们在干什么?”

    梧桐和那丫鬟忽地松开,两个人保持些距离。

    代翎儿露出笑容,心生一计:“江叔,我就是想邀沈小姐与我一起作诗,”顿了顿,看了眼梧桐,“谁知道,沈小姐身边的丫鬟这么没规矩,还要动手呢。”

    梧桐委屈:“明明是……”

    代翎儿晲了梧桐一眼:“你看,一个丫鬟都朝我嚷嚷。”

    梧桐噤声,再说下去,只会闹得越大。

    “代小姐,你家丫鬟都快踩上我面前的桌子了,要不是梧桐护着,你家丫鬟的手怕是都伸到我脸上了,是谁没规矩,明眼人都瞧得出来。”

    “巧画,过来。”代翎儿气得鼓起腮帮子。

    有小姐帮她撑腰,梧桐腰板挺得老直了,边说边将巧画往后赶:“听你家小姐话,快往后退。”

    突然,坐席间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早有耳闻沈小姐才华过人,今日正好借着诗宴,沈小姐不妨作诗一首,也让我们开开眼呐。”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附声。

    代翎儿饶有兴致地盯着沈歌钦瞧:“对啊,沈小姐,我们都很期待你的诗。”

    看她脸色一窘,她心里别提多痛快。

    正在作诗的沈珂祈,心不在焉,从沈歌钦回坐席开始,他的心思全然不在作诗上。

    石豆边研墨边喊他:“公子,公子。”

    沈珂祈将笔搁在笔架上,走下台,将作诗抛诸脑后。

    石豆懵了,这还在作诗呢,公子这是要去哪儿?眼神往竹片上一瞥,就差最后一句诗就完成了!

    萧芫煊抬头,看见沈珂祈朝着坐席走去。

    代翎儿视线忽地被挡得严实,她不耐烦地抬起头,就看到沈珂祈那张冷冰冰的脸。

    还有他那眼神,好似要把人吃了,她被盯得心里发怵。

    “沈珂祈,你干吗?我又没欺负沈歌……”代翎儿怂了。

    “她儿时发了一场高烧,把脑子烧坏了,”沈珂祈语气一变,“难道你也想大病一场?”

    “你在咒我?”代翎儿听明白了,他是盼着她大病一场?

    “沈珂祈!”她气得都破音了,“我要找我阿爹告状。”

    她,堂堂代家三小姐!从小被全府捧在手心上!今日来参加诗宴,先是差点被箭射伤,后又被沈珂祈诅咒,她委屈呐!

    “还有你,沈歌钦!你俩合伙欺我!”代翎儿气死了!

    “她没欺你,欺你的是我,”沈珂祈余光轻扫到沈歌钦身上,故意说给她听,“我护短。”

    因他这句话,沈歌钦手指轻蜷,心跳得很快。

    为免此事再继续,沈邑站起身,欲将此事做个了断:“祈儿,话过了,给代小姐道歉。”

    沈珂祈微仰起头:“我何错。”

    江老爷适时起身,拦着沈邑:“哎呦,小辈间的事,咱们就别插手了。”

    “既然歌钦丫头身子不舒服,作诗就罢了,诗宴嘛,就是大家伙聚在一起,开开心心的,那才有意思。”

    萧芫煊手攥着笔,匆匆走来。

    江老爷一瞧见萧芫煊,脸堆上笑意:“太子殿下。”

    萧芫煊站定在代翎儿面前:“代小姐,你若想与人作诗,我愿奉陪。”

    一听见太子殿下愿意与她作诗,她眉开眼笑,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乐意之至。”

    代翎儿往柳织盈那瞧了一眼,眸中尽显轻蔑:“柳家小姐,太子殿下邀我作诗,你要一起吗?”

    柳织盈抬了抬眼皮,面无表情:“既是殿下邀了你,我就不扰兴了。”

    代翎儿看了看柳织盈,觉得古怪,她是太子妃的唯一人选,可她瞧着,她对太子殿下毫无关心,甚至连陌生人都不如。

    还有江家的这两位公子,对比某活跃过头的人,从开始到现在,她没听他们说过几句话。

    两人衣服一黑一白,以为搁这儿下连珠呢。

    活跃过头的廖锦绪旁若无人地伸了伸懒腰,这诗宴呀,真没趣。

    他站起身,轻拽了拽身上的缎衫,动作幅度大,衣摆碰倒了柳织盈桌上的瓷瓶。

    瓷瓶应声摔碎,碎瓷片散在桌腿四周。

    柳织盈身边的丫鬟还没反应过来,江铎已经命下人去收拾了。

    廖锦绪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横在萧芫煊和沈珂祈中间。

    “作诗有什么意思?”廖锦绪摸了摸下巴,“我倒有个主意。”

    江老爷坐不住了:“锦绪。”他这是故意搞砸他的诗宴啊。

    “放心,江老爷,这回不比武,我们玩一点坊间孩童玩的游戏,套布格。”

    套布格,是虞城孩童最喜爱的游戏之一,简单来说,就是猜颜色。

    一人拿着彩绣的布格条,将需要猜中颜色的那一截布格条紧攥在手里,另一人获取有用信息,猜中了就算赢,输了就有惩罚。

    廖锦绪看向沈珂祈:“沈公子,这次,你可不能推脱了。”

    这猜颜色又不是骑射,断不了胳膊折不了腿,他看他还怎么拒绝。

    “好。”沈珂祈答应下来。

    -

    套布格游戏开始前,沈珂祈和廖锦绪各站一边。

    下人递上布格条,一声锣响,比赛正式开始。

    第一轮,廖锦绪猜颜色。

    沈珂祈攥着确定好颜色的布格条后,廖锦绪根据颜色拼盘,获取信息。

    一红一绿,各占颜色拼盘的三分之二,所以要猜的颜色就在红和绿中间,再根据沙盘颜色排列,他得出了答案。

    “红色。”廖锦绪自信回答。

    锣响,答对了。

    第二轮,是沈珂祈猜颜色。

    廖锦绪确定了颜色,是他上一局猜的红色。

    沈珂祈转过身,看着颜色拼盘,努力区分色块,颜色拼盘里有两种颜色占了拼盘的三分之二。

    沈歌钦不由坐直身子,这颜色沙盘五颜六色,对颜色稍不敏感,就容易被蒙过去。

    廖锦绪一脸看好戏的样子:“沈公子,这可比骑射要简单多了,你不会是没玩过吧。”

    沈珂祈抿紧唇,颜色拼盘在他的眼里,只是一盘黑白拼盘。

    坐席上的沈歌钦根本坐不住。

    猜颜色这一比试,对沈珂祈本就不利。

    沈歌钦环顾四周,她身边没有与红色相近的东西。

    盯着桌上的瓷瓶,她有个损己的笨法子。

    沈歌钦佯装起身,故意前倾,撞上桌子,桌上的瓷瓶忽地摔碎了,声音大而清脆,吓得出神的代翎儿身子一抖。

    “沈歌钦,你干什么?”代翎儿默默和她保持距离。

    沈歌钦不理她,直接弯腰去捡碎瓷瓶,任碎瓷片割伤她的手指,她眉头都没皱一下。

    梧桐刚唤人来收拾,就瞥见碎瓷片上有些许红色的痕迹。

    “小姐!”梧桐惊呼,“你手流血了!”

    代翎儿往前探了探,沈歌钦的手上一滩血,吓得她缩了缩脖子。

    坐席间闹出了动静。

    廖锦绪盯着沈珂祈,啧了一声:“沈珂祈,快点猜,不许拖延时间啊,”他顺着沈珂祈的目光看向坐席,一脸淡淡的神情,“沈歌钦没事,她身边那么多人呢。”

    沈珂祈手指蜷曲,他知道,她是为了他,在这时候闹出了动静,就是为了给他传递信息。

    “红色。”沈珂祈说完,锣就响起来了。

    廖锦绪还要比:“再来。”

    “不比了。”沈珂祈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廖锦绪懵了,他又被踹开了?

    廖锦绪冲着沈珂祈的背影喊:“沈珂祈!你现在跑了,我就当你输了!”

    说完,他一拳捶在自己的大腿外侧,他今儿个憋了一肚子气。

    骑射没玩个尽兴,就连套布格也是。

    沈珂祈心急如焚地拨开围在沈歌钦身边的人:“让开。”

    见状,下人往两边散开。

    沈歌钦坐在位子上,手捂着被碎瓷片扎伤的部位,看到沈珂祈后,微露出笑容:“没事。”

    沈珂祈哽住,说不出话。

    随行的大夫背着一医箱紧跟着领路的下人身后,穿过竹廊,下人立刻报:“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萧芫煊立刻去迎医者:“大夫,请。”

    沈珂祈要上前,却被沈邑拉住,眼神示意他别太过了。

    他是他沈邑的儿子,他怎么会瞧不出他那心思。

    沈珂祈再无心思想旁的事,满脑子都是她因他伤到的手。

    沈歌钦伤口包扎后,诗宴照常进行。

    经过这一两件事,廖锦绪也消停了,也不敢再出什么馊主意了。

    诗宴正常举行,大家品茶作诗,这才有诗宴原来的样子啊。

    诗宴的最后一环节,是敲锣揭诗碑,寓意着今年的诗宴圆满结束,更是对来年诗宴的好盼头。

    江老爷以茶代酒,敬大家,也算是给这场诗宴一个交代了。

    致辞中,姜威接到急报,骁羽营出事了。

    萧芫煊只得先行一步,临走前,依依不舍地看向沈歌钦,但这里人多眼杂,他不能找她。

    萧芫煊走后,江老爷继续致辞。

    致辞后,这场诗宴就算真的结束了。

    江老爷松了一口气,今年的诗宴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总算熬到结束了。

    诗宴散了后,江老爷热情地喊住沈邑,说他特意带了一幅字画来让沈邑帮忙鉴赏一下,他知道沈邑在字画鉴赏方面颇有经验。

    沈邑也不好推脱,遂让沈歌钦与沈珂祈先回府。

    马场正门外,马夫牵来了马车,熟练地放下踏脚的马凳。

    梧桐小心翼翼地托着沈歌钦受伤的手,生怕小姐再伤到了。

    沈歌钦另一只手微提起裙角,但稍不注意,还是踩到了另一边的裙角,脚下一踉。

    沈珂祈眼疾手快地握住她的手,沈歌钦下意识地回握住他的手。

    他喉结微滚了滚,神色有些不自然。

    沈歌钦反应过来,松开他的手。

    “看着点,”末了,又补上一句,“别又摔折了腿。”沈珂祈敛回视线。

    “沈珂祈。”沈歌钦突然唤他。

    他眼皮掀了掀,他在听。

    “你帮我摘枣子吧。”

    沈珂祈抬眸,她嘴角微弯,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这几日,都没见过她这般笑了。

    “我手受伤了。”

    她的手没大碍,她只是,在得寸进尺。

    沈珂祈眸中忽染上温柔,回答没有半分犹豫:“好。”

    梧桐和石豆同步看向沈珂祈,两脸震惊:公子竟然答应了?!

    马场正门不远处,廖锦绪斜倚着墙。

    他折回来拿扇子,谁知刚走几步,就瞧见沈歌钦和沈珂祈两个人。

    幸好他折回来了,不然,就看不到这出好戏了。

    廖锦绪身边的随从多嘴问一句:“公子,你那折扇不拿了?”

    “折扇哪有看戏重要。”廖锦绪眉尾一挑,他总觉得,沈珂祈看向沈歌钦的眼神,不清白。

    “闱敦,去帮我办件事。”

    闱敦点头:“公子,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你一句吩咐。”

    廖锦绪拍了拍闱敦的后脖颈:“放心,我怎么舍得让你死,”他冲远处扬了扬下巴,“看见了?知道了?”

    闱敦眼睛一眨一眨:“公子,你喜欢沈小姐?”

    廖锦绪嘶了一声,手压着他的脖子:“我是指沈珂祈。”

    闱敦眼珠子转个不停,结巴道:“公子,你,你喜……不是,那沈公子……”

    看他这么慌张,他就知道他肯定想歪了。

    “蠢蛋,我是让你去传话,我有事找他。”

    闱敦忽地松了一口气。

    “你整天脑袋里在想什么?”他一把推开闱敦,一脚轻踹在他的屁股上,“学机灵点。”

    闱敦摸了摸被廖锦绪踹了一脚的屁股,哈腰点头:“是,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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