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章 杀猪

    80、90年代余园各家各户以种田为生，家家户户院子里会饲养一些动物，比如：鸡，羊，猪，牛等，在经济匮乏的年代，农户家里饲养的动物主要用于出售，很少自己宰杀吃，但是鸡和猪偶尔会被宰杀。

    小时候，我家院子水井旁有棵大榆树，榆树枝叶繁茂，夏天时在水井旁洗衣服取水可以很好的为人遮阳。大榆树白天我们提供树荫，到了晚上成了公鸡母鸡们睡觉的地方。傍晚，奶奶会在院子里撒上几把玉米小麦，一群鸡你追我赶的从四处跑来，母鸡把头向前伸，伸长了脖子往前冲，公鸡威武雄壮一路拍打着漂亮的大翅膀直冲而来，对着地上的小麦玉米狂啄，啄一下抬一下头，以便谷粒滑进它们细长的脖颈，吃饱喝足，太阳落山，一只鸡腾空而起飞到弯腰的大榆树树枝上，找个地方排排蹲着睡觉了。等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余园，它们又从树上飞下来，奶奶又在地上撒上几把小麦和玉米粒。就这样，日复一日。夏天的时候，街里来了卖冰糕的移动商贩，一辆二八大杠后车座上固定一个白色泡沫箱，箱子的顶上有个圆圆的洞，洞口用一个毛巾布包塞着，取下毛巾塞子，商贩的手可以伸进去拿冰凉的雪糕。在那个刚通电的小村子里，我们没有冰箱，炎热的夏天突然尝到冰凉美味的雪糕开心到起飞。特别是闷热的午后，一声声吆喝声由远及近的传来：雪糕！雪糕！谁要吃雪糕？瞬时感觉，内心像长了毛，在家抓耳挠腮，坐立不安。这么热的天，吃块雪糕冰冰凉凉多舒服，有时候爸爸妈妈不在家，那个问他要一毛给两毛钱的爷爷去世了，晚上聊天都不舍得点灯的奶奶断不会轻易拿出一毛钱给我，她的钱全部放在一个手帕包的布包里，把纸钞按照面额大小叠放好，大的放最下面卷成一个卷，然后用一块蓝色的方手帕卷起来包好，系在自己的裤腰带上，难得看到她动用这笔巨资，偶尔拿出来一用，开钱包都要走上几分钟的流程，先把手帕卷从布腰带上解掉，刚在一只手的手心里托着，用另外一只手轻轻的打开手帕，手帕包裹的时候折叠的有技巧，掀开一层布再掀开一层布，像出土珍藏多年的文物一样。终于留出了纸钞，一张纸钞像花瓣一样张着，用的时候通常从最里面抽一张，不够的话再不舍的抽一张。找好零放进去，立马包好复原，然后悄悄的又藏到了裤腰带上睡大觉了。人们通常把那些不劳动靠家人供养的人，叫手心朝上。看了过去人花钱时打开钱包的方式，大概每次托钱包的左手手心朝上，渐渐的成了生活方式的代名词。其实一辈子能过上手心朝上的生活也不错，主要每次伸手，手心朝上手心上有人放钞票才行。

    实在没有钱，去看看也行。看着村上邻居家小孩拿着一毛钱买根雪糕蹦蹦跳跳的走了，卖雪糕的商贩会问想吃吗？没钱的话鸡蛋也可以换雪糕，一个鸡蛋换一根雪糕。听了这个条件，我飞快的跑回家，去院子墙角鸡窝里摸一个鸡蛋，努力的老母鸡刚下了一个鸡蛋还带着老母鸡的体温，就这样夏天我几乎实现了雪糕自由，有时候是家人给了几毛钱每天买一根雪糕，一毛钱一根的吃的最多，实在没钱了鸡窝里摸个鸡蛋就可以换一根雪糕。

    每年中秋节重要的亲戚来了，我们才会宰杀一只小公鸡吃，老母鸡是从来不会宰杀的因为要留着下蛋。养的猪我们通常郭氏家族中过年有一两家宰杀，然后大家每家要点，按照市场价按斤付钱。进入年关准备过年了，杀猪是个大体力活。谁家确定今年要杀猪了，提前一天喊上一群家族里的青壮年男老力，晚上不再给猪喂食，尽量让它的胃和肠道食物残渣排泄掉。第一天一早，在院子摆上高板凳上面铺上一块大大的木板，这就是猪的刑场。然后几个年轻人开始抓猪捆猪抬猪，几百斤的大肥猪很是不好控制，院子里一下子来了一群人，打开猪圈门的一刻，猪一下子惊慌失措，四处逃窜。一群人围追堵截，猪边跑边发出刺耳的尖叫，叫的整个村庄都能听到。后来，人们形容小孩哭闹哭的像杀猪的。其实至今我都没有听到一个人哭的叫的声音能跟猪比，猪的惨叫声太尖太有穿透力了。几个回合下来，一群年轻人有的拽猪腿，有的拉猪耳朵，有的拖着猪尾巴，有的用腿压住猪的身体，把猪牢牢的按住然后用两根麻绳一前一后把两条腿绑住，然后用跟木棍前后竖穿抬到高凳架起的木板上，接下来先放猪血。大胆的男老力，用一把尖尖的匕首刺向猪的脖子，瞬间鲜血喷涌而出，猪头下面放一个大盆。鲜血直流，渐渐的盆里的鲜血越来越多，满满一大盆，盆里的血上面还有一层气泡，一层血色的气泡。经过放凉烹制它就是暗红色的猪血，人食用后，拉出的大便也是暗红色的。放过血的猪，再也不会尖叫了，变成了木板上软软的一堆肉。然后把猪在一棵大树上倒挂起来，刮剃猪毛，破膛开肚，当米黄的猪毛被刮剃干净后，猪变成粉白色浑身上下鲜嫩的颜色。当破膛手尖刀从上而下在肚皮中间一划，猪肚子里的肠子，心，肝，肺映入眼帘，它们有序排列，里面的血管清晰可见，柔嫩又干净。找来一个大盆，一一把内脏去掉放盆里，然后清洗，备用，割下猪头，将身体放在平板上，这时候家族里人开始分肉，内脏和猪头是要留给猪主人家的，大家只分肉，这样整个郭氏家族各家各户过年都有了肉，又是一个完整的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