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章 种花
我从小喜欢种花。
那时候集市上没有卖花的，我们想种花全要靠亲戚邻居家移栽。春天来了，万物复苏，邻居家的小诺从隔壁村她姑姑家挖来一些桃红花苗种在她家的院子里。我整天跟她一起玩，问她要了几棵花苗，她非常大方的分我三棵。我把桃红花苗种在了房屋门前的空地上，每天给它浇水，一天看三遍都不止。看着它的叶子由椭圆形的嫩叶渐渐的长成枫叶一样尖尖的叶片，花茎由原来的嫩绿色变成深红色，每天早晨起来给它们洒点水，湿漉漉的叶片被太阳光一照，一片清新生机盎然。到了夏天桃红花开了，桃红色的一棵，粉色的一棵，红色的一棵好看极了。奶奶说这花还可以包指甲，用它的花瓣包出来的指甲几个月都洗不掉，红红的很好看。在奶奶的指导下，我们开始筹划包指甲。先去村里小河边寻找一种麻的叶子。这种植物的杆子纤维特别有韧性，它的杆子外皮可以搓成麻绳，天然的麻绳不怕风吹日晒雨淋非常耐用，我小时候还看到过村子里有人自己制作麻绳，所以村子周围还有很多自然生长的麻。麻的叶子特别宽阔，柔软，叶片上还有一层白白的茸毛，摸上去特别的柔和，它的叶子因为柔软可以包裹住指甲随意折都不会轻易破。然后再找点白矾，采摘一些新鲜的桃红花瓣放在一个可以捣碎食物的器具里，桃红花瓣里加点白矾用力捣碎。吃完晚饭洗漱好，奶奶开始给我包指甲，先将捣碎的花瓣糊放在一个手指甲上，然后用麻叶包裹住，再用一根细棉线缠绕打结。就这样一个手指一个手指的包，把10根手指头都包好，伸出双手一看十指像穿上了绿色的盔甲，粗大又沉重。晚上睡觉前，奶奶特意跟我说，尽量不要用手指头抓痒，不然掉了就染不上颜色了。那是充满期待又忐忑的一个晚上，因为不敢轻易用手指，我变得连翻身都小心翼翼了。就这样带着巨大任务与期盼囫囵的睡了一个晚上，早上睁开眼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开手指头看红指甲，小心的把一个个麻叶盔甲去掉，哇！鲜红鲜红的指甲露出来了，是那种红色中加入了少许黄色的红，一种很有秋天味道的红。指甲旁边的肉也有的被染上了颜色，渐渐的洗东西干活没几天肉上的红色消失了，只留下指甲上的红色。一时余园村上年纪相仿的女孩们个个染了这样的红指甲，美了整整一个夏天，几乎没有用一分钱，那块白矾还是多年的存货。秋天桃红结了很多种子，奶奶把种子晒干包在一个小布包里悬挂在屋里墙壁上的洋钉上，当然墙壁上钉了不止一个洋钉，每个钉子都肩负重担，上面挂着也许今年也许明年才需要用的东西，比如这包桃红花种子。
第二年的春天如期而至，清明前后种瓜点豆。清明节我们开始种花了，先把院子里靠东墙的一片空地上的土翻一下，有了去年的积蓄那包桃红种子，我们今年决定扩大花园，把花园面积扩大一倍都不止，整个院子东部都准备种花，为了防止有人不小心踩踏，在花园周边扎了一圈小树枝木棍，一排小树枝插在土里，树枝腰部位置奶奶找来一根长长的细棍拦腰固定，这样一排整齐的小树枝非常听话的站立着。一个小花园初具规模，我们只有一包桃红花的种子有点太单一了，跟隔壁的小诺一商量，我们决定一起去隔壁村她姑妈家搜寻花苗了。那个村子离余园不远大约5里路左右，我们步行去的，一路上走的轻快。到了她姑妈家看到她家有个跟我们年纪相仿的女孩，小诺的表妹，这个女孩长得可爱，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红红的小嘴巴咧开嘴一笑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她叫小舒。小舒一看我们来了很开心，开心的先带我们参观她们的村子，去看她们村里那棵传说中住着仙女的弯腰老桃树。边走边给我们讲，这棵老桃树在她们村很多很多年了，具体多少岁了不清楚，传说以前有人伤了桃树弄坏它的树枝结果很不好，叮嘱我们到了只能看不能动，我们奉若神明不停点头。终于小舒带着我们来到了那棵传说上面住着仙女的老桃树附近，远远望去我一眼就认出了它的气质不凡。那是一棵身体从下往上向右倾斜的老桃树，树干粗大，树皮条纹线条简洁流畅分明，每条线条似乎都在诉说着它的年龄。树干分杈的地方有个凹进去的地方，里面沟壑里长着一圈圈褐色的如年轮般的树皮，然后分杈的树枝一枝向右伸展繁茂粗壮，一枝向左伸展枝干稍微弱小一些。整棵桃树树形优美，风姿绰约，仿佛一个正在起舞的仙女，她整个身体向后向右倾，然后右手臂高高抬起高过头顶，甩出修长的水袖，左手臂平展，拖着水袖。我站在桃树附近一下子看愣住了，这个情境似曾相识，又仿佛相隔了几世才再相遇，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又陌生感觉。一睹芳容之后，我们实实在在相信了，那棵老桃树上一定住着仙女，而且是一个会跳舞的仙女。
小舒像一个小向导一样带着我们在他们村子里游览，当然游览项目主要落在他们各家各户的小花园，我们今天带着目的来的，我们想挑选一些我们没有的花苗，补充丰富我们自己家的花园。在我们阐述完需求后，小舒大大方方的带我们来到她家的花园前挑选，看着她家花园里认识的不认识的勃勃生机的小花苗我们仿佛进入了仙女的花园，让我们随便挑一些仙草，我们竟然一时不知道挑哪些了。最后我挑了几棵夜来香的花苗，还有几棵香草的花苗，回来后全部种在了我家的花园里，然后每天给它们浇水，看着它们一天天的长大。夏天到了，夜来香每天傍晚太阳落山后开花，玫红色的喇叭状的花朵鲜艳艳的。在余园它有另外一个名字叫老婆送闺女。这一听就是个有故事的花名：女儿出嫁了，老太太白天把闺女送走了，然后一个人夕阳西下时默默流泪哭红了眼。当年那个给夜来香取名老婆送闺女花名的人，估计春天和女儿一起种下夜来香的种子，夏天夜来香开花的时候，女儿出嫁了，留下老人家独自赏花。还有香草的叶片肥大，味道清香，一片香菜叶子放在家里可以散发满屋清香。等到秋天到来，奶奶及时的收集晾晒各种花的种子，放在布包里挂在屋里墙壁的洋钉上，花种就这样静静的等待下一个春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