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章 会灯笼

    余园过年习俗跟北方的传统差不多，可能唯一有点不同的是余园正月十五元宵节会灯笼。那时候的灯笼是纸质的，用高粱杆芯扎个框架，外面糊上花纸，中间点上一根红蜡烛。余园村里灯笼做的最好的应该是我的有才爷，他的确有才。

    24节气歌他信口拈来，什么时节该做什么他门清。只要跟他聊几句马上给你说的头头是道，我那时候小听的似懂非懂。最让人羡慕的还是他扎灯笼的手艺，那叫一个绝。当时村里种高粱的人家很多，高粱穗下面的杆子可是个好东西，空间是白色泡沫状纤维，杆子细长，笔直，光滑，感叹神奇的大自然怎么长出这么神奇的杆子，比电脑三维立体打印都直溜细化。先收集一些高粱杆芯整齐的排列，用棉线缝制在一起，按照锅盖的大小修剪整齐，拿起来就是一个透气轻巧的锅盖，这种用高粱杆芯做成的圆形盖板我们土话叫锅派。包饺子的时候把擀好的面皮放上面，然后拿起一个面皮包一个饺子，把饺子在锅派上按照顺时针一个个排列好，不一会儿一个个用饺子围成的锅派花就成了。锅派脏了洗一洗太阳底下晒一晒，一会儿锅派又跟新的一样。目前高粱杆锅派我特意从老家带来一个，每次包饺子时拿出来用，一个锅派用了十几年了还崭新。

    高梁杆子被大多数余园人纳成了锅派，但是到了我有才爷手里那不得了，它会变成一个精美的灯笼。具体制作耗时很长，要有足够的耐心，我也只是偶尔去看几眼，感觉如果我当时有手机可以录视频的话，复刻出来制作一个可以去试试申请一下非物质文化遗产说不定可以成。有才爷制作的灯笼主要材料是高粱杆子和纸，灯笼形状多样，每个灯笼有不同的设计款式，比如有一个八角宫灯型的，高粱杆芯挑选细长的，然后两根做一个柱子，围成八边形。然后再用高粱杆芯细杆分段固定顶和底部，底板也是高粱杆子交叉十字形，底部十字交叉的地方戳出来一截稍粗点的铁丝插蜡烛用。灯笼身体周边要用画着各式图案的图画粘贴密封严实，就连粘合剂也是纯天然面粉做的面糊，图案多以花鸟鱼之类的吉祥动物为主。挑灯笼的杆子也是用高粱杆子芯制作的，这样做出来的灯笼轻巧美观，长筒装的宫灯灯笼蜡烛在里面燃烧很好的阻隔了风，蜡烛不容易被风吹灭。当堂姐挑着才爷给她做的纯手工灯笼给我看时，我当时那个羡慕啊，眼巴巴的看着。

    正月十五元宵节到了，吃好晚饭当余园的夜幕降临时，那才是天上人间。当时余园街里还没有路灯，街里漆黑一片，全村的小孩每个人都挑着点着蜡烛的灯笼聚集到街中间的一片空地，东头的一群群孩子挑着灯笼来了，西头的一群群孩子挑着灯笼来了，来到街中间会灯笼。灯笼开会了，好戏才刚刚上演，不一会儿真正的会灯笼就开始了。一个调皮的小男孩挑着他的灯笼撞向旁边的纸灯笼，被撞的灯笼倾斜一下，里面的蜡烛就会倾倒立刻灯笼就会着火，灯笼掉在地上它的小主人在旁边急得大叫。顿时街中间的灯笼们乱做一团：哭的，喊的，叫的，掉地上燃烧的灯笼扬起火焰化作青烟弥漫开来，街心变成了灯笼厮杀的战场。你的灯笼撞我的灯笼，我的灯笼撞你的灯笼，大家都要保持警惕，要在保证自己灯笼不被撞的情况下尽量撞倒别人的灯笼，然后看谁的灯笼能留到最后。虽然有点残酷，但也足够刺激有挑战性。后来有一年不知道哪个大聪明采用了低结构材料制作了简易灯笼，一下子灭掉了我们的精致纸灯笼。这个无敌的灯笼就是用吃完水果罐头的玻璃瓶做的，在圆筒状玻璃瓶口系上铁丝固定，找一根木棍一挑，玻璃瓶里点上一小截粗蜡烛，一个无敌灯笼就出世了。在会灯笼的时候，我们的纸灯笼哪里经得起玻璃瓶的碰撞，各个稍微碰一下就落地变火球了。再后来又有个大聪明竟然买来了透明塑料的灯笼，一开始塑料灯笼里还点着真蜡烛，再过一年又进行了设备升级，透明塑料灯笼里装上了纽扣电池灯泡，更无敌了！这些不断发明升级灯笼的人，一定尝过自己灯笼被烧掉的痛，他痛定思痛，一下子发明了超级无敌的灯笼。自从超级无敌的高科技灯笼横空出世后，余园元宵节街中心会灯笼变成了灯笼会，小孩子们各个挑着个永远不会被烧掉的灯笼在街中间走走看看，有的只是欣赏，再也没有玩真的会灯笼了，设备升级了，人也更文明了，但是真正会过灯笼的人，一定多多少少还是留恋那场残酷的厮杀比如此刻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