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章 走亲戚

    小的时候过年大家都走过亲戚吧，那如今你还在坚持每年过年走亲戚吗？离开余园后，我母亲渐渐的很少走亲戚了，走亲戚变成了我遥远的回忆，在记忆里封存了。

    小的时候每年春节年后初二开始走亲戚，初二去老婆家走亲戚雷打不动，然后接着一直走亲戚，亲戚来招待亲戚，这个重大工程要持续到元宵节左右，大半个月时间都在忙这件事。不知道余园的大人喜不喜欢过年走亲戚，反正我们小孩很喜欢，走亲戚到了亲戚家里有好吃的，还有巨额压岁钱，那时即使能拿到1元纸币，或者两元纸币都是巨钞。小心翼翼的装在口袋里，走路的时候一会儿想起来隔着口袋外面的布摸摸，一会儿想起来在口袋外面摸摸：还好还在！只要还在才会放心走路，不然肯定会一个机灵四处寻找。

    小时候最喜欢去我的姑奶奶家走亲戚，我爷爷的爸爸和我姑奶奶的爸爸是一对双胞胎。我爷爷的父母生了两个儿子，姑奶奶的父母生了一男一女。其实是堂姑奶奶了，不是直系。我们每年春节后还是几大家人一起去姑奶奶家走亲戚从不间断。姑奶奶嘴巴特别甜，郭家孩子大大小小来到她面前一律变成她的乖乖：“乖乖，你冷不冷啊？乖乖来喝点热水吧！”吃饭的时候：“乖乖，这个菜挺好吃的，来多吃点，这个汤味道不错，来乖乖再喝点汤……”，给压岁钱的时候：“来！乖乖拿着，这是姑奶奶给你的一定得拿着！”回来之前我们依依不舍的爬上车，姑奶奶会拉着我们的手，抚摸着我们的肩膀：“乖乖，下次记得还来姑奶奶家吃饭啊！”在姑奶奶家走亲戚的大半天里，是我这辈子被叫乖乖最多的一天。她叫起来非常自然非常好听，快要把人的心融化的那种，那一声声乖怪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听的人类语言没有之一！后来等我长大一些一直在外面上学工作很少再去姑奶奶家走亲戚了，但是我爸和我的叔叔大伯们几个老兄弟还是雷达不懂每年去姑奶奶家走亲戚，我们小的不到，我爸他们就是姑奶奶的乖乖，还是一口一个乖乖的叫。后来姑奶奶去世了，我爸几个和叔伯们还是每年雷打不动的去走亲戚，姑奶奶的儿孙们还是会热情的招待，只是再没有人喊他们乖乖了。

    我家每年春节年后都会雷打不动来一个老亲戚，这是什么亲戚呢？为什么平时很少走动只有过年来一次呢？原来这一家亲戚说起来话长。一开始我没懂，后来大点了才懂。原来我的爷爷郭凤亭最早娶了一个老婆，结婚不久没有生育子女就去世了，每年来我们家走亲戚的是我爷爷前妻的弟弟，我奶奶算是续弦。很小时的时候，跟爸爸妈妈去余园村东地干活，在我家地中间的高岗上有一棵槐树，槐树下有个土堆稍微高出地面，原来那是个坟，里面埋着我爷爷的第一个老婆，一位隔壁村姓边的奶奶。我9岁那年冬天爷爷去世了，爷爷去世后辞灵前的傍晚，太阳落山后，郭氏家族里的青壮年拿着铁锹，带点纸钱，抬着一个简单的棺椁去起了坟，把边奶奶的尸骨重新装在棺椁里带了回来。爷爷的黑色油漆大棺椁放在堂屋里灵堂摆在正前面，这个小棺椁就放在西屋靠墙边上，小小的素色棺椁。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近距离靠近那位未曾谋过面的边奶奶，她大概也很好奇我是谁吧。第二天边奶奶的素色棺椁和爷爷的黑色大棺椁一起下葬了，多年后，等我奶奶去世后，她们三个人墓葬合并了，我爷爷身旁躺着两位奶奶，就这样逝去的人永远安息了，至今每年过年我爸都要去隔壁村爷爷的边奶奶娘家走亲戚，边奶奶的兄弟还在世，我爸管他叫舅舅，两家人还是雷打不动的走亲戚。人去后人只要还在永远是亲戚，走亲戚需要更多的是坚守是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