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嘉嘉

    1989年余园村从南京福利院抱来了一批女孩，这批女孩数量大概在6个左右。当时抱养女孩的条件非常宽松，家中只有男孩，长期夫妻双方久婚未育的，即使有男孩也有女孩的，想要收养女孩的都可以，先去所在大队里开张收养女孩的申请，拿着申请表去南京福利院领养孩子。

    其中余园有户姓王的一户人家，当时他们家已经有了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一男一女而且俩孩子已经上小学了，家中老奶奶在家烧饭做家务，爸爸妈妈种田一家人小日子过得舒适平淡。有一天王妈妈看到同村里自己的堂哥有两家抱养回来的小女孩很可爱，养啥不如养个孩子，就这样王爸爸带着一张申请表挂上简单的行囊坐上了去南京的火车。那个暑假，一直不见王爸爸，俩孩子就问爸爸去哪里了？王妈妈就轻描淡写的说爸爸去旅游了，顺便又去外地干活了，以各种理由忽悠俩孩子，俩孩子姐姐9岁，弟弟6岁，还信以为真。每天很懂事的帮忙割草干农活等着爸爸回来，终于有一天，王爸爸回来了，怀里抱着个小包裹，里面包着一个刚出生三天的女婴，这个小女孩小脸圆圆的，红噗噗的，可爱极了，王家全家人都很喜欢。原来王爸爸拿着大队盖了公章的申请表交给南京福利院，到了福利院工作人员就给了王爸爸一个三个月大的女孩，王爸爸抱着正要上火车，帮孩子换尿布时发现女孩的一只手臂好像有点问题，好像是个残疾女孩。刘爸爸就抱起小女孩又返回了福利院，他觉得收的话起码得收养个四肢健全身体健康的孩子，这样以后也好养活。结果被告知，目前来收养孩子的人有点多，福利院里大点的孩子几乎都是被挑剩下的，健全的孩子目前没有了，如果实在想要收养，得等。就这样，1989年7月初开始，王爸爸在南京福利院附近小旅馆里住了整整28天，每天他吃完早饭就蹲守在福利院大门口附近，时刻观察着有没有新收来的婴孩。果然有一天，一个刚出生三天的女孩送来了，王爸爸立马出动抢到了名额。顺利领到了一个女婴，女婴用简单的小花毯子包裹着，旁边有个布包裹，里面放着女孩妈妈的一件玫红色的手工缝制的棉袄，针脚细密，做工良好，感觉像嫁衣。不知道为什么，刚出生三天这个女孩就被送到了福利院，王爸爸等了28天终于等到了一个健康的孩子，抱上女婴就踏上了回余园的火车。

    一路上很顺利，女孩喝了点奶粉就睡了，不哭也不闹。到家后，王爸爸清瘦了一圈，跟之前每天在余园田里干活相比也白了不少。女孩抱回来了，全家都很激动也很开心。王奶奶更是用心，她像照顾亲孙女一样照顾她。为了让女孩吃好，王爸爸买来一箱一箱的奶粉，那个时候的奶粉真香，估计添加剂之类的还没有发明出来，奶粉冲泡的时候满屋清香。自从要买奶粉刘家的伙食水平在原来基础上更加简朴了，长豆角，辣椒，番茄是桌上的主要菜品，绿色长长的豆角每天吃，炒豆角，蒸豆角，凉拌豆角，水煮手擀面上再漂几段绿豆角。豆角结的太多了，吃不完很多豆角在藤上都长老了，王奶奶会用她的巧手，把老豆角的种子剥出来，洗干净拌盐和面粉，蒸豆角籽吃。豆角天天吃，天天吃豆角，到后来看到豆角都有点怕了。估计是豫东沙土地非常适合种豆角，家家户户夏天经常吃，几天不见荤腥很正常，有面有豆角就行了。为了给这个小女孩取名，王家全家开动脑筋，一起商量最后决定叫嘉嘉。

    嘉嘉来到刘家，平时照顾孩子的任务主要靠王奶奶，奶奶个子小小的，干起活来干净又利索。佳佳从小身体很棒，很少生病，连普通的小感冒几乎也很少。估计那时候敞开吃的奶粉营养还是挺好的，一岁多她的头发黑又亮，三岁多她的两个小辫子就可以编成两个长长的小辫子，小脸圆圆的红扑扑的，眼睛黑又亮。现在回想起来有点像08年奥运会开幕式上唱歌的林妙可。就这样真真在余园安静的生活着，全家人都愿她平安快乐无忧无虑的。

    但是天不遂人愿，红楼梦里菩萨心肠的贾宝玉一直很困惑，为什么女孩在未出嫁时都是闪闪发光的珍珠，而出嫁后多数都会变成毫无光泽的死鱼眼。因为艰难的生活让她失去了光泽，因为干枯的岁月磨光了她的气色。

    嘉嘉的命运转折也是因为她的出嫁。同村上邻居相仿的女同伴早早的初中没毕业就辍学去广州打工，嘉嘉也非要去，王妈妈不同意，她第一次跟王妈妈大吵大闹，非要跟着同伴们一起去，拗不过她就跟着一起去了。打工两年回到余园，跟村上一个长得帅像男模特一样的小伙子谈恋爱，立体精致的五官，182米的身高，有曲线的肌肉，穿上时装就能巴黎走秀的那种帅！本来亲戚给佳佳介绍了一个家境殷实长相普通的隔壁村男孩她坚决不同意。没办法就跟村上的帅小伙结婚了，谁知道这一下子就跳火坑了。男人长的帅有时候就是一场灾难，女人也大概如此。光长的帅有啥用，帅又不能当饭吃！有人帅当了饭吃，有人就是当不了饭吃，佳佳嫁的这个属于后者。

    两个没有学历，没有技术，没有家底的年轻人靠啥生活呢？一开始他们一起去外面打工，后来生育了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有了孩子后嘉嘉需要照顾孩子，没办法再出去打工干活，帅小伙偶尔出去打工，经常在家玩电脑打游戏。打工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总之就是不想太累，光想着挣大钱的那种。他看到村上人种了很多早熟的红薯，外面商人来收购然后再拉走倒卖，其实就是集中收集然后对外销售，吃差价。他看到了商机，说自己也想干，可是做生意没有本钱怎么办，然后找到王妈妈，王妈妈一看他这次终于想干点正事了，大力支持，果断拿出了2万块钱。就这样收购红薯的生意干起来了，王妈妈出了本钱，余园的婶子大娘们都来帮忙。收购红薯的时候需要先把红薯进行挑选，挑出来完整的品相好的红薯直接装在网状蛇皮袋里装上大货车，挑装红薯是个精细活，通常都是由村上的妇女们完成。当然收购红薯的老板需要出挑装红薯的人工费，大概一个人装一天红薯能挣200块钱。对于农村农闲在家的妇女，她们还是都愿意装红薯的。就这样，顺利的收红薯卖红薯，忙了好几天，应该也赚到了一些钱估计也不多。结果，本钱至今没有还给王妈妈，要了几次也不了了之。从此再也不提收红薯做生意事了。

    在家种地，太阳出来怕热，种地也需要投资，农药化肥，播种洒水都是需要本钱，没有钱就去借，借到余园街里太多人家的钱，结果秋收过后还把这家还那家，总也还不完。没办法不种地了，又去外面打工了，因为人长得帅在外地又跟了一个女的搞婚外恋，结果人家家人把他打了回来。回到家里，帅哥还是不干活，他也不太会干活。整天在家电脑玩游戏，他还是想着要挣大钱，就这样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最近发现人不见了，而且是杳无音信的那种。不知道是外出打工了，还是去外面流浪了，这下苦了嘉嘉，一个人带着两个正在读初中的孩子。周边亲戚帮衬都是杯水车薪，她从王爸爸手里借走的钱从来没有帮她记数，也记不清了。几个最近的亲戚这边的还记着数额，但是都是没指望她还。

    有人有一次问嘉嘉，你还想开始新生活吗？离开这个男人。她说：嫁给谁时间长了都一样，不去想了。我们知道，嘉嘉已经对男人失去了信心，她不再有任何幻想和奢望了。王妈妈，整天一提到佳佳，就唉声叹气：没有办法，两个孩子马上成人，你叫她离婚了孩子怎么办？王爸爸一提到佳佳，一脸的心疼和沮丧，他说：其实佳佳是个好人，是个心底善良的孩子，只是她没有遇到好男人。

    目前，嘉嘉在县城租住了一间房子，她找了一份工作，没有学历也没有技术的佳佳，只有干点体力活。两个孩子在县城上初中，孩子的学费主要由爷爷出，嘉嘉需要自己挣生活费，每天努力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