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风雨欲来
“弹琴需要心静，萧某现在内心并不平静，所以弹得不算好听。”
萧燕然开始打弦，金石之音自他手中而出，原本平静的琴曲变得激烈铿锵。
“萧将军为何不平静？”赤棠挑眉问道，她一路盯着萧燕然到现在，也不由得对他起了点兴趣
——但凡听说过此人在华胥官场那些事的，都知道他早年是靠卖身投机上位，后来得志了，又豢养伶人，报复性地纵欲。
然后这种人，表面上还喜欢装正经。
赤棠觉得他真是好笑。
“有赤棠姑娘这样的美人在身边，实在是……让人难以心静呐……”萧燕然蓦地感叹了一句，然后睁开眼。
他改成单手弹琴，抽出一只手来，拈起那片绢做成的花瓣，吹了一口气，那花瓣变成了蝴蝶。
手上一转拨，身边便飘起雪絮似的光芒。
赤棠伸出纤纤玉指，那只蝴蝶停在了她的指尖，停了一会儿后，又飞走了。
再一抬头，萧燕然已经不在。
他将自己“隐”在了音域中，重新弹奏起一曲广陵散。
此时的他，再度回想起太子交代的那些话，手下弹得越来越重。
“你去了后的第一件事，就要逼迫他履行盟约，让他交出青桑国的长公主。
不仅如此，你还要派人去青桑国直接抓人，这样他才会相信，我们仍急于联姻，并没有毁约之心。”
先前他派去青桑的人，传回消息——青桑公主并不在重梧，居所漠雪殿空无一人。
那么……自己这样算不算是瞒过了秋明宸呢？
下一步的行动，又该如何呢？
萧燕然心神不宁，论权术上的头脑他始终稍逊一筹，只能等候太子的指示。
正想着，那紫蝶终于飞过千山万水，穿透他的音域，停靠在在他的肩头。
他心中一紧，知晓是新指令下来了。
灵蝶在他耳边扑扇，传来秋明寰虚软无力的声音——“燕然，龙族世子龙煌夜，正将云之鹏停往姑琪山南侧，不久之后，我将命龙战军团待命，随时听从你的调遣。”
萧燕然的神色为之一震，从刚刚的不安迅速转变为欣喜，甚至是狂喜……
原来……太子为他准备的援军，竟然是朝云的龙战军团！而且是一架云之鹏！
像云之鹏那种大型飞行器，一架就能够承载上百架子机。
每一架子机上，都配备了射程很远的炮弹。
数百架子机一起扫射，力量足以摧毁一座城池！——那是一种传说中的战争场面，只在九百年前的辟荒战争中出现过，萧燕然此生还没有见过那样的奇景。
因为这种强悍的武器太过消耗燃料，朝云国自辟荒战争后，就再也没有实际在战场上运用过。
哪怕只有十几架子机，恐怕也足以将秋明宸手下那边青铜大军击溃。
人是血肉之躯，怎敌得过火力强劲的炮弹！秋明宸，任他再怎么强……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也必然会碎成齑粉吧！
萧燕然顿时觉得此战稳操胜券。
琴弦在上下不断跳动，琴声渐渐愉悦起来。
他不禁已经开始设想战后荣升护国将军的威风日子，一时间竟有些急不可耐。
就在他以为，秋明宸对他与太子布下的阴谋毫无察觉之时……
当天晚上。
秋明宸截到了一只紫色灵蝶。
那只蝶停在他的食指上，他一动灵力，便猝然燃烧起来，化为紫烟散去。——幻语蝶会辨认对象，一旦识别有误，就会自燃。
为了避免传递的信息被人截断，在情报通传中，一条消息往往会发送数只幻语蝶。
但最近军营里已经出现了数十只。
紫烟飘到了某个地方，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切割掉了一下，消散的边缘非常整齐。
这是他的域场，有一轮圆月，还有大漠荒凉的夜景。
“少主，萧燕然和太子之间的情报往来……太频繁了。”一个女子的声音，“他们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红衫女子直接走了进来，她踏入这个域场的时候，一圈金色光芒流畅地勾勒过身，显然建构域场的人完全没有限制住她的意思。
“我不是吩咐过，不用盯着他了吗？”秋明宸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属下实在放心不下……总觉得，他们会对少主不利。”赤棠低头说道。
“多事。”
秋明宸自然知晓太子在盘算什么，他与太子的这场结盟，早就是虚与委蛇，其实双方都没有了当初的诚意。
又或者可以说，那种诚意，从来没有存在过。
他能在太子监国的情况下顺利领到平叛的军令，想必不是因为太子有心助他回到华胥。
——只因帮朝臣在背后支持他，让太子无法撤回昀景帝颁布的命令。
那么，察觉到他在朝中已结朋党的太子，必然会视他为心腹大患。
这场平叛，一定不会到最后都如此顺利。
“少主……难道您已经觉察到什么？”赤棠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秋明寰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让我活着回去。”他说得云淡风轻。
这种情况下，秋明寰怎么可能让自己回到华胥呢？想必会计划一场兵变，将他诛杀在西荒战场上。
他算准了他欲回华胥，必不可能在平叛没有完成之前就跟萧燕然撕破脸。
兵法乘劳，那么动手的最佳时机应是在最后的雪河关一役。
秋明宸抬头看了眼月色，心中有一点疑窦，于是又重新推演。
——对方必然不会把他假设的那么愚蠢，那他如何保证自己在提前察觉的前提下，仍能束手就擒呢？
真动起手来，以萧燕然的青弦军对阵他的青铜大军，胜负并不明朗。
秋明寰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他一定安排了伏兵。
但是远在西荒，又有谁可以供他调派？
这些日子以来，他不断在心中揣测着对手的意图，渐渐推理出了他们的大致计划。
却始终觉得还差最后一环，没有推演出来。
不过，他现在更关心另一件事。
“交代你的事，办好了吗？”他转身，看着那位红衣教徒。
“少主，请看。”赤棠从袖中取出一支骨篪，双手呈上。
这不是把普通的骨篪，而是熔了他那把断渊剑的剑心重铸而成的。
秋明宸接过骨篪，细细端详。
约两尺的篪身，犹如紫玉做成，在月光下，光纹如鳞片。
“断渊剑心本就是光鲧脊骨所化，铸成骨篪，果然比铸成剑更合适。”秋明宸的嘴角微微上扬，赞许道，“总坛那帮铸造师，技艺也不错。”
“少主何必要熔掉那把剑呢……”
眼睁睁看着断渊剑被熔，赤棠觉得十分惋惜，却不敢追问原因，只能感叹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