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反噬
这就是命运，从出生就背负的东西，是刻在血液里的本能，逃也逃不掉！
鬼老看着秋明宸，心中思量又盘算，竟觉得想笑。
“今日前来，所为何事？”秋明宸不想与他废话了，直接进入主题。
以往与光明教联络，大多数交由莲君负责通传。
但鬼老千里迢迢现身青桑，想必带来的消息，极为机要。
“昀景帝旧疾复发，已卧床多日不起，宫中密报，他似乎有召回您的意思。”鬼老说道，“皇子殿下，您回华胥的机会来了。”
“接着说。”秋明宸冷冷，显然知道这并不是最关键的信息。
那老东西的旧疾反复发作多少回了？而且，就算他有心召回，也不会什么由头都没有。
“与西北方宛国接壤的‘广澜郡’，有当地叛军联合宛国士兵作乱，帝君忧心不已，司马王博远、卿事长程益周都是殿下在朝中栽培多年的心腹，他们已合力向帝君举荐殿下带领平叛。”鬼老说道。
“要我去剿灭叛军，借以立功回华胥？”秋明宸眉间一抬，想了想又笑了，“既然要立功，就要立大功，光是平叛算不得什么……父皇的心思，恐怕是想我连带着把宛国都收服吧？”
“果然是父子。”鬼者笑道，“帝君确实有此意。他已拟好诏书，八皇子平叛成功，便可回到华胥，封一等公。”
他说到“父子”，语气微妙。显然又是在嘲讽。
帝王之家，哪里来的什么父子？
别提秋明宸对他这个恩师没有情谊，对从小将他留于青桑的生父昀景帝，恐怕更是没有半分亲缘可言吧？
但秋明宸已不会被他随意激怒，只问道：“华胥调派来协助平叛的是谁？”
“军令已下，这次华胥会调一万精锐。”鬼老沙哑笑道，“现在是太子监国，暂定了是‘青弦军’。”
听到“青弦军”这个字眼，秋明宸思索了一下，说“何时送虎符？”
“使者已经快马加鞭，估计不出三日就可以到达。”
“好，我等。”他说，“退下吧。”
“呵呵，老臣还想提醒殿下一件事。”鬼老很谦逊地自称起“老臣”来。
“说。”
鬼老先是一笑，然后说出他心中的一个推论：“殿下的灵力不断流失，莫不是和那个与你结了灵血契的青桑公主有关系？”
秋明宸不做声，等他继续说。
“想当初昔歌也由我一手调教长大，她也终不负我的期望。如今殿下为那个公主大费周章，她真的能满足殿下的期望吗？……呵呵，况且我见她体质残薄，只能靠源源不断蚕食殿下的灵力而活。”
鬼老说着，句句让他不快，“想必您为了稳住自身的灵力，不得以频繁动用噬术，别没等她被送去华胥后宫，您自己就因为承受不了反噬而死。”
听完这番话，秋明宸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道。
“说完了？”
“言尽于此，老臣告退。”
一道明光暗灭，前方的黑影消失无踪，封闭起来的域场也消散，室内重新恢复了光亮。
终于支撑……至此。
就在鬼老的身影以及域场完全消失后，秋明宸按住胸口，他解开了一道设在自己身上的“障印”，突然感受到了被压抑已久的剧痛复苏。
他艰难地呼吸着，退后一步。
今日……正好就有反噬发作，只是幸好，这次的程度比较轻，他才能压住这么久。
猛地，他半跪在地上，撑住身体的剑立于眼前，颤抖着，铮然发出声响。
一大块暗色的血，从他的口中吐出，滴落在地，如同盛放的深红罂粟。
……
梦落再见到秋明宸，已是又十日之后。
那晚她让檀若点上安神香，辗转反侧，却难以入眠。
不知过了多久，竟听到他靴子上黑金扣环摩擦皮料的声音，由远及近，她霍然坐起，连丝帛都来不及披一件，便立马向前殿跑去。
她跑得太快，没注意脚下门槛，正当要往前扑个狗啃泥时，他瞬间施了一个掠影，虽然接是接住了，但是——
只听“啪”地一声，梦落的头撞在了秋明宸的胸口上。
他里面穿了一件金鳞甲，撞得梦落瞬间就红起一块印子。
“冒冒失失。”
多日不见，他一开口还是冷冷的嘲讽，“你是不是只会犯傻？”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立马伸出手，覆在梦落额头上，他那一手极快，但见光芒一闪，梦落的痛觉就消失了，红印子也消失了。
“咦？这什么东西这么硬？”梦落伸出手指，戳了戳秋明宸的胸口。
秋明宸不理会她的疑问，只把她单薄的身体朝怀里拢了拢，语气淡淡。
“穿这么少，不怕凉？”
身上暖暖的，梦落精神一恍，忽然觉得这种感觉好像在什么时候有过，她抬起头来看着秋明宸。
他漆黑的眸中，仿佛有暗星闪动，神色不全是冷漠的，隐约带有一种很晦涩的……温柔？
等等，温柔这个词怎么可能拿来形容秋明宸，一定是自己哪里搞错了。
“还要发多久的呆？”还是那个熟悉的语气。
果然还是那个熟悉的秋明宸，梦落赶紧摇摇头，以此清醒一点。
“你宫里现在怎么连一个守夜的都没有了？”
漠雪殿中偏殿都熄灯了，只有梦落睡的寝殿亮了一点灯火。
整个宫殿冷冷清清，之前秋明宸给她买了二十多个小丫鬟，此刻都不见踪影。
“也没什么好守的嘛，我就让她们都休息啦～还可以省点灯火钱……”梦落嘟囔着说。
“……”
秋明宸像是想责骂她几句，又豁然想明白了缘由。——梦落一向对下人们很好，从西晔城回来后，她不知怎的变得非常节省，彻夜燃灯在她看来都是一种奢侈浪费。
“好了……”
秋明宸捏了下她的脸，然后把身上披的银滚边雪狐裘解下，给她披上，扶住她的肩，把她整个人转了个面。
然后在她耳边说。
“去把那些丫头们叫起来，给你收拾东西，我们这趟要出去很久。”
“好……”梦落愣愣地答应着，她觉得此刻的秋明宸好像别有一种，不同于往常的静默温和。
她当然看不到，在转身之后，秋明宸扫视漠雪殿时，那漠然又带有狠意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