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鬼老
当年，在他周岁的时候，就是这个人将一种上古凶兽的魔血种在他的体内，魔血与他的血液不断融合，催生出最原始的“噬心”——这是修炼噬术的先决条件。
“你那么讨厌‘噬’么？可若不是凭借着那样的术法，你的灵力又怎可能在这个年纪，达到超乎常人的水平？”老者阴阳怪气地说。
秋明宸当然厌恶噬兽，因为，这个怪物的存在，本身就在提醒着他——他不是普通人，他也是一个怪物。
他是光明教为了完成复国心愿，而造出来的怪物。
光明教，是大陆上最庞大的一个由明摩人组成的地下组织。
怀揣着复国心愿、不愿意忍受压迫奴役的明摩人，在百年来不断聚合，形成的一支有序又强大的反叛力量。他们在中陆的各地都建有地下基地，总坛设在西荒。
“哈哈哈哈！你不认我这个师父也无妨。但是你不要忘了，你能有今天的权势，都是光明教在背后为你四处奔走、流血牺牲。”
说着，老者脱下斗篷，露出了完全呈银色的长发，这个发色，代表他是个灵力强盛的明摩人。
“当然，也有我的一份功劳！”
这位老者，就是莲君口中的“那位大人”，在光明教被称为“鬼老”，据说在教中的地位非常高。
自从秋明宸出生以来，鬼老就在暗中保护着他，从小教导他灵术与权谋之道，为他挫败过无数来自宫廷的阴谋与暗算。
自他来青桑后，与华胥消息曾一度断绝，是鬼老与莲君重新联络，让他能够利用光明教这个组织，在华胥朝廷暗中奔走，笼络人心。
如今，他在华胥已经有了一部分朝臣支持。
所以，他能有今天，的确仰赖于他们的帮助。
这的确是他曾经是敬重过的师父，然而……
现在，他面对着这个人，已经半分敬意，与之相反，他对他有着一种复杂的……恨！
自从十二岁那年，从莲君口中得知了一切真相后，他就对这个人，以及他背后的光明教，再也无法产生感激之情！
因为那时候起，他才发现，原来从出生起，他就是他们的一枚棋子。
透过面具，老者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眼睛闪过一道犀利的光亮，说道。
“八皇子，当初杀你的母亲慧美人，以及养母琳琅夫人的……是我不错，可归根究底，她们都是因你而死啊！”
秋明宸的剑尖在颤抖。
他的出生，并非偶然，而是伴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一百多年前，光明教策划了一个意图从根本上颠覆华胥帝国的计划——
他们不断地培养灵力高强又美丽的明摩女子，以幻术遮掩自身血脉，顶替秀女入宫，以期生下一个属于他们的华胥皇子。
这个计划看似简单，实际运作起来，每一个环节都困难重重，险象环生。因为要骗过东皇宫里那些神官们锐利的眼睛，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牺牲了一个又一个的明摩女子后，终于，在二十三年前，一名叫做“昔歌”的女子，终于成功。
她以惊艳的姿色顺利进入华胥昀景帝的后宫，受封美人，封号为“慧”。
两年后，慧美人诞下一名皇子，取北辰之意，命名为“宸”。
这就是他，秋明宸。
“产子后灵力势必虚弱，无法支撑幻术，我当初杀掉‘昔歌’，也是无奈之举。”鬼老幽幽一叹，“否则，如果她被神官察觉出是明摩人，不止是她，连你也活不下来。”
是的，他说的不错，母亲虽是他杀的，但是也的确因自己而死。
还有……琳琅夫人……
其实相对于他素未谋面的亲生母亲，将他养育十年的养母琳琅夫人，才真正对他感情至深。
自收养他后，琳琅夫人便将他视如己出，在那冷漠宫闱，给了他唯一一份真心。
十二岁那年，他高烧不退，昏迷数日。
琳琅夫人彻夜守在床边照看。
——那时他失去意识，无法控制灵力，“噬”的力量开始化形，琳琅夫人在惺忪睡眼中看到了一只银色光亮从他额心腾起。
于是，被他称作师父的鬼老，便不由分说，将她也一掌击杀。
“当年我若不杀琳琅夫人，她迟早会发现你的血脉有妖异之像。
她死后，你来青桑七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相比于得到的益处，舍弃那一点温情，有何可惜？”鬼老仿佛能猜到他在想什么，眯着眼说。
如果当初不是连克两母，昀景帝也不会将他送与青桑国为质，幼年的他灵力孱弱，难以掩盖体内妖异，离开华胥那几年，正好给了他安心修炼的时机，让他能躲过神官的眼睛与宫闱的暗害。
不可不谓因祸得福。
这话虽凉薄，但他说的到底在理。
出生于阴谋的自己，出生就沾满血腥的自己。
若还奢望温情，也实在可笑。
秋明宸渐渐了平复了情绪，目光也回归了淡漠。
鬼老说话的时候，语气十分平和，“宸儿，我自小教你，帝王之道，不在于仁孝，当取以权衡，谋定而后决，无用则杀之，有疑必诛之！古来成能事者，莫不寡情薄爱，有时候更要做到刻毒负恩，方能杀伐果断。”
秋明宸听得他这话，冷冷一笑，眼中有一种刻骨的寒凉。
其实这些年，他也亲身让光明教领教了什么叫刻毒负恩。
从他发现自己是作为光明教的棋子才诞生的那一天起，他就开始学会反过来利用他们。
无用则杀之，有疑必诛之……说的真好！
既然他们期望他登上帝位，那么正好，本就生于权力旋涡的他，必然也要去攀登那座高峰。
他淡漠人情，坚信只有拥有绝对的力量与高度，才能不再受人牵制、任人宰割。
于是多年来，他利用光明教对他效忠之心，将他们当做死士，用之弃之，生杀予夺，毫不顾惜。
既然能用，何必不用？现在的他对旧日恩人，又何尝念过情谊？既然都是利用，那也无需不忿。
“如何成帝王，不必你来教唆。”秋明宸淡然道。
“好、好！八皇子是想争天下的人，我没有看错。”鬼老一笑道，“总归我们现在，依然是最好的盟友。”
他知道多说无益，深知这孩子心性孤绝桀骜，纵使他从小将他照看大，但是他绝不会奢望这孩子领那昔日情分。
但只要他仍有夺取华胥政权的野心，那么他们光明教的努力，便没有白费。
鬼老抚着花白胡须，笑容意味深远。
八皇子，不管你外表上看起来再怎么断情寡义，却始终因为流着明摩人的血，对于光夷奴的遭遇无法不另眼相看。
否则，你又为何专程去西晔城，寻探复国之星一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