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人格，医师素素3
两人忙碌了一天，采摘了整整一篓的青蒿草。
转眼之间，天色逐渐黑了下来。整片宇宙笼罩在他们的头顶，黑暗而幽邃，满天星辰镶嵌在宇宙中，如明珠般璀璨生辉，又如少女的眼眸般澄澈动人。
永远最灿烂夺目的太白金星；
永远照耀在北极上空的紫微星；
永远都组成一柄勺子的北斗七星；
永远都相隔一条天河的牵牛织女星……
广袤的宇宙，漫天的星辰，笼罩住了这片苍茫无垠的大地，笼罩在两个刚满十八岁的青年男女头上。
初夏的夜风拂来，吹扬起两人鬓角的发丝，吹扬起一朵又一朵白色的蒲公英。
潺潺流淌的溪水边，蝈蝈出没的菜地里，野兔子走动的山坡上……到处都飞扬着蒲公英的种子。
雪白色的绒毛球，绵延向大地的尽头。
微风拂过处，绒毛球从草梗上纷纷剥离，分散成了亿万柄绒毛伞，随风发出了曼妙的圆周自旋，随风流浪向遥远的远方，飞向未知的远航……
“这么多的蒲公英！”
素素仰望这漫天的白色绒毛伞，唇角自然而然弯成了微笑的弧度，她的眼眸中倒映着漫天璀璨星辰，明亮得似两盏小小的明灯。
“你想看更多的蒲公英么？”
李彦站在她对面，笑着问她。
一轮明月升于东方，皎洁如玉盘，将两人的轮廓镀上了银边。
素素正自模棱两可间，李彦已经冲上来一步，脱下她背后沉重的药篓，将其丢到了地上，然后——
他抓起了她的手，奔向了一望无际的麦田！
“你干什么——”
农家疏于耕耘的麦田上，到处都长满了蒲公英，到处都点缀着雪白色的绒毛球，仿佛连绵成了一望无际的海洋……或生长于青翠的草梗上，或留驻在枯萎的草梗上。
他们奔跑所过之处，更多蒲公英随风飘起，宛如大船破沧海而行，银白色的滔天浪花自两边恣肆飞扬！
千千万万根绒毛伞漫舞于星空之下，旋转，飘零，飞舞向未知的远方！
风，凌乱了少年的发丝；
风，撩起了少女的裙角。
少年放肆的笑声，少女清泠的笑声……
两人十指紧扣，放肆地糟蹋着农家的麦田，激荡起一路的蒲公英，在月光下奔跑，在银河下奔跑，向着麦田深处奔跑！
没有任何烦恼纠缠，没有任何忧虑萦绕……
直到他们跑累了，气喘吁吁地倒在了田野中，惊飞了一地的绿蝈蝈，然后他们毫无顾忌地睡在了地上。
他头朝西北，她头朝东南。
两人都将身体弯成了半个圆弧，凝视着对方。
他的眼中全是她，她的眼中全是他。
——太极阴阳鱼图，就在这一刹那，在现实中演绎。
上古圣人伏羲作太极图，阴阳鱼互相追逐，阴鱼有阳之眼，阳鱼有阴之瞳。
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化生万物。
他凝望着女子的翦水秋瞳，静静地道——
“我喜欢上了素素姑娘……”
然后，他闭上了疲惫的双眼，带着恬静的笑容，安详地睡去。
她凝望着他安详沉睡的面庞，唇角自然地勾起了浅浅的笑弧，白皙的脸颊上陷出了一个小小的梨涡。
一绺发丝凌乱在他额前，没有任何多余的念头，她修长的玉指就自然而然地伸了出去，要往另一边撇开……“当你的情劫出现的时候，你必须——杀了他！”
郦娘的声音突然在她耳畔响起。
她刚刚伸出的手指猛一颤抖，她的眼眸瞬间黯淡失色，她的面庞瞬间苍白如纸！
才伸出去一半的手指，又剧烈痉挛着，缩了回来。
素素的人格开始松动，崩裂出了一寸寸裂痕，这些裂痕之中，刺客的人格挤缝而出……血是冰凉的，脸是冷漠的。
医师、刺客两种人格在交织，在争斗，在挣扎！
记忆飞速倒流，倒流回她八岁那一年……
她：“郦娘，修炼千面人，为什么不能有七情六欲？”
郦娘说道：“七情六欲是人之天性，凡人皆有。但你注定不会是一介凡人，你身上肩负着光复姜氏一族的重任！只有修炼成为真正的千面人，才是姜族人唯一的机会！
“修炼成千面人的前提，就是要抛弃自己最初的人格，只有这样，修炼者才能掌控越来越多的人格，才能在这些人格中游刃有余，一人千面，天衣无缝！
“七情六欲，尤其是情欲，一旦泛滥而起，你便会回归自己最初的人格。一旦最初的人格死灰复燃，你便会沉溺于你最真实的喜怒哀乐，像被毒药腐蚀一般，你所有修炼过的人格都将会灰飞烟灭，荡然无存！”她是姜氏王族的后裔，她肩负着振兴族裔的重任，她怎么可以为七情六欲所困？
六百多年姜齐国祚，田氏族人谋逆篡国，杀戮了多少姜氏王族人？
多少血泪流成河……
多少白骨堆成山……
多少冤魂哭恸天……
你怎能麻木不仁，你怎能无动于衷？
郦娘的面容突然浮在她眼前。
“他是你的情劫，是你的软肋！”
“快杀了他，一了百了！”
“快杀了他，一了百了！！”
一柄匕首从她的怀中抽出，明晃晃地将她的脸映得一片苍白。
本来出手救了他，向他展示自己的伪装手段，只为了令他信服，以利于不久后与刺客盟展开合作，却阴差阳错，导致出了这一番结局……
你喜欢的只是素素，而她根本就不存在。
小乔是虚幻的，孟璃是虚幻的，素素更是虚幻的——只有我是真的，我是姜乔，一个不择手段的刺客！素素的人格，在这一刹那荡然无存。
她手中的匕首，一分分、一寸寸逼近他，移向他的咽喉处。
她的眼瞳中散发出犀利森冷的光芒，如刀如剑，如冰似雪！
我喜欢上了素素姑娘……
不知为何，她的心突然一阵绞痛，一滴眼泪从她眼角溢出，恰好滴落在他的脸颊上。
最终她丢弃了匕首，跑出了这片狼藉的麦田，消失在苍茫无际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