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四种人格
“留宿七日？”
“对。”
“留宿七日我能干些什么？”
姜乔不由掩唇轻笑：“你以为你能干什么？”
李彦只觉得脸上忽然一股燥热：“我没想干什么……”
姜乔淡淡道：“虽然只是临场做戏，但这做戏不是没有道理的。现在临淄城都已知道，香雪楼新花魁小乔姑娘七日之内，已经名花有主了。”
李彦想起之前毒娘子的少女扮相，至今仍有心理阴影，看到眼前这个女子如此娇艳动人，登时也不禁悚然一惊……莫非她也是戴着人皮脸谱，用伪声跟我说话？
“姜姑娘，你这张脸是真的还是假的？”
“看来……你也多多少少了解一些千面人的传闻了。”
姜乔迈着莲步，徐徐走向茶案，在筵席上直直跪坐，从案几底下取上来一只麒麟耳三足熏香炉，打开炉盖，又从一只精致的木匣中舀起一勺沉香屑，倒进熏香炉中。
然后她又从木匣中取出一小撮丝绒，投进了熏香炉内。接着她又取出了一块燧石、一把匕首，在熏香炉上对敲了几下，有火星溅射到了熏香炉中。她往熏香炉中轻轻呼气，丝绒燃起，不一会儿沉香屑也燃起了。盖上炉盖，登时紫烟袅袅，馥郁的沉香味弥漫了整间闺房。
接着她又开始泡茶，青铜的水壶，陶瓷的茶碗，褐黄色的茶叶在温热的水中肆意舒展，一片片上下沉浮，一张妩媚动人的容颜氤氲在袅袅热气中……
她每一个举动都极其优雅，宛如沉寂在古老光阴中的画卷。
他看得确实有点走神了……
“过来坐吧。”姜乔看了过来，右袖一摆。
李彦便走了过去，在她对面的筵席上跪坐。他们两人面前各有一碗热气袅娜的香茗。
姜乔道：“吴越之地的茶，属于上品，用来招待你，不算亏待吧？”
李彦微微摇头，望着她，仍是忍不住问道：“姜姑娘，现在的你，是真实的你么？”他也见识过霍青、毒娘子的手段，不想再被人骗了。
她含笑道：“哪一个是真实的我？”
李彦静静望着她：“你现在是戴着人皮脸谱，用伪声欺骗我么？”
她眸子中秋水潋滟，唇角上扬的角度恰到好处，笑道：“这就是我的样子，这就是我的声音。”她仿佛戴有无数抹面纱，面纱之下藏有无数种秘密，让人忍不住想一层又一层地去揭开。
李彦从茶案上端起茶碗，浅浅地呷了一口：“你之前跟我说过千面人，那么，你是真正的千面人么？”
她不由莞尔一笑，玉指撇开了额前一缕发丝，妩媚而娴雅，“一个想要成为千面人的人，需要不断地修行，至少掌握十种人格，才是一名真正的千面人。”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李彦不由愣了一下：“我在想什么？”
姜乔平静地道：“你在心里，偷偷地拿我与霍青、毒娘子二人比较。”
李彦只得承认道：“我……确实不明白，你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姜乔也端起自己面前那碗茶，浅浅地呷了一口：“他们是均衡家的叛徒，他们不是真正的千面人。”
李彦不由更感好奇，追问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沉香，茶香……以及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梅香交织，融合，将他肺腑中所有污浊尽皆涤荡清净。一种温馨而祥和的气氛，在屋子中静静地沉寂。
她看着他，平静道：
“不是所有均衡家的弟子，都有资格成为千面人。每个想要成为千面人的均衡家弟子，都必须得抛弃七情六欲，一心修行，才能熟练掌握不同的人格。
“只有真正掌握了至少十种人格，并在这些人格之间自由转换，游刃有余，这个均衡家弟子才有成为千面人的资格，才能开始去学真正的变脸术和伪声术。
“一个真正的千面人，扬袖变脸，伪声而言，变成了什么面孔就是什么人。他可以是十种人、一百种人、一千种人……但是，他永远也不可能再是自己了。”
李彦心里说不出的震撼：“他们就不怕迷失自我了么？”
姜乔含笑道：“早已抛弃自我的人，又怎会迷失自我？”
李彦难以置信地：“不！霍大哥他不像你说的这样……”
姜乔的眼瞳骤然冷冽，一股冷峻的杀气森森然浮上面孔！
——黑衣杀手的人格在这一瞬间，毫无预兆地暴露而出。
也许是意识到了错误，转瞬之间，她立即自我调整，又是淡淡妩媚的笑容，又变成了雍容典雅、国色天香的香雪楼花魁。
她浅浅一笑，眼波含媚：“据我所知，霍青、毒娘子二人也曾是均衡家弟子，但他们不愿意抛弃自己原本的人格，更远远没有掌握最少十种人格，便擅自窃取了师门绝学——变脸术和伪装术。所以，他们不是真正的千面人，而是均衡家的叛徒。无论他们跑到这个世界的哪一个角落，总有接受均衡家惩罚的那一天。也许那一天，就是他们走向黄泉路的那一天了。”
李彦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他望着她，忍不住追问：“姜姑娘……那你还有自己最初的人格么？”
姜乔不由咧嘴一笑，露出一排贝齿：“我自己最初的人格？我自己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吧！我从八岁时开始修行，虽然到现在也只不过是十年的时间，但我觉得……自己仿佛早已度过几十年、上百年的岁月。”
李彦道：“为什么？”
姜乔道：“因为我每天都在体验不同的人生。每次体验完一个不同人格的一天……那一天都像过了一个月、甚至一年那么漫长。千面人之路，也许就是真正的沧海桑田。”
她的眼瞳微微闪烁。
像冬天最寒冷的北极星，像万年冰川底下最寒冷的水晶。
不明白为什么，李彦的心里也会有一丝微微刺痛的感觉。
他忐忑地问道：“姜姑娘，你现在有多少种人格？”她的眼瞳又散发出妩媚的光芒。
“我现在有四种人格。
“刺客，是第一个。
“博士，是第二个。
“医师，是第三个。
“花魁，则是我刚刚开始修炼的人格。”
她微微抿着嘴唇，有些生气地瞪着他：“怎么，你觉得我现在的样子，不像是千娇百媚的花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