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齐国花魁，小乔姑娘
一队女乐工自堂后鱼贯而出，共有十二人，身着绛紫色的曲裾深衣，雍容典雅，无一丝风尘之气。其中七人怀抱琴、筝、笙、箫、竽、瑟、鼓七件不同乐器，另五人各执一根木槌，走向了堂侧一组青铜编钟。
那套齐国编钟高丈余，曲尺状排列，分为上中下三层；架梁涂以黑色山漆，又绘有鲜明的红、黄二色图案，蟠龙飞，凤凰舞；最上层悬挂钮钟，三组十九件，形体较小，饰以篆体铭文；中下两层悬挂甬钟，五组四十五件，饰以蟠虺纹浮雕。
编钟起于西周，盛于春秋战国，为宫廷雅奏之首，可彰显华夏音乐之典雅恢弘。
受到这番艺术的感染，那些一个个浪荡不羁的登徒子，竟无一人再敢喧哗聒噪，整个大堂鸦雀无声，堕针可闻。
香雪楼平时入场门槛极高，能入场者，不是富甲一方的乡绅，就是家财万贯的商贾，不是号令一方的地方官，就是权倾朝野的卿大夫。
只有新姑娘才艺首秀之日，才会迎来免费开放之日，让所有人都有机会目睹到香雪楼新姑娘的绝世风采。而这些展现过惊人才艺的姑娘，多半会成为闻名京都临淄的花魁。
听闻小乔姑娘才艺首秀，越来越多的人，疯狂地涌入了香雪楼。除了贵宾区有席案、有美酒瓜果之外，其他地方都已经是人满为患。
二楼大堂上，到处是攒动的人头，三楼围栏上，也是黑压压的人影。
围观人数起码得有三千往上。
李彦也泛起了一丝好奇……小乔姑娘为何能吸引这么多人？
眨眼之间，怀抱七件乐器的女乐工已跪坐于天井一根朱柱下，或横琴筝于腿上，或双手拿捏笙箫；另外五名女乐工走到编钟前，手持木槌，娉婷而立。
紧接着，又有六名乐女鱼贯而出，她们穿着清一色素白礼服，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雪肤花貌，云髻峨峨，气质清丽脱俗。她们歌喉婉转，负责伴唱。她们款款走到天井另一侧朱柱下，列阵以待。
香雪楼承载了泱泱数千人。
然而，全场死寂得没有一丝噪音，死寂得令人心旌发怵。
无数炽热的眼眸，无数渴望的目光，无数痴痴的观望——
绝色仙子在何处？
突然，两个鼓点响起，死寂的时空骤然荡漾起了两朵涟漪。奏乐起——
琴、筝、笙、箫、竽、瑟齐奏，丝之声，管之音，六乐齐鸣！
青铜编钟也开始演奏，大的甬钟，小的钮钟，纷纷轰然荡鸣！
琴之悠扬。
筝之华丽。
笙之清脆。
箫之低徊。
竽之淳厚。
鼓之轻快。
编钟之大雅苍茫！
雄浑浩荡的古乐，宛如穿谷之清风、漱玉之山泉、出岫之流云，充盈于香雪楼大堂之中。万千人物我皆忘，六根清净，宛如临崖沐风，清凉兮，畅快兮！
伴唱起——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歌声婉转悠扬，一唱三吟，一唱三咏，回环往复，余韵绵长。奏乐起，和声唱，万人目不眨眼，中央圆舞台依然空空如也。
所有观众心中的期待达到了顶点，渴望炽热到了极点，舞台的主角到底在何方？那个万千人翘首以待的可人儿为何还不出场？
漫长的等待之后，歌女们终于收起了歌声，伴奏也舒缓了下来。
紧接着，天井中红光乍现，一片片红色丝绸飘飘而下，缓缓地笼罩住了中央舞台……
“噗！”
“噗噗噗！”
机关启动，水花突冒，环住舞台的圆形水池有清泉趵突而起，很快上升接近舞台平面，水波粼粼，晶莹剔透！
忽然又有芙蕖自水中冉冉升起，一朵朵小小的粉色莲花苞，被一根根荷梗轻轻地托出了水面。虽然是仿真假花，但制作得栩栩如生，巧夺天工，惊艳无比！
“喀喀喀！”
机关再次启动，朦胧如雾的红纱之中、圆形舞台之上，一朵大型白色莲花苞缓缓从下方升起，高出了舞台平面。所有小型粉色莲花苞，如众星捧月般簇拥着舞台中央的白色大莲花苞，它们都在等待着傲然绽放的那一刻！乐器喑。
歌声哑。
香雪楼突然堕入一片死寂的深渊。
数千名观众，数千道呼吸皆已冰封，数千个心跳俱已凝固……
下一刻，一只音符自舞台中央升起，似于半空化作了四只彩羽灵鸟，鸣唱着天籁之音，朝这片时空的四个方向飞翔而去，冲击至所有人心灵深处！
白衣歌女再次齐唱：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婉转动听的歌声，宛若化作了春雨秋霖、日月精华，一点一滴灌溉着舞台方圆的大小荷花苞，徐徐滋润其生长。水池面上，一朵朵粉色莲花缓缓舒开花瓣，缓缓绽放……
清水出芙蓉，天然弥香风。
片片红绸撤回，往天井上方飞去。
圆形舞台中央，硕大的粉色芙蕖依然含苞待放。
小乔姑娘……小乔姑娘！
多少男子都在心底呐喊，如痴似癫，如癫似狂。李彦浑然也将昔日的恩仇、未来的宏愿忘得一干二净，此时此刻，他的大脑也是一片空白。他痴痴地凝望着，那朵含苞待放的巨大莲花。
莲花之下，究竟藏着怎样惊世骇俗的秘密？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白衣歌女三咏落音，那朵大型莲花，终于，开始，绽放！
宛若一朵沉寂了千万年的天山雪莲，含羞，缓缓，绽放！
白色花瓣开到了三分之一，于刹那间傲然盛放——花心之中，女子侧膝半跪，怀抱着一把桐木秦筝。
樱粉色的长裙，蝉翼宫纱外披，宛若一地的落樱，轻掩于薄雾；
鬓双分，髻独绾，三千青丝披于肩后，如黑色瀑布飞流三千尺；
翡翠梅花一枝笄，银色蛱蝶双飞簪；
一双玉耳，悬挂着一对琉璃水滴形耳坠，璀璨欲滴；
一双玉手，怀抱着一把精致的桐木秦筝，皓腕凝霜；
修长的睫毛下，是一双仙气与妖气并存的眼眸，摄人心魄！
粉色薄纱遮住了绝色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