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消失在合照里的两个小孩儿
过完年的某个清晨，黑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黑拿起来一看，是老妈的电话。
黑想都没想，直接挂掉，然后起身，匆匆下了楼。
大早上的，能有啥事儿？额，好像也不早了，能有啥事儿？
黑刚下到一楼，老妈对他说：“赶紧换鞋，待会我们要去你六爷家吃饭。”
黑淡淡应道：“哦，知道了。”说完，黑坐在客厅的长椅上换上了自己的运动鞋。
老妈又说：“听说恒现在是傅尔中学的尖子生呢，明明当初上小学的时候你们两个都是彼此彼此的，现在差距怎么那么大？！唉……”
黑没有说话，任由老妈又开始了她的喋喋不休。自从黑懂事起，无论出于何种原因，黑都不会再与其争辩了。
即便有时候，母亲的责备真的毫无道理。
比如，有时候只是在网上刷到了个负面视频，老妈就会对着黑一通说：你看网上的这个小孩儿整天不学好……阿巴阿巴……你以后要是……阿巴阿巴……我说你是为你好……阿巴阿巴……
每次老妈都能跟黑絮叨半个小时以上。
黑无奈关掉手机，在一旁听老妈尽情的说着，这些道理他又何尝不懂呢？
……
老爸老妈和瑶率先坐着老爸的那辆白色轿跑出发了。黑不喜欢坐老爸的那辆白色轿跑，那总是让黑觉得特别的压抑。
黑爷锁好家里的大门，也准备出发了，黑适时的骑上了黑爷的摩托车后座。
黑爷查觉到了黑的表情有些烦闷，安慰道：“你也别怪你的父母对你严，他们打心底还是为你好的，哪有父母希望自己的孩子越来越差呢。”
“我知道。”黑淡淡的回答。
“你也已经懂事了，千万别记恨你的父母，他们也不容易。”
“嗯……”
黑爷没有过多絮叨，戴上头盔，一脚踩响了油门。随着摩托车在路上飞驰，有些刺骨的风吹起了少年的发丝，凌乱而张狂，那是少年飘扬的烦恼……
时间过去了十来分钟。
来到六爷家的门前，黑爷摘下头盔向出来迎接的六爷打了个招呼。
六爷上前握起黑爷的手：“三哥，好久不见。”
黑爷笑着说：“好久不见了啊。”
两位老人看似热情地寒暄着，实则黑知道，在平静和谐的外表下，黑爷的心里正在风起云涌。
六爷往后伸了伸手，说：“里头坐吧。”
黑爷说：“嗯，好。”
黑伸手往上摆了摆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屋内走出了一位黑很熟悉的身影。
“黑，我们有小半年没见了呢。”一个有些沙沙的少年音在黑的耳畔响起。
说话的是一名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一头简洁利落的平头装，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瘦瘦的，下巴有点尖。穿着一条灰褐色的工装裤，上身套着一件校服外套。
“傅尔中学。”
顿了顿，黑略带笑意的说：“是啊，好久不见了，恒。”
黑爷和六爷在一楼唠嗑，说是要叙叙旧，瑶和父母一起到院子里去了，黑则随恒来到了二楼。
恒家的二楼不算大，墙面和地板都只是抹了简单的水泥灰，还没有装修，但看上去还算整洁。
恒给黑倒了一杯水，然后在黑的身旁坐了下来，饶有兴致和他聊起了天。
恒问：“你最近怎么样？”
黑仰了仰头，说：“还好吧，没什么大毛病，你呢？”
“我也还好吧，就那样呗。
“话说，都高一了，有女朋友了吧。”恒打趣道。
“去去去，我怎么可能有那玩意儿。”
恒说：“怎么不可能，你那么帅，肯定有不少女孩子喜欢你吧。”
黑双腿伸直，身子向后深深躺了过去，淡淡道：“谁知道呢，在这说我，你怎么不找一个？”
恒指着自己，有些低落的说：“我？算了吧，长得一般，家境一般，哪有女孩子会看得上我？
“再加上，你知道吗，平时我在学校都没怎么和女生说过话的。”
“嗯？你那么腼腆的吗？”黑好奇的问。
恒说：“那倒不是，我们日程很满的，平时上课就是上课，下课就用来写作业，午晚修也都各有安排，平时哪有机会和女孩子说话啊？
“自习课的话，大家都很安静，班干部管的也严，也根本不好意思讲话。”
黑听完，有些沉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傅尔中学的机制虽然要比乐颜简单很多，但是学生却能自发的组建起一支复杂的体系，自我管理。
沉默了半晌，黑才说：“那你还挺辛苦的。”
恒又笑着说：“还行吧，习惯了。其实我在学校的时候，常常会想起你呢。
“想着有没有什么机会，我们能再一起出去玩玩，或是像现在这样，再一起空闲的聊聊天。”
黑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几口水，心情复杂，没有说话，两人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
恒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到房间找出了两张照片。一张是小学五年级时候他们的毕业照，另一张则是他们两个人的合照。
黑也有这两张照片，也都好好的保存着。他们认识到现在，也只有这两张照片。
其实，他们本该有第二张大合照，一张更漂亮的大合照。但他们没有，他们放弃了。
小学拍毕业照的时候，黑和恒听老师说，一张大合照要花四块钱，个人照也要两块钱一张。四块钱对于那个时候的黑和恒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那能买多少包一毛钱的小零食了？
除了毕业照，黑和恒一起只拍了一张个人照。后来老师打算带同学们出去，到学校外面再拍一张大合照。
为了省下那四块钱，黑和恒两人一拍即合，打算偷偷躲起来。他们故意走在最后面，等老师和其他同学都走出了学校之后，两人偷偷的跑回了教室里。
两人就这样成为了，消失在合照里的两个小孩儿。
现在想想，真是不该，那份最纯真的回忆，又怎么比不过那四块钱呢。但这份不该注定是无法弥补的，两人再也没有机会补上那张合照了……
恒突然说：“对了，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两人在附近的林子里拿着木棍到处跑，玩着‘大侠和歹徒’的游戏？
“现在想想，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好滑稽啊，哈哈哈。”
黑嘴角翘起，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说：“是啊，不过那时候挺开心的吧。”
见黑有了反应，恒瞬间来了兴致，说：“还有还有……”
两人互相唠着彼此童年的那些糗事，比如什么：在办公室捡到五毛钱一起买辣条吃，偷家里的番薯到林子里烤，毕业前砸了老师的花瓶，到河里摸鱼丢了只鞋，两人一起被狗追……
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大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两人却都有一点陌名的伤感，他们这一刻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他们的童年已经过去了。
很多以前觉得有趣的事情，现在都不会去做了，即使去做也不会再有小时候的那种感觉了，时间能改变的东西可真不少啊。
黑发现，他们之间聊起的只有他们共同所有的过去，而没有未来。黑无法开口，因为他暂时还看不到那虚无缥缈的东西。
「彼此天各一方后，如果你时常想起我，那么你是孤独的。
「如果再次见面时，我能和你谈论的只有我们共同所有过的过去，那么我是失败的。」
黑当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如果你的身边有更多更好的玩伴，你又怎么会时常想起我呢？如果我的前途一片光明，我又怎么会只和你谈论我们的过去呢？
“对了，你要吃点水果吗？”恒突然问道。
“嗯，好啊。”
“你等一会儿，我去给你切。”说完，恒起身向楼下走去。
黑一个人在二楼坐了会儿，总感觉有点不太自在，想了想，也起身跟着下了楼。
刚下到一楼，黑本想直接去厨房找恒，却忽然听到了客厅里传来说话的声音，而且好像还与他有关。
是六爷和黑爷正在客厅唠嗑。父母和瑶他们都在院子里嗑瓜子，客厅里现在只有黑爷和六爷两个人。
楼梯与一楼的客厅只隔着一面墙，旁边就是门，抱着好奇的心态，黑躲在墙的背后偷听了起来。
“三哥，你的孙子也高一了吧，他现在在哪儿读啊？”
黑爷有些无奈地回道：“他啊，中考考差了一点，没考上什么名校，现在在乐颜中学读书。”
听到这话，六爷的脸瞬间就扭曲了起来，大声说：“是嘛，我孙子可是考上了市里有名傅尔中学还有二十分多的呢！哈哈哈。”
黑爷的脸色有些难看：“哦，很好啊，那你孙子可真是厉害了。”
六爷更大声了：“哈哈哈，‘朗墨先生’的孙子竟然不如我的孙子，哈哈哈……”
六爷的笑声每一声都令黑觉得那么的刺耳！手上的拳头也在此时捏的“咔咔”作响。
黑爷的脸上此刻看不出什么情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在一旁尴尬的陪着笑。
黑的拳头攥的紧紧的，真想给那个老不死的混账一拳头！但很快黑又冷静了下来，这样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黑带着满腔的怒意回到了楼上，重重的在长椅上坐下，整个身子像砸下去的一般。刚刚的画面一直在脑海徘徊，让黑感到无比的暴躁！
恒端着切好的水果上了楼，把水果放到桌子上后，对黑说：“切好了，来吃吧。”
“算了，不用了！”黑冷喝道。
恒见黑的脸色有点难看，疑惑的问道：“你怎么了？”
“老子突然不想吃了，不行吗！”黑带着愤怒，几乎是吼道。
黑知道这与恒无关，但他就是克制不住的想要冲恒宣泄自己心中的怒火！
黑站起了身，咬着牙齿说：“从小学五年级起，你就开始变得比我优秀了，因为你的优秀，所有人都否认我的努力！与你相比，我是那么的平庸和差劲！
“我不会再甘愿被你比下去了，我要赶上你，超越你！打败你！我绝对不会再让今天这种事情出现第二次！”
恒站在原地看着他，有点不明所以，也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黑伸出手，指向了他的鼻子，用冰冷而锐利的语气冲他说道：“恒，从今天起，我将视你为我的死敌，总有一天，无论如何，我一定会超越你，打败你，一定！一定！你给我等着吧！”
恒还是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黑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种话？但恒看到了黑的眼神，那种眼神他见过，他了解他，在这种眼神下他说出的话，他一定会拼尽全力去达成！
恒直视着黑的眼神，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后，他闭了闭眼，似乎明白了黑的意思。
恒的目光坚定起来，同样伸出手，指着黑的鼻子大声说道：“好！我接受你的挑战！
“开学后，这个学期的学期末将有一次市里举行的知识竞赛，你的学校应该也会有名额，到时候我会参加。
“如果你有机会站到我的面前，那我们将会有一场堂堂正正的较量，想打败我，那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我在那里等着你！”
“好！你等着瞧吧！”
我们在这一刻，正式成为了对方的死敌。我决不能一直落后于你！哪怕你是宇宙中永恒跃迁的慧星，我也一定要追赶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