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抓不到,握不住
“带殿下回去疗伤。”
沈清羽不问自取,拔了阿文的剑,又捞了阿武身上的包袱过来,提步就往他们来处跑。
彼时雪早就停了。
少女急促的步伐在积雪中蹚出了一条道路。
浑浑噩噩的秦恪勉强睁开眼,只来得及看到一抹模糊的身影如蝴蝶般消散在了白茫茫雪地中,抓不到,握不住。
“她要去……”
“她是要去……找……”
嘶哑的声音自喉头溢出。
阿文察觉到太子殿下苏醒,忙俯身托起他,说:“殿下,您受伤了,别乱动,奴这就带您回去。”
“拦住她。”秦恪咬牙。
他的心仿佛被人攥在了手里,拧巴得疼。
“殿下,您的伤要紧。”阿文和阿武不敢耽搁,扛着人就往山道上赶。他们都看到了太子殿下背上的伤,看到了那大片大片的血迹。
况且,太子妃刚才的眼神很是坚毅。
是那种无法被阻拦的坚毅。
秦恪没听到阿文的话,苏醒伴随而来的就是剧烈的疼痛,他眉心痉挛了两下,两眼翻白,重新晕了过去。
眼见着人晕了,阿文和阿武哪儿还敢耽搁,马不停蹄地扛着人赶路回了馨香园。
天晴,山路上的雪晶莹剔透,泛了一层金光。
‘怎么办,现在还来得及吗?’
沈清羽抱着剑,风风火火地往正路上跑。一夜没好好休息,她的眼睛布满了血丝,精神更是疲倦到了极点,但一切的一切都在她听到秦煜失踪时,凝固在了心头。
她就说不对劲。
一整夜她都没等来秦胥的后手,却没想到,是她找错了秦胥的目标。
【任务并没有判定失败。】
系统的回答让沈清羽稍稍安了些心,任务没失败,就说明秦煜还活着。
‘帮我找他,行吗?他已经失踪一晚上了,我若赶不及时,他若死了,我们不是就完了么?’沈清羽诚恳地祈求道。
【无法达成您的要求。】
冷漠的红字缓缓浮现。
沈清羽只能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秦煜会在哪儿?
偌大的猎场分作了东西南北四个大区,秦煜的路线只有他自己的人知道,然而他自己的人一晚上也没搜到他。
不对。
沈清羽晃了晃脑袋。
或许,秦煜是故意不被自己的人找到。四皇子能那么办筹措,必然是在秦煜身边安插了眼线,秦煜未必不知。
既如此,这可能是个和太子一样,想将计就计的局。
得快些……
免得出现和太子一样糟糕的局面。
想到这儿,沈清羽又苦笑了一下,抬手拍了拍冰凉的脸颊,如果不是她横插一脚,太子恐怕还好端端地坐在亭子里喝茶呢。
即便真有猎物袭击他,他也应该能自己应付,是她拉着他仓皇跑路,是她误以为他手无缚鸡之力,混乱中扑他下了山坳。
沈清羽回忆了一下,想起了自己在秦恪身上摸到的健硕肌肉,一时间,竟怀疑起他到底是不是真病了,真病患应该练不出那么扎实的肌肉来。
匆匆拉回胡思乱想的心思,沈清羽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想着既然系统能告诉自己秦煜死没死,那么……
她指着脚下的路,又指了指身前的方向,问:‘我走对了吗?’
过了一会儿,沈清羽眼前真的浮现了两个字。
【错了。】
“好耶!”
晨光熹微,一身邋里邋遢的少女叉腰站在山谷间,爆发出了恣意的大笑。
——
秦煜度过了一个很难忘的夜晚。
天家无情。
自开蒙起,秦煜就知道,自己的兄弟不是兄弟,自己的父亲亦不是父亲。皇家血缘疏离,他那颗心得时时刻刻提着,否则落下来的,就是他的脑袋。
所以,当秦煜得知自己的四哥谋划着要自己性命,他只是笑了一下,敛眸,未作一词。
迟早有这一天的。
皇子们眼睁睁看着太子之位从大哥头上挪到了二哥头上,心里自然会生出念想,能挪一次,当然也能挪第二次。
乾坤未定罢了。
秦煜也正好可以借此事除了身边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只是他没想到,不干净的东西有点儿多。
剑是断的,生路也是断的,四哥好似做了万全的准备,连天都降下大雪来帮忙。故而,当那头愤怒的母熊飞奔而来时,秦煜没有任何意外地受了伤,跌落崖底。
好在附近有山洞,挣扎着爬过来,也算是有了个避寒之处。
叹出一口气,秦煜低眸看着掌心的香囊。香囊里只是一些寻常的香料,真正的杀招,却是他剑穗里编入的一缕幼熊的毛。
能接近他剑的人不过二三。
此番回去……
此番若能平安回去——
咔。
断枝声响起。
秦煜心中警觉,抓起了身边的匕首。
不远处是峭壁悬崖,云蒸霞蔚,近处枯树斜倒,白雪在半人高的灌木丛上厚厚铺了一层,蒙蒙的晨光投射下来,一眼看过去,刺得睁不开眼。
过了会儿,一个毛毛躁躁的头从积雪中探了出来。
粉面寒春,腮凝新荔,如灿星般的眸子转了一圈,最终锁定了秦煜,脸上绽放出了欢喜又松了口气似的笑容来。
她拨开灌木丛,拍打着身上的积雪,顶着盈盈天光奔来。
咚——
“六殿下你受伤了吗?”
咚——
“六殿下你脸上怎么这么烫,是不是发烧了?”
咚——
“六殿下你说话啊,糟了糟了,别是人已经烧糊涂了。”
秦煜的耳朵里心跳如鼓,竟是连来人的说话都听不清了。
他发烧了吗?
或许吧。
否则怎会如此晕头转向。
沈清羽拍了拍秦煜的脸,又用手背感受了一下秦煜的额头温度,不禁叹道:“怎么你也发烧?一个两个,真不省心。”
低头看去,沈清羽看到秦煜的右腿被草草包扎了几下,再往上看,手臂也潦草处理了,想来是多处有伤。
昨夜不好受吧。
天寒风急,还碰上了大雪。
瞥着那一角余烬,沈清羽又叹了叹,抬手把掌心刚愈合不久的伤口给割开来,喂了点温热的血给秦煜喝。
“你怎么来了。”秦煜含糊地问。
“我不该来吗?”沈清羽蹲下身解开秦煜腿上的布,用他的匕首,一点点挑掉伤口里的碎石和杂草,“殿下要是念我的好,以后少找我麻烦便是。”
她所盼所望,无非是在东宫当一条米虫、一条咸鱼,偏偏事故频发,任务艰难,逼得她忙忙碌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