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 章 如履薄冰
宴席散去，府中恢复了一片寂静，临水榭的灯火正热上头。
一顿饭，盛柔做会回报给范羲的礼物。她这正热火朝天地备着夜宵，范羲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起因是在宴席散场之时，范羲坐在一旁独自喝茶，冷风从后门悄悄而入，蹲在范羲耳边告诉他：“苏浓玉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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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地方，老时辰，老位置。苏浓玉这回换了身男装，依旧蒙面与范羲正对着。
这回的声音倒是个女音，不过还是陌生。
“浓玉姑娘找我，扰我与爱妻温存。到底是何事啊？”范羲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看似闲散实际眼睛一下都没离开过苏浓玉，想让她露出马脚看清是谁。
苏浓玉慢慢悠悠地倒了杯酒，“好酒，请用。”推到了范羲面前，不料被他用扇子挡了回去。
“姑娘的酒烈，我就不喝了。也不是生人，有什么事直说罢了。”范羲直起半个身子，笑得深不见底。
浓玉随意地一笑，对范羲抵触的举动不甚在意。她拿起范羲不要的酒一口喝下，不紧不慢地擦了擦嘴。“自然是圣上找您。”
范羲的笑一僵，心中泛起不悦。一事刚平又一事出，若不是为了宫里那人，他怎会对那狗皇帝一次又一次地忍让？
浓玉见范羲的脸黑了下去，也不再拐弯抹角，直说道：“圣上的义妹晋阳公主，近些日子倒是反常，原本不爱关心朝廷的人现在却事事过问朝中之事。”
范羲冷笑了一声，“一朝公主，关心点国事有何不可？”
没等回答，浓玉派人拿来了一幅画像指道：“晋阳新收的面首——白音，羌人。”
画上的男人玉面红唇，长相妖艳，有着少数民族特色的面庞极其勾人，怪不得晋阳公主会喜欢呢。
“圣上怀疑是他从中作梗？”浓玉轻点了点头。“所以呢？女人的事不应该派你去更好吗？浓玉姑娘的本事可比我大呢。”
得到了范羲半讽半夸的肯定，浓玉轻笑了一声，身心愉悦。“我去有什么用啊？扶桑公子可别忘了，晋阳公主对你那可是爱而不得呢，这个白音哪里比得过您在公主心中的位置？”
“我已经成亲了！你回去告诉圣上，这事交给我怕是无能为力，让他另寻他人吧。”范羲太阳穴的青筋爆出，隐忍的怒气让他浑身颤抖。
范羲二话不说挥袖离去，路过浓玉却被她身边的护卫拦下。
苏浓玉雪白的玉手染着鲜红的指甲，轻轻地撑着下巴回头，手指滑过范羲的胸膛。
“公子可以不答应。但，圣上那边公子可得自己解释了哦。”说完，让护卫退了下去。
范羲神情阴郁，全身覆上了寒冰，浑身透着肃杀之气。他攥了攥拳头，一把掀开了门帘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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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过戌时，临水榭内一片寂静。
盛柔做了一桌子的饭菜，却迟迟等不到范羲。一屋子的人皆是感受到了盛柔的低沉，最终盛柔还是柔声浅说了一句：“饭菜都撤了吧，你们都回去歇息吧。”
六子和落葵溜得比兔子还快，剩下的夏冰出声安慰盛柔道：“娘子，万一世子是有事耽搁了呢。”
盛柔惨笑一声，“他能有什么事？吃喝玩乐倒还能搭上边，什么正事能找上他？”
盛柔拍了拍夏冰的肩膀让她放心。这时，屋子里门被推开了……
“现在才回来，你……你怎么了？”盛柔见范羲一脸颓废地进来，责怪的话瞬间咽回了肚子里。
范羲艰难地扯了扯嘴角，疲倦之色溢于言表。”没事，来看你睡了没有。”
盛柔的心一下子软了下去，看范羲这副模样怕是真遇上什么事了。
”我做了菜的。你要是饿了我就叫夏冰去热一热。”盛柔有些不知所措，她嫁给范羲这么久，见过他的百态就是没见过今日这个样子。
范羲还是摇了摇头。
空气就这样安静了许久，直到范羲开口打破了平静。“盛柔。”
”嗯？”
“如果家里遇到什么事了，其他人不管，爹娘还有映和你替我照顾好。”他的语气很淡，眼神中透露出疲乏，像是暴风雪侵袭后遗留在山脉上的冰冷残脚。
盛柔的眉心猛然一跳，看来还真是有事发生了。她不过问，她知道就算自己问了范羲也难以启齿，这也许就是他埋在心底不能说的秘密。
盛柔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无言。
范羲这才稍稍放松了些许，“这次就换我谢你吧。”
盛柔的眼里泛起了泪花，好像明日他们就要分开了一样。
“不早了，歇息吧。”说完，范羲转头走了出去。
这一晚，临水榭内的两位主人彻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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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皇上召见……”冷风还没说完，就被范羲不耐地声音打断，“不去！若是叫我去低声下气地哄着晋阳，他来砍走我脑袋算了。”
冷风欲言又止，然后说道：“皇上召见的不是您了，三小姐已经进宫去了……”
“你说什么？”范羲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他的喉咙仿佛被一块难以言说的东西堵塞，令范羲感到难以呼吸和刺痛。
又是一样的手段，这回成了他的亲妹妹……就是因为这样，范羲才甘愿被皇帝掌控，为的就是救出宫里的那个人。
范羲突然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倒在了床上，用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对着冷风说道：“更衣，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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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和长这么大头一回进宫，公公告诉她是因为临安侯的忠心为国效力，她才有机会进宫朝拜。
映和年纪小，对一切事物都极为新奇。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端庄一些，不知不觉便走到了皇宫门口。
“范三娘子，请吧。”公公卫贤哈着腰请道。
映和笑着点了点头，往前走去。她不知道，这一进去再出来范映和就再也不是范映和了。
“范映和——别进去！”范羲的声音夹杂着马蹄声从身后传来。
映和疑惑地转过身看着着急忙慌赶来的范羲问道：“哥哥你也来了？皇上让我们进宫拜见呢，天大的福气啊。”
“先别说话了，让冷风带你回去，骑我的马走。”
“为什么？！”映和有些失望，她还想看看这天子住的宫殿还有里面的妃子们都长什么样呢。
范羲没有回答她，他阴郁的脸转向卫贤公公，眼里的怒气犹如激烈的狂风。“走吧，公公？”
卫贤满意地点了点头，“映和小主您请回吧，既然世子殿下来了就不用您了。”
映和不服气地努了努嘴，有些失望地上了范羲的马，往临安侯府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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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羲松了口气，闭了闭眼轻车熟路地走到了养心殿，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殿内皇帝正躺在妃子的怀里享受着美人的怀抱，见进来的人是范羲，他挥了挥手让妃子退下。
“扶桑啊，你来了。”皇帝坐了起来，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襟。
范羲的眼里一片死海，有些惨白的薄唇有气无力地说道：“能不来吗？再不来圣上不得把我亲妹妹也变成妃子了？”
皇帝愣了一下，他可没有否认，毕竟昨夜他才刚刚宠幸过范羲的故友呢。
”婉儿很想你呢，扶桑。这次事情处理妥当，朕让你跟婉儿见一面如何？”说着，皇帝笑了起来，魔怔的，像疯了一样。
叶清婉，婉儿，皇帝的婉妃，范羲曾经的爱人。
范羲从没有告诉过谁叶清婉在他年少时心中的位置，可偏偏让皇帝知道了，抓住了他的把柄，逼他一辈子卖命，换不回叶清婉，只能换来她在这深宫里的日子好过些。
这一回，范羲又输了。输给了年少时的自己，输给了在自己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