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跟屁虫
三月初,小雨。
冷风正在磨着范羲的短刀,察觉有人在侯府门口徘徊许久。
那人蒙着黑面,身材魁梧,唯露出的一双眼睛闪着清冷的光。
只见那人对着冷风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走近,冷风握紧了手中的短刀警惕地走了过去。
这把刀范羲也不常用,他一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时刻带着刀着实惹眼。范羲擅用暗器,一根针,一片叶子在他手里皆可以是他人的索命符。
那人侧身凑近,沙哑的声音从面罩中传出:“明日卯时,起身去西夷。”
冷风颔了颔首,那人往街中跑去,一会便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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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水榭内,一室茶香氤氲,园子里的松木夹杂着青草的味道,带了点三月里的绿樱香,从轩窗中飘进。
盛柔抚摸着琴身,绿松石制作的琴板让这把琴看起来十分别致。这是她自小学琴时盛全忠特地找来最好的工匠制成的,这把琴跟那半块玉佩一样,是盛柔永远会带在身边的东西。
“铮”地一声,沉寂多年的古琴再奏清商,盛柔勾起琴弦,空灵的琴音响起,清若天籁,又旷若远山。
一弹流水一弹月,水月风声松树枝。
范羲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盛柔的身后,外表平静但内心极为享受地听着琴音。说实话这盛柔的琴技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精湛,双手行不停顿,不论是拖、劈、勾、剔、抹、挑都显得自然天成。
阳光打进屋内,在地上映出了人影。盛柔猛地回过头正巧撞上了范羲闭着眼一脸享受的样子,故意断开了琴。
“你懂琴?”盛柔微微地皱起好看的眉头,将疑惑表现得恰到好处。
范羲哼了一声,“我听过的琴比你多。”
“你听琴难道不是为了看姑娘?”盛柔轻轻地挑了下眉尾,像是猜中了般面露微讽。
范羲轻“切”一声,翘着二郎腿让落葵给他剥橘子。“我要是为了看姑娘,方才就不会在你这停留这么久了。”
盛柔怒得差点喷火,她一把抱走了琴小心翼翼地放进琴包里,头也不回地走开。
出门之际,范羲又无缘无故地叫住了她:“我要出去玩几天,爹娘那里你应付着。”
“你出门不是常有的事情嘛,家里谁还能拘束得了您?”盛柔嘟囔着说。
范羲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他把折扇展开盖在自己的脸上,说道:“这回少说得走半个月吧。”
盛柔大吃一惊,“什么事情能用得着你走半个月?”
范羲听后略感不悦,他换了个姿势继续懒洋洋地回答:”你不是对我没纳成妾很不满意吗?我去扬州给你找个姊妹回来。”
“干嘛非得是扬州?”盛柔的秀眉揉成一团,没想到这范羲还惦记着这事呢。
“因为…”他好像困意上来了,重重地打了个哈欠。“因为扬州姑娘漂亮还温柔,跟你刚好相反。”
盛柔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心里的怒火却无法掩盖,她没有回答范羲转身离开。
见女人怒气冲冲地背影,范羲无奈地摇了摇头,“何苦呢。”他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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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柔心里藏不住气,若是他当真纳了妾,多一个人多一双眼睛,往后她见机行事时便又难上了几分。二来,她现在的任务就是盯着范羲从他身上找到一些可疑点,多了一个女人不可避免地会浪费她很多时间。
范羲此次前去必有蹊跷,加上前阵子的香莫不是是为了昭阳公主的事情?昭阳无缘无故惨死,朝廷的矛头指向西夷,盛全忠当年就是因为西夷一事被人记恨上遭人斩杀。
到底是何人从中作梗害死自己的父亲,盛柔必要找出真凶,给在天的家亲一个交代。
这样一想,此次范羲之行她必须想办法跟着,盯紧范羲看看他葫芦里卖得到底是什么药。但,她得想个天衣无缝的办法啊……
侯夫人是府里的主母,在侯府里一日三餐中的晚膳是规定要一同用的。
范羲今日又没来吃饭,想必定是忙着明日出行的事情了。
用膳间,侯夫人提了一句“羲儿又没来?都成家的人了还整日整日地往外头跑没个样子。”
盛柔低笑一声,机会来了。
“夫君怕是正忙着出远门的事儿吧,晚间他回来我让落葵再给夫君做一顿夜宵。”盛柔乖巧地说道。
侯夫人满脸慈爱地看着盛柔,这个儿媳除了儿子不喜欢以外其他的是真没话说,对夫君体贴,家事料理得也妥当,对长辈孝敬,几个小辈也都很喜欢这个嫂嫂。
“他又要去游玩了?我看呐让羲儿带上柔儿,你们夫妻两人一同去甚好!”
盛柔心里暗爽,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可面上盛柔还是得装作为难的样子说道:“夫君此次去,带上我怕是不妥。”
“有何不妥?”侯夫人问她。
说着,盛柔就装作欲言又止的样子,眼里流出一丝悲伤。“夫君要去扬州,是为了寻一位良妾。我跟着怕是就扰了夫君的兴致,本就对我冷淡怕是……”
“他也有胆!”侯爷浑厚的声音带着些怒气传来。“盛柔,你大胆去。去哪你都跟着想尽一切手段坏他好事,才成亲两月就要纳妾,我侯府的脸面往哪里放!”
“我同意。”映和突然调皮地附和了一声。
侯夫人也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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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范羲刚进门便看到一地的东西,只见夏冰和落葵还有六子几个人忙得快冒烟了。
“嚯,这是准备搬出去住了?”范羲暗笑,绕开了重重杂物走到了正在看书的盛柔边上。
盛柔轻轻地合上书,昂着头站了起来。语气里含着傲意道:“我明日跟你一块走。”
“你想得美。”
“你别恼,这可是父亲的意思,不是母亲的哦。”盛柔微微抬头,嘴角上扬,认准了自己搬出了侯爷定会让范羲哑口无言。
范羲脸色发青,皮笑肉不笑地盯着盛柔那一副得逞的样子。“行,你想去还不简单。不过我可提醒你,十日的路程九日是在山中穿行。山野蛇虫野兽颇多,万一不小心丧了命……”
范羲还在做最后地反抗,带着盛柔他不说办不成事会被皇帝怪罪,苏浓玉那个疯子也得先把他毒死。
“这不有冷大哥吗,我相信他。”
范羲嘲了她一声“这是我的护卫,你的事不归他管。”说完,挑衅似的把门外的冷风叫了进来。
“你对着她说,谁是你主子?”范羲让冷风面对着盛柔问他。
冷风为难地低了低头,对着盛柔拱了拱手,“冷风当为世子效力。”
盛柔瞥了范羲一眼,又看见冷风歉意地看了她一眼,说道:“没事,谁给你钱你就保护谁。这趟呢我是必去无疑,死了就死了吧。”
范羲的额角隐隐看见青筋,他一挥袖转身走到门外,大声吼道:“随便你,跟屁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