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朕 大汉七世帝
果然,不应该相信他的,我不曾看错过,「虚质通灵」确实有副作用。
这根本不是活人能够长时间使用的「理杼」。
你何故知险犯险,他就真如此值得你信任袒护么!
我将你的墓冢以祁连山的形式修建,旁伴茂陵……
祁连山是他们的牧场,如此构筑,不知你可满意么?我的茂陵,就在你的旁边。
本以为不会再召见他了,可到头来竟然还要替你予他帮助,是他害了你啊。
我透过陈列的乱石,王络帆正呆滞着看向墓冢。
“过来,问你些事。”
他模样丝毫未变,但眸黯无光,已然没了之前的精气神。
王络帆听见久违的呼唤,木然的转过头,却又转了回去。
又是这个丧气样,当真是令人厌恶!
也对,如今就我一人看得见他,变成如此模样,很正常。
我快步走向前试探,“你可知霍去病是如何死的么?”
“……不知道。”王络帆僵硬地摇了摇头。
你当然不知道,【旁观者】,这是多么可笑的说辞,这就是你引起的改变啊。
从你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在“改变”了,你接下来还会“改变”什么?。
“他的死因在后世一直是谜团,…我,从前也怀疑过你,陛下。”王络帆自顾自的说着,忽然挫败的佝偻着背。
“但不是,我曾问过他一个问题,他的答案摒除了陛下会杀他的理由。”
王络帆的声音极度沙哑,“他不是后世所说那个不谙世故的霍去病。”
我嗤弄一声,“继续。”
你还能推脱给谁呢,逃诿责任,避之若浼,不正是人之本性。
“…我,是我自己。”王络帆仰起头,光线明明直接穿透过他的身体,可他却依旧抬起左手,遮挡着根本不存在的“刺目之光”。
“就是我“改变”的吧,陛下。”王络帆郑重陈辞。
我眼中的轻蔑淡去,王络帆又孜孜不倦道:“是他利用我研究出的那个「理杼」吧。”
“那个「理杼」只能是当初觐见陛下时,他所尽心展示出来的「虚质通灵」。”他鲠竭着平铺直序。
我的「大遐」已经限制不住他的思想了,王络帆正一步一步脱离我赋予他的“牢笼”。
“你既然自解其问,又何必自妄不知。”我掠过他,将环套置于墓冢乱石之上。
“此是他留予你的,这截指「环套」已经启入「虚质通灵」,你可携带。”
你当初许是早料后事,这才转托给我交付吧。
“陛下,「息灵」,他也处于「息灵」啊!他…”,王络帆倏地“掀雾睹天”,猛然嘶吟起来。
“照你所言,岂不是天下各处尽是灵魂在世间游荡。”
我打断他,示意着周围,除了后面跟随的侍从,再没有其他人了。
“在那些侍从眼里,我也只不过是对着墓冢自言自语,你明白吗?王络帆,你没死。”
王络帆眼中的那丝丝明亮重归混浊。“所以陛下研究了我那么多年,有…什么结论么?”
这孩子心思通明,若是再自信盛朗些,就更好了,如此,才能扛起那份责任。
“头脑分左右,左脑驭「慎」,右脑掌「象」,你能来此,尽数归「象」。”
“慎者,周密罗全,象者,意联奇思也。”
王络帆丧失了曾经的求知欲,死气沉沉道:“…不对,不对,使用「虚质通灵」的士兵不知繁几,又为何偏偏唯独他…”
“众将士皆未多次使用,独他霍去病一直亲身使用改进,他「象」力虽不及你,但也比常人丰昌。”
身旁环转的「微星体」停运,“你大可不必如此,想问直说,我自会告知于你,何苦套话呢。”
“陛下,这有些不像你了。”王络帆不自觉地往后挪动。
“我向来如此,你错认我了。”
“错不了。”王络帆声音有些颤抖。
有时候聪明,未必是好事啊。
我松开半握着的手,「微星体」缓缓向前悬立,红紫色光芒相融。
“这是…朕的新成品,你「象」力丰渊,此星便赠予你了,就算作…,补偿。”
王络帆迅速跪下,头深深地埋下,“我一介愚民何需陛下赏赐,还请陛下容我离去,我会远离大汉疆土,不再影响——。”
“不必了,你且先安心留在此地陪着他,见证我大汉的兴旺吧。”我轻声传下,冷漠而不可抗拒的声音萦绕旋耳。
王络帆反抗的意志力注定被轻而易举的瓦解掉,即使其顺从的速度慢了许多。
“遵陛下令,吾皇,万岁…”王络帆额头浮露出细汗,转而恭敬无比道。
你就在这待着吧,接下来不会“改变”了。
“陛下,不带走那颗「微星体」么?”
侍从询问,红紫色晕流宛转融汇,“墨迹”染散,将墓冢圈围。
“无碍,此乃朕有意留之。”
“可「持兵环套」也一直拨燃「赤火」,不需要去……”
我半转过身,那侍从陡然一顿,慌张跪下“卑职愚钝,陛下…恕罪。”
身后依稀传来痛苦的嘶嚎,那是「赤火」对他的“鞭挞”。
稀白的发丝又颓败几分,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的时候,我的面前再次出现曾经那一条如履薄冰的道路。
从寝榻上坐起——
“陛下,能不走么?”
我看着榻上故作姿态的娇美女子,毫无兴致。
她们都一样,一个个主动投怀送抱,可扑面而来脂粉气令我作呕,目的十分明显。
毕竟各个都风华正茂,怎会真心爱慕我那么一个年迈的老头呢?
呵,也不过是为了宗族父兄谋利求权罢了。
而这些自己扶持的新勋贵呢?
他们已然重新变成一只只“恶犬”,恶狠狠地盯着皇位,期盼着夺得几口“肥肉”。
在这些恭敬顺从的面庞下,藏着的无非是惧盲,是欺诈,是慕权,是贪势,是伪忠。
无论忠奸,膨胀的权力都严重威胁到了我的皇权。
再度除掉“它们”么?
可这条道路太难走了,我如今走不动,除不掉了,不得不极端地守护着自己的皇位。
我明白——
自古帝王皆在走一个“圈子”
当初登上位,则需谋权夺势,大权在握后,便能一展壮志,展露出自己的雄才大略。
当权柄稳固地握在手里,勋贵能够被自己牢牢控制时,就能放心大胆的励精图治。
但随着扶持的新勋贵势力发展“扩张”,就会重新成为我励精图治的阻碍!
他们会分架走身为皇帝的我的权力,抢夺我的权柄。
如此,自古皇帝只能被迫停止宏图的绘色,转向守卫皇权。
父皇说的对,仁懦做不得帝王,只有一个极致理性的政治铁血者,方能统御起这庞大的王朝。
这个圈子永止不休,我运气不错,至少,走完了一个循环。
不过…,想想看,自己又都做了些什么!
——为了面子,花费亿万,死了数万人,就…就为了几匹大宛马。
——不断征伐,让遍地民生凋零,使得青壮散落四方,老弱坠入沟壑。
——受巫蛊之惑,作下大错,让我心爱的儿子皇后含冤而亡,害的多少人死去。
……
这便是那小子所说的懊悔?
可惜,你还是错了。
——为帝者,当丧己,行事昂扬,至死无悔矣。
作为皇帝,我便不再是我了,自己要做的从来都不会是后悔这种无济于事的愚蠢决策。
即使穷兵黩武的昏君名声逃不掉了,却也万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
我下了罪己诏。
“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详,是为天下王。”是我策顽磨钝啊,这样看来,道家又何来称的上的什么规行矩步呢…
大乱之后必有大治,该结束了,不能再折腾了~。
纵然遗臭万年,我,依然不会…悔,也不需要悔…
倒是你,可不能再这般怯懦自卑啊,「赤火」炽照,必能使你金蝉脱壳,待我殡天,你自归去。
卫绾,董仲舒,主父偃,桑弘羊…,这些熟人死的死,离的离,昏徨中,我早已经记不清他们的面容了…
朕,大汉七世帝,刘彻!